第二十一章 小威尔的家

　　19
　　白茫茫的雪原上，孤零零的皮卡车，已从温带穿越到寒带，孤零零的小威尔，一路感受着公路上的积雪逐渐由薄变厚，而雪上的车辙则逐渐由深变浅，沿途经过的被蒙在雪里的城镇，都像在冬眠一样安静。
　　起初进入寒带时，还可以经常看到成群结队的或是三三两两的，被冻僵在路边的人或蟑螂人，但深入寒带后就很少见到了，这反倒让小威尔有些不适应，而让十年都没回过北方的他，感到更加不适应的是，相比温带和热带的村镇，寒带的村镇则显得更加落后，更加荒凉，甚至有些村镇看上去已经荒废多年，这片白茫茫的大地，就像一个被人遗忘的国度，如果不是有车载地图的指引，他一定会迷失在这个“国度”里，也一定不会找到这个叫蛋糕山的小镇，即使他现在正行驶在蛋糕山的路上，也几乎认不出这个他曾生活过十八年的故乡了。
　　见街道上始终空无一人，他便决定下车走走，端着机关枪的他，踏着黄昏时分泛着桔黄色的积雪，缓慢前行，一阵寒风迎面吹来，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行走在冰柜里的人。
　　走过半条街，转身躲风的一瞬间，一栋破败的红砖老楼闯入了他的视线，他随即意识到这不就是自己的家嘛！
　　他靠着依稀的记忆，来到二单元二楼左手边的门前，敲了敲门，没有回应，然后试着拉了下门把手，门竟然开了。
　　他轻轻地走进屋内，掉漆的地板、泛黄的白墙、过时的家具、冰冷的室温，推开左手边第一扇门，没错，是自己的卧室，卧室没有什么变化，但每样东西都好像是陌生的新事物——旧海报、游戏机、磁带、随身听、CD机、漫画书、篮球、旱冰鞋……
　　正当小威尔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中时，突然听到大门被人拉开的声音，他立即端起枪对着卧室门的方向。
　　一个人影缓缓出现在门口，看到枪的“陌生人”立即举起双手，随后惊讶地喊道：“威尔！”
　　“吉米？”
　　“哥。”
　　“弟弟。”
　　吉米随即放下举起的手，指着小威尔手里的枪问：“这枪是真的吗？”
　　小威尔赶快放下枪，走到吉米的面前说：“十年没见，你都长得比我高了，但你的脸却没怎么变。”
　　吉米也打量着小威尔说：“你可是几乎没变，跟离家出走的时候差不多。”
　　“哈哈，那会我已经成年了，还能怎么变。”
　　打过招呼的两个人来到客厅，坐在冰冷的沙发上继续聊天。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还拿着把枪。”吉米拿起保温瓶给小威尔倒了杯热水。
　　“这就说来话长了，等下再说这个，你怎么不锁门？”
　　“不用锁门，镇上已经没人了。”
　　“怎么会没人了？”
　　“都走了。”
　　“都走了？”
　　“对呀，这些年，镇上的年轻人跟当初的你一样都去了外地，然后回来带走了他们的家人，后来这些人又回来带走了他们的亲戚朋友，所以人就越来越少了，而且自从前几天镇上突然停电后，本来就所剩无几的人就一下都走光了，我已经好几天没在外面看到人了。”
　　“那你怎么没走？”
　　“走？我才不走呢，这样的地方正是我的乐园啊，多自由多自在！”
　　小威尔看着吉米兴奋的表情说：“那我以后也要生活在你的乐园了。”
　　“好啊，我正愁没人跟我玩呢。”吉米拿起小威尔的枪又问道，“哇，这么重，好像是真枪，哪来的？”
　　“捡的。”
　　“捡的？在哪捡的？”
　　“回来的路上捡的，捡了好多呢。”
　　“还有？在哪呢？”
　　“都在车里呢。”
　　“哦，原来路边停着的那辆皮卡车是你的。”
　　“不是我的，是捡的。”小威尔不自觉地想起了和里美初遇时的情景，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笑容。
　　“车也是捡的？”
　　“对，一个神经病捡的。”说罢，小威尔笑得更加欢乐了。
　　“啊？”
　　“哈哈哈……”
　　“你别一直笑啊，我都被你搞糊涂了。”
　　“我也不明白我怎么会笑，想起那个神经病，我应该哭才对。”
　　“神经病是谁啊？”
　　“一个神奇的姑娘。”
　　“姑娘？她人呢？”
　　被吉米这样一问，小威尔一下子收起笑容，陷入了沉默，吉米见他又突然变得忧郁起来，便转移话题说：“你吃饭了吗？我晚上准备煮粥喝，你喝吗？”
　　“煮粥吃咸菜？”
　　“是不是太清淡了？”
　　“清淡？怎么会，有粥就不错了，我怕以后连粥都喝不到了。”
　　听小威尔这么一说，吉米又是一脸的莫名其妙，“真想知道你在外面都经历了什么。”
　　“或许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
　　冰冷的厨房，微弱的烛光，陈旧的饭桌，小威尔和吉米喝着热气腾腾的米粥，继续聊着。
　　“他们还在山上吗？”
　　“嗯，还在山上。”
　　“抱歉，所有的事都让你处理了。”
　　“没事，这么多年过去，看到那些从蛋糕山离开的人也都没再回来，我也就慢慢理解你了，而且你走后，爸妈还是老样子，在他们身边生活了十几年，他们吵了十几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吵，换做谁都受不了。唉，也许是受了他们的影响，所以我就一直单身着，我怕成家后也会和他们一样整天吵架。”
　　“唉，起初我离开蛋糕山去外面的时候，偶尔还会为父母吵架的事跟人诉诉苦，后来发现没人能够理解，也就渐渐地不再跟人提起了。”
　　“那是因为他们父母的吵架频率没像一日三餐一样，不理解也正常。”吉米说罢苦笑了几声。
　　“十年了，我都快忘了他们长什么样了。”
　　“他们去世也差不多七年了，说实话我对他们的印象也有些模糊了。”
　　“明天去看看他们吧？”
　　“好。”
　　小威尔喝完了粥，在水池前用冰凉的水洗着碗，随口问道：“这里这么冷，你晚上怎么睡的？”
　　“多盖几层被子就好了。”
　　“你就没想办法弄个取暖设备吗？”
　　“取暖啊，没电，只能烧火，但是在楼房里烧火也太怪了吧。”
　　“那今晚我们去车里睡吧。”
　　“好。”
　　吉米洗了碗，便跟着小威尔来到皮卡车里，坐上副驾的他，第一件事就是摆弄车上的枪，小威尔教会他各种枪的使用方法后，便从包里翻出日记本和笔，补写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你写什么呢？”
　　“日记。”
　　“哦，说到日记，其实我还偷看过你以前的日记。”
　　“谁让你看的。”
　　“因为我实在太无聊了啊，镇上书店里的书，除了教科书，几乎都被我看遍了，有一天我整理东西的时候，突然翻到了你的日记，就看了看。”
　　“有什么好看的，那时候记下的事多无聊。”
　　“那你现在记下的就不无聊吗？”
　　“不无聊，比以前的精彩多了。”
　　“那我哪天再偷看一下。”
　　“这次你不用偷看了，我会把它写成小说给你看。”
　　“那太好了，让我看看你在外面到底经历了什么。”
　　“就怕你看了都不会相信是真的。”
　　“难道你遇到外星人了？”
　　“比遇到外星人还神奇。”
　　“哇，神经病，你继续胡扯吧，我先睡了。”吉米调了下空调出风口的角度，便躺下了。
　　由于被吉米叫了一声神经病，小威尔的脸上偷偷挂上了一抹荣幸的微笑，因为“神经病”这个词是用来形容里美的，想到里美，他突然想看看里美的样子，于是从背包里翻出那台保存着里美照片的相机，可是却发现相机已经没电了，这让他又止不住地叹息着：我要是会画画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