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妖孽六天素

　　过了一会儿，元道的声音陷入遥远的回忆，听上去有些空灵缥缈：“六天素的主人是无名氏。”戛然而止。
　　短短一句话，收到听者耳朵，不啻于晴天霹雳。无名氏，竟然是无名氏。一个深埋在传说神话中的诡异名字，一个没有结局消散无踪的人，一个只手改变三界格局的神，一个毁誉参半爱的爱死恨的恨死的虚无。甚至柔鸿没有见过无名氏的面，和他交过手。
　　不无悲哀的想到，自己功力不够，还没有到那个级别，见面的机遇都没有。无名氏来也匆匆，突兀而至，就像平地刮过飓风，摧枯拉朽；无名氏去也匆匆，站上万神之巅，瞬间跌落，消失无踪。就像一个梦。很多人甚至质疑这样一个大人物是否存在过。
　　元道从不说废话，大概不够老迈吧，他也从不回忆，不需要曾经的荣光添彩。今天面对一地粉末，捻起这个梦话般的名字。恍如隔世。
　　从夫人这个并行的角度看去，老爷神情平静。只有熟知他的人，才可以发现一丝丝异样。老爷破天荒没有只看玉儿，目光被远方吸引，无声走着道。远方，那里什么都没有，或许有不想为人知晓的复杂心绪。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多知道些六天素的细节总是好的。这次相继击破游光凶光和灵性灰云，没有大的阻碍，可是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刚要张口发问，柔鸿夫人耳畔响起平和的语调。
　　“六天素在诸神大战时候，是无名氏的重要助手。”稍稍停顿。那时战场的种种充盈脑海，有些事情应景就会重现斑斓，比如支离破碎的躯体，喷涌而出的鲜血。“元滔也被他们重伤。”又是停顿。天牧元滔，七擎之一，是六天素的败将，那么六天素的战斗力可想而知。鬼魅飘忽不可测。
　　“无名氏很看重这六个怪物，没有想到它们竟然没有死绝，这时出现是大麻烦。”元爷说话很少加修饰语，他说“大麻烦”，最别人嘴里就是“灭顶之灾”。
　　藏书洞安详静谧，泉水微风，荡漾花香草香。步履很轻，偌大的洞里仿佛平白塞入些什么，行进速度不得不放慢。
　　柔鸿夫人索性停住脚步，转向老爷问：“六天素可会听，会看，会想？”妖孽成精，能精怪到什么程度？自己将是和粗陋的莽夫争斗，还是和晋级有灵性的凶兽拼杀？
　　元道摇摇头，上次交锋过去太久时日，“那时它们徒有形状，力大不竭，和一般猛兽没有什么区别。战场上必须现身才可以派上用场。”
　　“天哪，乌压压一片，漫天漫地，让人作呕吧。”柔鸿夫人打趣说。有意识转过话题。老爷没有说出，但是近日的灵性灰云有目的的侵袭，凶光更是磨牙一样啃咬石笋，虽然不知道用意所在，但是已不是妄自被驱使的模样。
　　两个人安然说话。身边的感觉起了大变化。空气如水，人的动作有如在水中行进。水中毫无规律的水流会把人扯得东倒西歪,现在是气流，无色的气流开始呈现薄薄的不透明，花香草香瞬间荡然无存。
　　温度降低，指尖透出些许寒意，老爷把玉儿抱紧在胸前。脚步艰难，泥足深陷，每一次抬脚都费力气，鞋底的粘粘越来越厉害。
　　定睛看，并无异常。只是，清晰的视线有些模糊。举目眺望，尚存的两处书架岩壁渐渐丧失轮廓，成为深灰深黑的两处凹陷。
　　一切都不正常。反常即为妖。柔鸿夫人右手轻抬，从腰中抽出软剑，迎风一抖，纤薄柔软的利器陡然笔直，寒光逼人。这是三界罕见的武器，刚硬不可摧，柔糯尽可入。因势利导，刚柔相济。
　　武器有名，冠以“遂意”。武器有灵，相机行事，肆意杀伤。诸神大战，凭借无敌勇气和遂意剑，挣下一番名头，在宇内三界排名高据第二等，紧随七擎之后，尤其为女子赢得荣光。
　　遂意剑出鞘，柔鸿夫人神采飞扬，气定神闲，静待六天素现身进击。
　　滴答滴答，洞内很寂静，听得山泉渗出岩壁滴下清脆声响，大的有些出奇。以声衬静，凄清渗人。
　　玉儿不知何时醒了，依偎在老爷胸前，伸手紧紧搂住老爷的脖颈，小脑袋贴着宽厚的胸膛，轻轻抽泣。她本能感觉到巨大危险周遭窥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主君和主母大可以从容脱身，自己是个累赘。再往前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根本就不会有小茅屋、花花岛的经历。玉儿真的后悔了。悲怆的想到，这是漫长磨折的开始。
　　玉儿爱老爷，敬夫人，所以愈加后悔伤心。单薄的脊背微微松动。
　　柔鸿夫人心中黯然，明白老爷但凡有实力，早已出手，不会让玉儿受这番委屈。老爷没有出手。
　　元道老爷兀自镇静，把玉儿又搂的紧些，用更大的身体面积护住小女人。如果六天素妖孽骤然降临，死在一起也是可以接受的结局。
　　柔鸿夫人温言相劝：“没事的，我足以应付，老爷你只管照料好玉儿。”凝神屏气，丝毫不敢怠慢，全身紧绷，如同一支上弦待发利箭。
　　裸露的手、脖颈和面部，压力越来越大，缓慢沉重，空气有了明显的重量。视线微弱许多，望向远方，惊异的发现山洞岩壁在扭曲摇摆。
　　六天素，有形的怪物，展现狰狞丑陋的尊容。灵性灰云专挑口鼻下手，游光和凶光更像一把利剑，粉碎力极强。现在是哪一种天素呢？
　　柔鸿夫人突然心中蓦然紧张。一件事，一件久未想起的事，在这个诡异时刻不请自来，撞进脑海。叫苦不迭：莫非上天要灭我一家？
　　滴答滴答，山泉轻灵跃下岩壁，滴入水潭。一切很熟悉，一路都在这样的声响伴奏中行进。
　　不，不好。柔鸿夫人久经阵仗，立即反映出来大事不妙。滴答声依旧，但是环境已经变了。光线变了，空气变了，看到的是弯曲折叠，感受到皮肤重压，玉儿难过的把头埋进老爷怀里，抵抗耳朵的压迫。
　　为什么水滴声依旧，不紧不慢，清脆叮咚。柔鸿夫人管不了许多，右手挽动，搅出剑花。遂意剑原本是宇内三界圣物，感应天地，引动煞气，层层叠叠灌输进藏书洞。
　　六天素遭受对抗，不能径直攻击三人。一时间洞内安静，唯有水声滴答滴答。鲜绿的苔藓像是被沸水浇过，眨眼间退色，暗褐灰黑，斑驳落下。四壁岩石开始剥落，眼见得巴掌大，拳头大，掌心大，指头肚大，跌落着，削减着，扬起呛人的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