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当皇上在正麟殿上正式将昨日的决定公之于朝，曾经进言收兵的官员除了在心中松下一口气外，竟也生出了一股不知所起的惋惜。
不过寥寥几日，外出寻宝的人员已经全部退回自己原先的岗位上，只有三色锦卫队长率领的军队还在前线拉扯着，因为皇上给他们的旨意是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自行找机会撤离。
这对白璧他们三个临时挂帅的将领来说是个好消息。
先前三年的作战几乎没有大规模正面冲突，因为对方也是端国子民，白璧不忍同胞相残，因此很少主动出击，多数时候都是下战书邀青萍将领决战，希望能斩杀敌将来阻断争端。
奉命讨伐青萍贼人的队伍都痛恨这场无意义的内战，当然都乐得看见皇上下令收兵。
就在朝廷军队欢欣之际，白璧却收到了一封来自青萍四镇守之一的白衣剑痴晏琼楼所下的战书，邀白璧于次日辰时在玉隐山上的乱坟地决战。
心里若有了值得期盼的念想，一日其实很短，但是心中有所挂碍的话，一日又将变得很长。
才过了惊蛰，一夜淅淅沥沥地下着细雨，地上坑坑洼洼，泥泞难行。当白璧在辰时如约赶到玉隐山乱坟地的时候，晏琼楼已经恭候多时。
风有些大，晏琼楼坐在一座矮矮的坟包边上喝酒，全然无所谓白衣沾上泥点。这座野坟和边上大多数的坟墓一样，没有墓碑，没有留名。四下无花无木，只有些许野草和这一片矮坟，荒凉不堪。
若不是被风吹乱了头发，被泥水污了白衣，晏琼楼看起来就像是个意气风发的文人，可当下这样子，就像个落榜的邋遢秀才在酗酒消愁，喝醉了在坟地里撒泼。
乱坟地上有几瓶未开封的酒和一些用荷叶包着果子。见了白璧，晏琼楼也不急着决战，只是拎起一瓶新的酒，笑呵呵地问白璧喝不喝。
在白璧犹豫之时，晏琼楼又开口说道：“你是怕摘下面具喝酒，叫我看了你的真面目？这点你无需忧虑。”
虽然看穿了白璧的心思，晏琼楼却没有半点讥笑的意思，仍旧平淡的说着：“今日你我死斗，只有一人能走下山。我若死了，仍旧没有人知道你的相貌。你若死了，我自会摘下你的面具，不过是晚一些见到你的样子。”
也对啊，今日还固守这一张面具还有什么意义？白璧拿下面具笑了，颇有些自嘲的意味。“今日我们便先喝了这酒再决斗。”白璧说罢便走上前去接过酒瓶。
“这酒不错，有果子的清香，也不浓烈，不容易喝醉。”白璧端坐在晏琼楼对面，两人对饮着。
“是啊，这是我从云鹿州的老家带来的青梅酒。今天我女儿晏雨芝周岁生辰，我赶不回去，就只能在外面偷喝点酒贪欢一晌。”晏琼楼将酒瓶提到面前轻轻晃了晃。
“是吗？那祝愿令千金安康喜乐、百岁无忧。”
“谢谢。”
两人就这样相对饮酒，不再说话了。直到手里的酒已经喝到见底，荷叶上的果子却没有人动过。
“你知道我在青萍里的诨号吗？”晏琼楼放下手中的空酒瓶，懒懒地问道。
“白衣剑痴。”
“对啊，我向来最痴迷剑法，所以他们叫我剑痴。”晏琼楼索性侧卧在地，全然无所谓身上的白衣一大半都染上了泥污，左手支着头，右手提起一瓶新酒说着，像在回答白璧也像在自言自语。
“起先我以为跟着他们，可以见识精妙绝伦的剑法。青萍四镇守里有两个剑术高手，一个枪法高手，我的功夫在四镇守当中只能排在最末。”晏琼楼深色淡然地说道。
“我确实见到了他们精妙的剑法，但是我也见到了这场战争的可笑。起先见到精妙剑法带给我多少喜悦，现在就有多煎熬。不对，是更甚于喜悦得煎熬……”
“你知道我在这土里埋了多少个人吗？二十几个呐，有青萍的弟兄，也有朝廷的兵丁。可我亲手杀的人却比这个数要多，有的孩子还很年轻啊，他们就在这里、这里……”自言自语的晏琼楼环顾着周围的坟茔，伸手指着。
“这里留下的是欲望，是错过的人，是女子春闺美梦里的征夫，是垂垂将死老人后半生的依仗……他们留下太多，独独没有留下个名字，你们都是谁家的孩子呀？白发愁看泪眼枯，生民无计乐樵苏，这就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
“一战休，骨成丘，这就是我们干着的蠢事啊。”白璧不由得自嘲起来，对晏琼楼也不禁生出好感来。
晏琼楼并不理会，继续叹息着：“他们有的还那么年轻，家乡可能有个还来不及诉说心意的日夜思念的姑娘，或者是年迈的爷娘等着他们衣锦还乡……”
“也罢也罢，事到如今才在这里假仁假义，实在是难看。”晏琼楼抖了抖头发上的细小土块，说道：“久闻白大人剑法精妙，喝完这瓶子里的酒，还请不吝赐教，谁胜了，这最后一坛女儿红便归谁。”
寻着晏琼楼的目光看去，坟茔边上确实有一坛子用泥封住酒。“承蒙这青梅酒的三分醉意，实在也垂涎那一坛女儿红了，还请宴兄赐教。”白璧回礼道。
随意地将手中的空酒瓶子丢开后，晏琼楼一个乌龙绞柱翻身站了起来，随后抽出佩剑轻轻抚摸着。
只见晏琼楼这柄寒光四射的利刃真的是十分怪异，纹饰精美的剑柄直接与锋利的剑身衔接在一处，中间并没有剑镗的阻隔，只怕酣战之下也有可能伤了自己握剑的手。
“这是沈大哥赠我的佩剑，名唤伴君。”晏琼楼手捏剑诀，朗声到:“我曾在白马院习文，也想过要考取功名。沈大哥却告诉我伴君如伴虎狼，如伴青锋利刃，稍有不慎便先伤了自己。果真是如此的吧？”
“当真如此。”陶白剑已出鞘，白璧把剑尖递向晏琼楼，轻言到：“请赐教。”
风吹开晏琼楼散乱的发丝，露出一对有些黯淡的双眼。他长长地吸了口气，仿佛在细嗅着春风的气息，而后朝着白璧出剑，剑尖直指对方的手肘。
这一出招并不凌厉，甚至可以说很是随意，轻轻柔柔的，就算刺中了也扎不出多深的伤口。白璧轻易地用手中的陶白剑将其向下格挡开去，晏琼楼也并没有将剑招用老，随即转换招式，攻向白璧的膝盖。
第二招同样看似漫不经心，白璧只是稍稍向左侧闪开身形就避了过去。只是还未等白璧出剑反击，晏琼楼的剑招又缠了过来，竟有些像在白璧周身吹拂的风，紧紧地沾着衣裳……
“这叫‘柔剑水成文’。”晏琼楼一边出招，一边说道。
剑招虽是少见，却不至于难解，几个回合的交战之后，白璧摸清了路数，出其不意地击出左掌，精准的拍向晏琼楼手中利刃的剑脊而后迅速收回。就在剑身偏开方向的这一瞬间，白璧已将剑刺向晏琼楼。
这一剑看似普通地一刺，但白璧自认为出招毫不拖泥带水，虽然不至于一击毙命，却足够让对方心惊了。没想到晏琼楼并不格挡或闪避，而是急速回转手中的剑，手腕施力挽起了剑花。
就是这个简单的挽剑花的动作，这个一般用来亮相或者衔接剑招，于实战并无太大意义的动作，在晏琼楼手中竟硬生生弹开了白璧这一剑。
无论是在刚才剑招即将用老之时的瞬间回转防守，或者是后来骤如疾风又势大力沉的剑花，都在表明晏琼楼手腕上的功夫实在了得。挡开白璧的进攻后，晏琼楼并未停手，虽然不再挽剑花，但是一柄剑于周身游弋，舞得飞快，在两人之间横起了一面不透风的墙。
晏琼楼的剑路虽然没有定法，但是始终保护着几处要害，无从进攻的白璧不禁心生震撼之意，想必这就是晏琼楼成名的用剑手法“运腕疾书”了，今日能得见也是不虚此行。
“曾听闻晏先生年少学文，写得一手好字，后来痴迷于剑法，将书法的精髓融汇于剑法自成一派，想必先生成名的用剑手法‘运腕疾书’就是这一手密不透风的精妙剑法吧？”白璧看着晏琼楼的手腕，忍不住称赞。
“是，但不全是。”晏琼楼说了句看似矛盾的话，慢慢地停下手中的动作，仿佛有什么要说。与此同时白璧也很默契地收回手中的剑招，和晏琼楼相对而立。
晏琼楼悠悠地说道：“这叫做‘密剑光不度’，和刚才的‘柔剑水成文’一样，都是青萍的三哥‘天候剑’弥屠的绝技。只是加上我的‘运腕疾书’好像更让它们相得益彰。”
“这样的防御方式其实很笨对吧。”晏琼楼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