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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究研虽然比欧阳行早离开南郡，但不似欧阳行半路坐了传送阵。他一路游山玩水，耗费的时间长了一些，所以欧阳行入城的第二天，张究研才来到了天道城。
枫林渡口时，张究研还是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可这才过去半个月，整个人老态龙钟，须发皆白，已经是垂垂老矣。
老头也是第一次来这天下中心，修行界圣地。远远看到通天柱，老头儿忍不住啧啧赞叹：我滴个乖乖，通天柱还真是够高的。玉帝老儿的修为约莫就是通天柱这么高吧？估摸着是打不过玉帝了。
想到这里，老头摇了摇头，觉着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玉帝修为再高，当初还不是被教主打得灰头土脸？要不是八方圣主同时围攻，玉帝老儿暗中偷袭，教主早就一刀砍了玉帝脑袋。
哼，以九敌一，也不嫌丢人！
可是想到教主，老头又摇了摇头。教主虽然厉害，还是死了。
一路走来，老头一直提醒自己不要想教主，但思念这玩意儿，真是遏制不住。都说圣人无私无欲，自己明明已经成就圣人位了，怎么这七情六欲比往些时候更多了呢？
但怎么能不想呢？教主年纪也不比自己大多少，那么好一个人，就那么死了，憋屈呀！
张究研叹了口气，背着手往城门处走去。
城门口贴着告示，告示前站着不少人围观。
老头站在人群后围观，他身材高大，看得清楚，告示上写的是曲阜书院求圣人张究研入院作讲，承袭圣位。
张究研冷笑一声，当初自己跪在曲阜书院门口十多天，差点死在门口，也不见你们发善心放自己进去读书。现在来让我去当劳神院长，我才不稀得去呢。
曲阜书院早就变了味，里面的人全都是修行者的后代。要知道当初至圣先师创立儒道，为的就是给那些没有修行天赋的人能有一条出路，能像修士一样强大。现在可倒好，原本应该属于普通人的机会，全给修士垄断了。
老头甩开脚步，再不理会那告示一眼，走进了天道城。
进城寻酒楼，一楼门口坐。
天道城修士极多，说话也都放浪形骸。此时的修行界，除了鸠焰成圣，就没什么好说的。所以酒楼里全都是讨论鸠焰的。有人说着鸠焰与魔祖结识的过程；有人说纯露宗当年恃强凌弱太不仗义；有人说魔祖也是运气好，顺手救个书生竟然就是圣人……
这些人大声嚷嚷着，争论着，对骂着，却不知道圣人本尊就在酒楼门口津津有味听着。
要说天道城的人就是不一样，知道的消息也都靠谱些。张究研一路上不知道流连了多少家酒楼，听了多少关于自己的故事，只有这天道城里的最贴合实际。果然是修行界的圣地，都是见过世面的人。
不过听到别人说教主当年是顺手救了自己，张究研连连摇头。那怎么能算是顺手救了呢？
教主当时境界未成，与道家剑仙大战一场，虽然杀了剑仙，自己也身受重伤。当时从柳道南手底下救走自己，也是勉力为之。把自己带到含经堂的时候，教主差点都死了。
含经堂当时还没有归入魔教，也被修行界称为儒道正宗。曲阜书院是至圣先师一脉，含经堂是易安居士一脉，各自传承一门圣人绝学。当时教主得了易安居士的传承，却不打算执掌含经堂，说要将圣人绝学择人继承。
想到这里，张究研忍不住笑了笑，但笑着笑着，泪水就留了下来。
当时含经堂不少前辈高人摩拳擦掌，焚香沐浴，以为会是自己继承含经堂。可谁料到第二天教主竟然宣布自己为含经堂堂主！
曲阜书院跪求不得，归来爱妻惨遭杀害，但一夜之间，自己竟然成了儒道继承人！
张究研清楚的记得当时自己呆立在易安馆内，满脑空白的傻样。教主当时对自己说，普天之下，只有自己最有可能成就圣人位。
当时别说别人不信，自己都不信。自从接管含经堂以来，儒道之人谈起自己都是哂笑不已。可最后还是教主对了。
你说教主他年纪轻轻，怎么就知道自己老了能成就圣人位呢？
可后来教主就被人发现是大魔头转世，含经堂划入魔教，儒道弟子树倒猢狲散。又过了几个月，教主就被玉帝害死了。
那一战旷世空前，北荒界圣主，南巫界圣主，西世界圣主，东海界圣主，中原界圣主，小西天圣主，风雨露林圣主，杀生界圣主，还有神州界的玉帝老儿，九个人围攻教主一人，被教主杀了六个，重伤两个。
天地玄黄，风云变色，可教主还是死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杀教主呢？
教主做错了什么？
想要让普通人不再供养修士，这有错吗？辛辛苦苦种的粮食，凭什么白白给你？修士本来就强大，为什么不能花钱去买老百姓的食物，非要让老百姓进贡？矿工辛辛苦苦挖元晶，凭什么就白白上交呢？凭什么普通人见了修士就得点头哈腰，甚至跪下磕头呢？
老百姓把修士当神仙，可修士把老百姓当什么呢？当牲口？
修士是人，老百姓也是人啊！
张究研猛的喝了一口酒，产自上党郡的汾酒一旦入喉，分外爽辣过瘾。
老头儿扭头看了看天边那隐隐发光的通天柱，眼中泪水渐干。这一仗非打不可，总不能让修行界的人忘了，万古第一强者，是道德教教主柴哞，是天生绝命之人柴哞，是与万千普普通通毫无修行天赋的人一样，却凭借天大毅力创出九转金身神功的柴哞。
酒楼外的一间花楼上，一位红衣姑娘正盯着张究研发呆。一楼喝酒的人都爱咋咋呼呼吹牛，这老头怎么光喝酒不说话呢？看着，好像还哭了？
张究研注意到这位红衣姑娘，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闺女。
含经堂被划入魔教的那一天，自己刚刚出生不久的女儿丢了。也不知道闺女她还活着没有，要是自己能看她一眼，那该多好啊。
张究研朝着那个红衣姑娘笑了笑，依稀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随后天地间雷霆滚滚，一声暴喝响彻天道城。
“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