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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比买下酒菜的时候，卖家可能会免费让你尝几粒他的五香花生，只要卖家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只要勾起馋虫，之后你可能就会买他的酱肘子或牛肉，再不济也会买上一包花生。
多数人都明白，在行了加冠礼之后，整个世道都是明码标价的，或许有时候会有人先让你尝点甜头，但也是为了之后狠狠赚你一笔。
在白璧看来，晏琼楼先前透露的消息就是一把五香花生，而他手握的战略部署才是锅里飘香的酱肘子，禁不住诱惑的白璧还是忍不住问了价格。
“想要得到青萍的战略部署，我们需要付出什么？”
晏琼楼笑了笑，露出苦涩的神情，说道；“沈大哥说念及我家中妻小远隔重山，怕我思念却难相见，已经派人去往云鹿州接她们。她们孤儿寡母的，沈大哥自然会将她们安置在附近的镇上，然后派遣好手保护着。你常伴君侧，能明白各中含义吧？”
白璧坦言到：“被捏住命门的人总会听话些，我虽愚钝，却也不难明白。”
“是了，妻女便是我的命门。沈大哥做到这一步，我已再难和他们同心了……”晏琼楼苦笑着说：“我只求你帮我救下我的妻女，我就全力帮你们这一次。你们若保住我的妻女，我今后便为你们鞍前马后去奔命也可以。”
白璧细细思量着，终了又是一声苦笑。
眼前这个落魄书生般的男子，先是学圣人怜悯世人的样子，而后又变成可以为了妻小背弃一切信条的偏执相貌，看来晏琼楼这两幅面孔最多只有一面是真实的。
白璧几乎可以确定，偏执才是晏琼楼的真正面目，如此一来，先前在野坟地上的一出出就是为了博取自己好感而刻意装出来的吧。也难怪了，理应有着一颗火热的赤子之心的晏琼楼双眼看起来竟然是有凉薄的……
“你说你先前在这里埋了多少人？”白璧最终还是不死心地发问了。突如其来地发问，如果晏琼楼迟疑了或者答错了，就可以拆穿对方的谎言吧。
“二十三个，先前我只跟你说是二十几人，现在我确切地告诉你，其中有八个人是穿着朝廷制式的战袍。”晏琼楼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哦，对了，是上个月的初九那天，那八个人应该都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同一天阵亡的，那天是小规模冲突，阵亡的人不多，如果你们军中有给每个兵丁造册，应该很容易查得到。”
晏琼楼明显是看穿了白璧的意图，精准地回答了这番话，但是说话的时候仍旧是淡然的样子。也是啊，有谁规定了赤子之心不能偏执成灾呢，这世道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
白璧惨惨地一笑，短短的一个早晨，他的心境被一再击碎。怔怔地站了一会，才艰难地开口说道：“你有什么具体的实施方案吗？”
“只要你愿意相信我说的，这件事就不难了。”说到这里，晏琼楼淡然的双目中出现了些神采，然后继续道：“派去云鹿接我妻小的并不是真正的高手，只是人比较多，我的身份又办不成这件事，你们要是愿意帮我，很容易就能截留下我的妻小。”
“青萍的人为了躲避盘查，定然不走官道，那就只能走玉华山的山道进离石州，我们只要在离石州外的山道上截下那队二十人左右的护卫就可以了。”晏琼楼说出了他的计划，确实简单可行。
现在的离石州已经是战乱之地，边境线上的玉华山山道原本也是鲜有车马经过，若真有一行人护送着一架马车，确实可以轻易找出来，想必这一切晏琼楼确实是推敲过的。
“那车马入玉华山道的准确时间知道吗？就在山道口截留的话难度小一些，被青萍反扑的风险也会降低很多。”白璧试探性地问到。
晏琼楼笑了笑，说：“确切的时间无法得知，只能根据车马的脚程推算个大概，应该是后天回到离石州，保险起见应该从明天开始蹲守。”
就在两人商讨入神之时，隐隐听见传来一阵脚步声，当回过神之际那人也出现在了眼前。这个身着黑衣带着黑色面具的年轻人一言不发地看着坐在野坟地前的两人。
来人自然是朝廷军队的将领之一，皇家铁卫卫队长黑曜，他眼前的这一幕，自己的大哥摘下了面具露出鲜为人知的真容与敌军的将领相谈甚欢。一时间，“通敌”两个字像块巨石般压得黑曜喘不过气来……
能解开这个局面的人只有白璧。黑耀需要白璧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而晏琼楼则需要白璧做出一个保证，一个不会利用现在的人数优势翻脸不认人黑吃黑的保证……
白璧终于还是压下了情绪，开口向晏琼楼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兄弟黑曜。”紧接着又向黑曜介绍了晏琼楼的身份和来意。
直到白璧说明了当下的情况后，一切流程中规中矩，场面也一直显得风平浪静，但是三个人心中应该都是波涛汹涌。
“大哥，你信得过他？”短暂的沉默后，黑曜艰难地开口问道。
“信得过！”白璧坚定地回答道。
看不清面具下黑曜脸上的真实表情，此时的晏琼楼心中还是惊疑不定的。
“那我也信得过大哥。”黑曜的声音仿佛放轻了些，继续说道：“无关晏先生的事，我只是信得过我大哥。”
黑曜说罢，也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相比于白璧要更年轻一些的面庞，这张脸看起来很普通，能被记住的唯有眼神里流出的出一丝丝坚毅。他一定是个执着的人吧，多数人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只会这么想……
晏琼楼终于收起来紧绷的心弦，黑曜这一举动对他而言意味着坦诚相见，真的是一剂补心安神的良方。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晏琼楼拿出了那份只有青萍少数高层知道战略部署交给白璧他们两人。
这份战略部署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无非是三天后趁夜偷袭朝廷军队后方的绍台府，最有价值的信息是敌方的进攻路线。只是其中几个词让白璧和黑曜惊骇得被激发凉，夜袭、不计代价、不留活口、焚毁等等。
这已经不单单是偷袭绍台府，用屠城或者血洗这类的字眼来描述或许更恰当一些，而最让白璧他们心惊的是绍台府布防的军力不算很强，府邸里收容了许多因战乱流离失所的老弱妇孺……
“这份战略部署是真的吗？我是说真的会实施吗？那个，是已经最终确定的吗？”白璧惊心未定，已经开始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至少我作为青萍四镇守之一，我得到的指示是这样的。”晏琼楼如实回答道。
相对年轻些的黑曜此时却反而更冷静些，沉声问道：“青萍方面应该也知道皇上已经下令撤军了吧。如此说来是要利用我们这边精神懈怠打一个措手不及？沈青穗的作战计划当真的狠辣啊。”
“不，不是沈大哥。”晏琼楼说道：“沈大哥从不管战略上的事情，这次的作战计划是展元罗拟定的。”
“是谁无所谓，重点是既然得知了青萍有这么恶毒的作战计划，我们就要好好部署防御措施，调集兵力打一个防守反击。”白璧回应道。
“这之间还存在一个问题，大哥相信晏先生的来意，我也愿意相信大哥，可是营帐中的几千个兵将不可能会相信晏先生这个突然从敌营里过来投诚的敌将。”黑曜直言说道。
白璧闻言一怔，旋即说道：“是啊，仅凭一份投诚敌将带来的战略部署，就要做调集全军的大动作，只怕军中要生异变，毕竟我们只是临时征调来的卫队长，和其他的兵将并没有真正的同袍情义。”说罢，又是一阵苦笑。
情况似乎陷入了死局，明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却无能为力。
在众人的沉默中，晏琼楼伸手抵在额头，惨惨地笑了，说道：“还有一个办法，我知道白璧兄弟诨号‘白璧无瑕’，想必大家还是信得过白兄弟人品的。我也知道黑曜兄弟其实并没有打心里相信我，你说的其他人不会信我，其实也你也在这之中吧。”
“只要我死了，你们带着我的尸首回到营中说是你们击毙了我才找到战略部署的，是不是就显得合理很多？还有就是我死了，肯定就没办法往青萍回传信息，也就不再有我使诈的可能性，黑曜兄弟也能放心了。”
白璧和黑曜闻言又是陷入一阵沉默，诚然，这是一个好办法，也是最稳妥的办法，只是他们两人都无颜开口应对。
“没想到我投诚的投名状，竟是自己的项上人头，呵呵。”晏琼楼神色黯然地自言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