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英雄 下

　　幸存的士兵从坍塌的工事里钻出，四散逃窜，它刚想靠近去吞吃这些美味，忽然，它瞥见了，一道耀目的白光仿佛离弦之箭，以风驰电掣之势朝它疾驰袭来。
　　眼看箭矢就要直击它中间的脑袋，但很快，一面凭空构造的屏障阻拦住它的去路，没有任何悬念和余地，两者相撞。
　　一瞬间，犹如万丈惊雷在半空炸响。
　　“隆——”
　　碰撞产生的轰鸣连绵不绝，跟随着急剧扩张的气浪，一阵又一阵的滚过。
　　……
　　“外公，英雄……是什么意思啊？”
　　有天势流寺问了北野英雄这个问题。
　　“呵呵，这个嘛。”
　　似乎是被外孙突兀的问题难住，老人忽然停顿了一下，深邃的眼神里，过去种种，仿佛走马灯般闪过。
　　他想起了青年时代的自己，那是一个多么自傲和热血的白痴，以至于傻得令人心疼。
　　英雄，哈哈，也只有那个时候的他，才会狂妄地为自己冠以这一名号吧。
　　他看着膝上的孩子，神情和蔼又带着一丝认真，笑道：“春天的原野，并非因为美丽才生长有花朵。你能理解吗，直太。”
　　“嗯……外公的意思是，因为有花，原野才会被说是美丽的吗？”孩童的黑眼珠转了几圈，想了想说道。
　　“哦，直太能这样想真是令人吃惊啊呵呵，是有点接近了，但是，不全对。”
　　北野英雄抚摸着孩子的小脑袋，调动了两下姿态，让身体感觉更加舒坦，身下的黄木躺椅也随之轻轻晃动。
　　看向落日的眼睛惬意、而又沧桑，他缓缓说道：“而是必须啊，要有花出来证明，这片辽阔的原野，她是多么的美好。”
　　……
　　裂纹，从极小的某处诞生，一条条越来越多，“咔咔”地往四面八方飞快蔓延。
　　如海的原力在体内奔涌，突进的力量又一次倍增，箭矢前端凝结出的弧刃破坏力暴涨，一大片泛着灰光的屏障被瞬间粉碎。
　　……
　　“是伟大的民族诞生了英雄，还是因为拥有英雄，民族才可称伟大。
　　直太，纠结于这种兜兜转转的辩证的人，是最大的傻瓜。
　　英雄是一种证明。
　　他不是肤浅的个体与群体的争论，他只关乎勇气……与责任。
　　“一个国家、民族，亦或一个种族，能被尊称伟大，绝不是因为她有多少财富、枪炮、学者。
　　愿意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信念、教条，若能长盛不衰的拥有，这才是伟大的真正内核。
　　超能力？
　　在这种洪流面前，连小孩子的玩具都算不上。”
　　……
　　“箭矢”突破屏障后，也耗尽了力量，一片片白色光瓣从它表面飞快脱落，好像白色的蝶群在天空中四散飞舞。
　　白光散尽，现出身形的，正是北野英雄。
　　只听他怒吼一声，响遏行云，浑身紫光氤氲，速度不减反增，势不可挡地挥刀劈向异种的一颗脑袋。
　　……
　　“心怀勇气之人，适逢危难之际，挺身而出，这就是英雄。
　　他们的存在，就是一个种族，无论被打倒多少次、遭遇多少次困窘耻辱，都能够重新站起来的伟大，证明！”
　　……
　　“嘶——”
　　巨大的异种像眼镜蛇一样，吐着分叉且细长的舌头，发出呼喝尖锐刺耳，巨口中残存的稀薄火焰逐渐散尽。
　　高高扬起的上半身只有一半能被残阳照亮，剩下的身躯掩藏于同样黑暗的夜色中，从远处看去，这犹如三幢大厦的巨蛇，甚至会让人有种令人战栗的强烈不适感。
　　它的两只脑袋微微下垂，两对猩红的眼珠子凶狠冰冷，死死盯着街道的另一头，对四处飞来的零星炮火置若罔闻。
　　但为什么是两个，那只是因为异种中间的那颗脑袋，已经从上到下被斩成左右两瓣。
　　汹涌翻腾的火焰最终平息，第二道防线前的街区成为了焦黑的废墟，遍地残渣废砾，融化的灼红岩浆、金属从不知名的废墟上滴落，汇聚成一滩滩冒着烟霾热气的“水洼”。
　　“不会，让你波去……”
　　黑色地带的正中央，一团乌黑还保持了人形，挺立在巨蛇的前方。
　　右臂所化的长刀刺入干裂的地面，支撑着颤颤巍巍的北野英雄，刀根部附着的血肉触须一鼓一鼓的跳动。
　　粘稠的血，从他身上各个角落流出。
　　血管在膨胀、破裂，阻不住的大口鲜血淹没了他的喉咙，从口中涌出，连耳目鼻都在流血。
　　除巨蛇外剩余的其他异种终于全部现身，好像在欢呼着，从远方城市的阴影里蹿出，它们在奔腾，大地在震颤。
　　已经没有人能阻挡异种的浪潮，在被掩没的前一刻，北野似有所觉，侧头看了过去。
　　他看见了势流寺正一瘸一拐，向自己跳步跑来。
　　“直太，和你一起生活的时光，真的很高兴。”他笑了笑，然后消失不见。
　　就这样，“潮水”吞噬了老人，不带任何的迟疑和怜悯，结束了绛鬼飞龙刃在世界上的最后一次挣扎。
　　蹒跚的脚步用尽了力气，势流寺借跑动的惯性挪动了最后两步，扑通跪在地上。
　　手掌也拍到地上，尖锐的石子和碎渣扎破皮肉，钻心的疼。
　　此时此刻，北野英雄往日的音容笑貌交织重叠在一块，争先恐后的从势流寺眼前、耳边浮现，越来越近，越来越吵，脸色苍白的他张大了眼睛，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直太……”、“笨小子……”、“怎么回来这么晚……”
　　“老了，我真没听见……”、“呵呵呵……”、“＆％@＊＃……”
　　“啊啊啊啊……”沙哑的吼叫从势流寺喉咙中响起。
　　突然，纯白刺目的电光噼里啪啦，凭空出现，在他身周乍然亮起。
　　而他的眼睛也变得赤红一片，分不清眼黑眼白，看起来就是一副即将失去理智的模样。
　　但出人意料的，他最后居然平静了下来，然后起身，两手重叠，掌心朝向前方异种群。
　　保持了这个姿势片刻，电光范围猛地扩大，笼罩了半径数米的区域，星星点点的白色光点也在区域内亮起，并飞快的向势流寺本人集中，最后他直接像一个灯泡一样闪闪发光。
　　“hia！”
　　在他体内的澎湃能量失控的前夕，势流寺大喝一声，迥异于他之前的超能力，一道耀眼的白色光束“沙”地从掌心射出，瞬间命中那里团聚的大批异种。
　　“轰——”
　　爆炸的火焰升起。
　　沙沙沙作响的光束源源不断的持续发射，明亮的白光把昏暗的街道照得雪亮，连势流寺的面孔都在强光里变得模糊不清。
　　一直持续了十多秒，势流寺才好像用尽气力，停止了光束攻击。
　　他的双臂像灌了铅一样无力下垂，整个人晃晃悠悠，看起来都能被一阵风吹倒。
　　一步、两步……他以缓慢的不能再缓慢的步伐走着，呆滞的眼神只有前方，口水鼻涕横流，但这都与他无关，他只记得北野，只记得最后被吞没的地点。
　　但是，不知何时，巨蛇异种游走到了离他不远处，硕大的黑色蛇头在上方微微浮动，从口中滴下的口水几乎都快溅在势流寺身上，猩红的眼睛大过西瓜，充满了贪婪。
　　就在它胸腹前弓，两头后仰即将离弦射出的刹那，桃红色的光芒在它身后爆炸般瞬间闪耀，奔腾的气焰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