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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神花英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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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瑜天城内北门,一处尚未受到波及的酒馆内,一红须红发的老头完全不受四处杀声的影响,一手提着坛酒,一手拿个羊腿,吃得津津有味。
  一旁的店老板走了过来,说:“这位客官,今天城内大乱,小店要提早打烊了。依小的看,您也别喝了,快找地方躲起来吧。”
  那红须老头打个酒嗝,含着半口羊肉说:“买卖家居然撵客,真是岂有此理。你放心,有老狂在这,就是妖皇下山了也动不了你。”
  店老板也算有点眼力劲儿,看着这脸红毛的怪人稳如泰山的样子,倒像是个高人的意思,但此人是不是真的能护住自己就难说了。
  突然拐角处跑出一瘦小身影,道士装扮。颠了颠手中银锭,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那小道看着有家酒馆,快步上前,收敛笑容。
  见到又有客人进来,店老板却高兴不起来,道:“这位道长,今日城中妖人作祟,不接客了。”
  那道士嘴一撇,摇头说道:“店家,真别说,贫道从来不惧什么妖物。”看着店老板,突然哎呀一声,道:“真别说,贫道观店家面相恐有血光之灾呀,怕是熬不过今夜。”
  本来今夜就不太平,那老板闻言大骇,又听闻:“相逢即是有缘,贫道收你五十两银子,便在此护你一晚无虞。”
  那红须老头哈哈一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子,也赶来招摇撞骗。”
  莫说被拆穿把戏,心中不服,叫嚣道:“招摇撞骗?真别说,你可知我乃道门执律廖玄将的亲传大弟子。廖玄将听说过吧,那不可一世的血河老祖被我师父两招就打趴下了。”
  啪地一声脆响,只见莫说侧躺在地,摸着脸上的一个油手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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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凌见瑜天城大乱,心知万俟竞狂贪杯,走遍酒馆,欲寻其主持大局。忽然身后一血河弟子追来,急道:“大师兄,神花宫众人正在围杀师尊。”血凌闻言心中一惊,急忙随此人前往解救。
  花梦宵随着林薇儿穿街走巷行至一胡同,问道:“薇儿,为何不见众门人?”
  血凌随着门人找寻师尊,碰到迎面走来的血阳。血凌问道:“你来干什么?”
  这对师兄弟本就不合,血阳语气不善地说:“陆华传信,师尊在此被神花宫围杀,我特来解救。”
  “又是陆华!”
  墙壁另一侧,正逢花梦宵赶到之时,听得是血河教大弟子的声音,杀心顿起。扬手一掌把面前墙壁打成齑粉,冲了过去。
  血凌血阳正疑惑,却突遭变故,见花梦宵来势汹汹,根本没有交谈的机会,起手便是杀招。两人再是不合,面对宿仇,而且是先天之境的强者,只能联手抗敌。奈何境界差距,甫交手便落下风。
  林若薇暗中后退,那个向血凌报信之人悄悄来到林若薇身后。感应到身后来人的气息,林若薇口中吐出一道男人的声音:“你是?”忽见那名血河弟子身形变化成本来模样。
  林若薇用着男人的声音继续说:“属下参见冥千影将军。”
  大妖冥千影道:“你去将血河教祖引来。记得事成之后尽早抽身,你不能再回血河教,陆华的身份是不能用了。”
  “叶灵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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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馆之内,被打懵在地的莫说,爬起来身来,知道眼前角色不好惹,思索对策。
  此时一名血河弟子跑进来。万俟竞狂这眼看是喝不成了,眉头一皱,道:“又有什么事啊。”
  “禀老祖,神花宫主花梦宵在攻杀血凌与血阳两位师兄。”
  “什么!我本来不想与一介女流见识。”万俟竞狂怒道。“可这娘们欺人太甚。陆华,赶紧带路。”
  出门前,叶灵瞄了一眼莫说,暗道这小子毫不起眼,正好取而代之掩藏身份。
  没走多久,两人就远远看到血凌与血阳苦战花梦宵。只见嘴角溢血的师兄弟,已经是强弩之末,两人提起最后一丝力气,迎向花梦宵。
  花梦宵始终一言不发,一心要除去两人而后快。四掌相对,花梦宵冷笑一声,血凌血阳再填朱红,向后栽倒。
  万俟竞狂身形一闪,瞬间移到两名弟子身后,怒视花梦宵,道:“堂堂一派之主,欺负后辈,难道一点脸皮也不要吗。”
  “是你血河教欺人太甚,休怪我以大欺小,为吾徒偿命来!”
  花梦宵只道众弟子已遭不测,当下运使极招。“神花诀,霞梯沉英。”
  只见花梦宵飞身腾空,气机引动下,星光闪耀,月华皎洁,冷冷的白光皆照在花梦宵眉心的梅花状上。
  霞梯者,凡人升仙之天梯也。一朵婉若从仙界坠落的灵花瞬间花梦宵额前聚起,以万钧之势打向万俟竞狂。
  乍闻偿命之言,万俟竞狂突然察觉今晚之事有疑。奈何花梦宵的箭已离弦,万俟竞狂总不能为证清白就被人打死,当下亦是极招上手,但出手时却留了三分力气。
  “血冥坠日。”
  万俟竞狂祭出一团球状血气,如同红日当空,整个瑜天城瞬间被映得血红。
  顿时全城的人看见一朵巨大梅花与一轮血日相撞。
  终究是花梦宵略逊一筹,瞬间被击落地面,鲜血一口接着一口吐出,无力站起,但因万俟竞狂留手,伤不致死。
  万俟竞狂之招是背南冲北而发,其背后屋舍一处未损,两招余劲尽数向北方卷去。瑜天城北门附近,连墙带门崩毁碎裂,一起奔三重山飞去,最终在山中坠落成为灰烬。
  此招一出必是全城震惊,相信神花宫弟子片刻间就会赶来,衡量至此,万俟竞狂心道就让神花宫之人来看护他们师尊吧。
  “你二人疗伤去吧。”万俟竞狂扔下一句,化光而去。
  血凌摇头,心道这师父做的真够省心的,除非徒弟快死了,否则只能在酒馆才能找到。
  见到血阳眼露杀机地看着花梦宵,血凌道:“你干什么,知道师尊留手是什么意思吗,你想抗命不成。快走,林若薇该来了。再不走,又是一桩麻烦。”
  血阳哼了一声,也不与血凌同行,自行找隐蔽之所疗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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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阁外面,最先探入云阁三道人影返回东烜身边,汇报结果一致:紫煌云阁中九十五座楼阁中没有一座名为聚宝阁。
  东烜心中咯噔一下,瞬间明了,一切都是那个拿着扇子的混账设下的阴谋,再不回妖界怕是回不去了。突然,看到瑜天城升起一朵梅花与一轮血日,东烜对着三人中的一位隐族首领耳语几句,那人领命离去。
  东烜道:“立即发令撤退,全部返回妖界。”
  “怎么要走吗?妖族之客既然有心造访云阁,盛某怎可不尽地主之谊呢,几位暂留吧。”
  东烜与剩下两名首领大惊,这瑜天城主的确不是浪得虚名,何时来至身后的竟未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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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骗失败的莫说,见那红须老头走了,拔腿就跑,刚拐过一拐角,差点撞入白琰昭怀里。
  看着面前之人,莫说略微失神,正想赔礼。
  未入莫说视线的尹怀宇道:“莫说你怎么还敢在外面乱跑。”
  “尹大哥?蓝公子,你们怎么在这。这位是?”
  白琰昭施礼道:“在下衣雪玉尘白琰昭。”
  听到白琰昭嗓音,莫说眼中尽是惊讶,嘀咕道:“真别说,头一次见到男人长成这样子。”
  白琰昭也不嫌莫说言语无状,与尹怀宇商议先把莫说送回家。路上莫说把碰到红须怪人的事描述一遍,白琰昭暗道:神花宫虽然与血河教不睦,却从未有过大战,为何花宫主自降身份围杀血凌。猛然心中一惊,道:“不好,恐怕二位教主皆中了有心人的挑拨离间。”
  一间破落的院子,屋顶上站着林若薇以及三名神花宫弟子。屋内,一个大男孩后面坐着三个小男孩。
  后来尹怀宇从林若薇口中得知,神花宫之人进城第一天就碰到了莫说,而且莫说“好心地归还”一名女弟子“丢失”的钱袋,花梦宵看着他年少,身后还有三个十来岁的孩子,便把钱袋赏了他们,还不时令林若薇前来照料。
  那大男孩自言自语道:“说真的,自从赶上老刘头诈尸以后,之前的好运好像都不翼而飞了。好不容易有赚钱的门路,居然闹起妖精。”
  说什么来什么。院落之外,三个结群的妖物看到屋顶上有人,便要进入院子行凶。林若薇抬手一掌,率先进入的小妖就被击毙。
  看到死了同伙,两个妖物正要发作,突然扫过一道剑芒。二妖顿时被一剑封喉。
  林若薇看着出招之人,手持一把似枪似剑的武器,暗自讶异,居然是他。
  这一幕恰好也被护送莫说的尹怀宇等人看到。尹怀宇近前说道:“看不出来,阁下居然也有侠义之心。那为什么你在三重山上,会……”
  “奉命行事,实属无奈。”看着眼前人护送一个落魄少年,夜来听闻瑜天城传的火热的金发少侠诛杀大凶的故事,沈君平心生羡慕,羡慕尹怀宇能没有顾虑的行侠仗义。
  沈君平对尹怀宇满是敬佩地一笑,微微颔首道:“这里既然没事了,沈某告辞了。”
  尹怀宇忽然觉得星云殿中可能不全是坏人。
  听到了尹怀宇的声音,莫无真跑了出来,林若薇也率众人下来。看着满目柔情的林若薇,白琰昭问道:“敢问林姑娘何时来此的。”
  林若薇不知发生变故,道:“歹徒们刚刚进犯云阁时,师父担心这些孩子,便立刻令我前来了。”
  这时就算脑子不太灵活的尹怀宇也明白,在云阁中所见之人绝非林若薇。当下,白琰昭把心中推测尽数告知林若薇。林若薇立刻带着门人找寻花梦宵。
  此刻城中尽是杀声,寻找一个交战之人如同大海捞针。
  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至半途,又是一群妖物拦路。心中急切的林若薇,正要出手,突然见两道红芒闪过,妖物尽数身首异处。
  一个眉宇深锁的中年男子,背着枫叶剑,从黑漆漆的街巷中走出来。
  林若薇施礼道:“多谢前辈再次相助之恩。若薇身有急事,大恩容我日后再报。”
  男子道:“去吧。”
  话音刚落,只见城北升起一轮血日与一朵巨花。林若薇、中年男子,以及在照料莫无真的尹怀宇等人,见满天血光顿时大惊失色。所有人纷纷用起身法,飞速赶往城北。
  莫无真心道:这都什么事啊,流年不利。
  这时地上一道黑影渐渐升高,变成一个人。莫无真以为见了鬼,拔腿要跑。
  叶灵修为再差,也不是莫无真能应付的了的。刚一转身,就见到叶灵已经在自己面前。叶灵掐着莫无真的脖子,道:“想不到你这小子居然认识他们。化成你的样子正好方便我报仇。”
  莫无真快要断气之际,一“坨”道士闪身进入,救下莫无真。莫无真死里逃生,看着面前道士,嘴上两抹胡子,奇胖无比,想起了是在野葬坡打了自己一耳光的人。
  叶灵见这胖道士修为已在先天之境,心中胆怯,脚下生出一道黑圈,如同站在井口般,身躯瞬时落下。
  看着消失的人影与黑圈,胖道士摇摇头,道:“慢了一点。”
  一道掌心雷在黑圈收缩到最后一分时,顺着黑圈钻进去。顿时一声哀嚎,土中冒出阵阵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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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若薇、中年剑者以及尹怀宇三人到城北之时,只见花梦宵躺在地上,浑身浸血,眼中似有不甘,但更多的是遗憾。
  旁边漆黑的街巷,凶手正要逃走,中年剑者一道红色剑芒划过,却终是慢了一步。凶手气息消失,已然逃脱,众人只借着月色看到凶手右脚蓝靴。
  白琰昭握扇的右手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随后仅仅地握着折扇。
  方才那轮血日的余劲似乎还未散去。夜里的天空看不到星光,蒙着一丝哀伤的血红,是月亮落泪了,还是有人的心在滴血。
  瑜天城中的杀声好像不是那么震耳了。
  只听得到林若薇淡淡的抽泣声。
  中年男子坐在地上,左臂环抱着花梦宵脖颈,另一只手握着怀中玉人的手,两行清泪不断滴落,顺着两人的手指缝滑进掌心。
  看着抽泣的林若薇,尹怀宇没由来得一阵心酸,或者准确地讲是心痛,他本人没有意识到而已。
  尹怀宇握住花梦宵另外一个手掌,人皇之气不断灌入,可惜已经回天乏术。
  看着满头大汗的尹怀宇,看看体温正在散去的花梦宵,林若薇痛不欲生。
  突然一阵轻咳,花梦宵睁开了眼。人皇之气奏效了!
  感受到滚滚真气从手中灌入,花梦宵摆摆手,道:“不用白费力气了。”
  “宵儿。”一个魁梧汉子的哭声。
  花梦宵渐散的眼神,忽然聚集,连眼中的遗憾都一扫而光。
  冷面的花梦宵侧过头,泪水不断落下。看着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用足力气的右手不断抚摸男人的脸庞。“剑郎,真的是你。你让我等的好苦啊。”
  男子有点不敢看怀中人的双眸,此时他多么希望脸上的这只手是挥足力气狠狠地给自己一耳光。可是,怀中之人不会这样做,也做不到了。
  “宵儿,是剑秋枫对不起你。”
  花梦宵双目流泪,嘴中含笑,虚弱地道:“剑郎,没有谁对不起谁,我谁都不怪。我一直恨天无情,如今在我临走前居然能再见你一眼,我没有任何遗憾了。”
  花梦宵看着尹怀宇道:“小子,你要好好照顾薇儿。”
  尹怀宇一时不解其意,只道是要在林若薇遇难之时及时援手。
  “是。”简单的一个字,尹怀宇应诺了,虽然他还未体会到这个字的含义。
  “师父。”林若薇心中的又感激又悲痛,满眼泪花地看着花梦宵。
  尹怀宇看着回光返照的花梦宵道:“前辈还有什么为了心愿。”
  花梦宵对着剑秋枫道:“我们还有一个孩子,叫剑承君。可惜他出生不久就被人掳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承君。”剑秋枫心中反复默念这个名字,百感交集。
  花梦宵吃力地摸向怀里,从心口位置掏出一片枫叶,沾满血的枫叶越发鲜红。看着剑秋枫后背的剑,抬起手臂,想像当初一样,亲手把枫叶缝上去,但是没力气了。
  好想再亲手帮他缝一次啊,好遗憾。不是等到他了,有什么好遗憾?对啊,不遗憾了。
  花梦宵欣然一笑,胳膊缓缓落下,掉落的枫叶无声地躺在心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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