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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我那苦命妈妈 / 第二十一章 串联失联 让妈妈虚惊一场

第二十一章 串联失联 让妈妈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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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的冬天,我们到天津串联,是十几个同学徒步行军。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谁也没走过太远的路。天津市区距离宁河县城大约有一百五十华里,一下子走这么远,两只脚能吃得消吗?当时,我们谁也没想那么多,在芦台镇的一边集合起来,背着行李,打着红旗就气势汹汹地出发了。
  临行前,妈妈还是和往常那样,她靠在被垛上千叮咛万嘱咐: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一定要注意安全,当时的汽车还没有这么多,妈妈所说的安全,就是不要和别人发生矛盾,不要在路上丢了什么东西。妈妈在肚子不痛的时候,还给我做了一双崭新的布鞋,我试试穿上去底子很硬。根本不适合在串联的路上穿。妈妈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她说:你们走远路这双鞋不合适,就穿上那双破旧的球鞋。等到了天津以后,在马路上逛街时,在学校和同学们学习时,就穿上这双新作的布鞋。记住,我们农村出去的孩子也要体面些。有句老话不是说了吗:没有鞋,穷半截。
  妈妈说的也有道理。在路上,就仍旧穿那双破旧的球鞋,这样虽不太好看但却会舒服些。而一旦进到了大城市,到了应该文明体面的地方,就要讲究仪表或穿戴了。鞋子虽然穿在脚下,但是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个人身份的标志,是文明富贵的象征。要不就说“没有鞋,穷半截”了。
  记不清妈妈给了我多少钱了。应该在临行前给我拿点钱是必然的。因为妈妈一直告诉我们,要“穷家富路”。就是说,无论家中有多穷,一但出门在外,口袋中也要有钱。要带很多的钱。出门走路就要花钱,时时刻刻都离不开钱。口袋中没钱怎么走路,怎么办事呢!妈妈不但给我带了钱,而且还带了不少的钱。因为,我在天津给妈妈买的好东西更多,都是些芦台没有见过的新鲜食品。
  在我的记忆中,印象最深的,就是妈妈给了我很多的粮票。都是些非常新,非常整齐的全国粮票。都是五斤一张,用手一数嘎嘎的响。好像从来没有流通过似的。一共有三五十张粮票呢。我知道这也是出门在外的必需品,只要想买与粮食有关的东西,光有钱是不行的,还要有相对应的粮票,地方粮票只能在本省使用,而全国粮票就可以在国内流通了。
  芦台距离潘庄镇大概有四十多公里,我们走到那里天就黑下来了。按照事先的计划,就在这个镇子里住上一夜。
  潘庄的乡亲们很是热情,已经是冬天的季节,天气已经很冷了,老乡把最好的屋子让给我们住,还操持着把炉火烧得旺旺的,主动地给我们打来了洗脚水。大妈说:孩子们走了一天的路,用热水洗洗脚好舒服些。明天再走起来好有劲儿。
  等到我把球鞋脱下来的时候,才发现不好了,我的两只脚已经起了血泡,并且有的泡已经被磨破了,流出了血水以后,根本就不敢再沾洗脚水了,太热的洗脚水,一下子烫到血泡上,就钻心似的疼痛难忍。大妈看到了我脚下的泡,很是心痛,就说,这孩子实在不能坚持,就回去算了,这里离天津还有四十多公里呢。
  当时的孩子们哪个会报怂,尤其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还会被这点小伤吓到吗!当时,曾流行一句口号,叫做:要问我们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要问我们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既然十几个同学都没事,我自己怎么好掉队,有啥理由打退堂鼓啊。就这样,我一路上一瘸一拐的,跟在队伍的最后,第二天走到天津市区,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到了红卫兵接待站,我再一次丢人现眼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是在马路牙子上,还是到了接待站里,不明不白地一下子休克了,突然间什么也不知道了。意识完全丧失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但给同学们吓了一跳,也给接待站的工作人员找了麻烦。大家七手八脚地抢救我,还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大概过了几分钟之后,我才慢慢地恢复了意识,听到了大家急切的议论声。他们都操着标准的天津话,这个说:这个同学是不是累坏了,那个说:他在家里有没有病根呀?稳定了一会之后,我就可以站起来走路了。我们很快被安排到天津市聋哑学校住宿。
  那个时候,说是大串联,其实就是到全国各地学习或交流搞运动的经验,尤其是到大城市的高校去学习取经。到哪里去都是学生们自发的,既没有学校的统一安排,也没有具体的学习计划,实质上都是这伙同学随心所欲。到不到高校去,去了做些什么,都是自己说了算。在天津的七天时间里,我们去了哪些高校,干了些什么,学到了哪些先进经验,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而印象最深的,就是逛市场,就是买东西。就是开眼界,就是长见识。
  就在几天后,收拾东西回家时,突然出事了。出了大事了。
  当时,在聋哑学校和我住在一起的,是一个叫张庭恩的同学,他与我是同乡,我们两个村子相距只有两三公里。这位同学也是穷苦出身,很朴素很真实,说起话来不紧不慢,非常的幽默。即便是一句很普通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就会惹得人哈哈大笑。怎奈,这位好同学好伙伴,我们平时联系的很少,还没有来得及叙旧,他就英年早逝了。前不久听人说,他在某唐山烟草公司的岗位上倒下了。
  在天津把需要做的事情办完,就要打道回府了,没想到就在回家的那天上午,我和这位张同学一起,紧张地收拾行李,把买好的东西整理好,再把房间的钥匙交给管理员,急匆匆地赶往天津火车站。计划坐上十点多的火车回家。
  火车站,候车的人太多了。候车室里已经坐不下了。在外面的广场上还排了很长很长的队。当时,我不知道小张同学做什么去了,是去了卫生间,还是去买东西。反正是由我负责在广场上排队。“坏了,坏了”!就我在排队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心里一下子惊慌起来。我突然想到:坏了,妈妈给我带来的粮票忘记了,丢到聋哑学校的宿舍里了。我为了安全,把这些粮票放到被子下了。那可是好几十斤全国粮票啊!这些东西很是金贵。是用钱买不到的!
  想到这里,我什么也顾不了了,拔起腿来就跑。一直向公交车站跑去。我也顾不了向小张同学通报了,顾不了他究竟是去了哪里了,当时,我还存有侥幸的心里呢,我想,如果我回来得及时,还有可能赶得上这趟火车呢。
  不知道我跑了多少路,记不清我坐了哪趟车。反正是一口气跑到了聋哑学校。我气喘吁吁地向管理员说明了情况,那是一位很年轻很漂亮的女同学,她很是和蔼可亲,微笑着说:“你不要着急,你住的那宿舍,我们还没来得及去清理呢”。
  我急急地打开了房门,急急地掀开了被子。啊!我的粮票真的还在,那一把崭新的全国粮票仍然躺在那里!既然还在,就说明一张也不会少。
  我拿起了粮票,然后是千恩万谢,然后,就是拔腿就跑。
  我紧赶慢赶,再次来到天津站时,广场上的人流已经不复存在了,已经是一片空荡荡的水泥地面了。我给妈妈买的东西也不在了,我那个要好的同学小张也不在了。
  我的主意挺大。心里在不停地安慰自己。我想,小张既然不在了,就说明他已经离开了。已经拿着我给妈妈买的东西回家去了。
  这次在天津,我给妈妈买的东西应该更多。都是些有名的天津特产。有著名的十八街麻花,还有从来没有见过的天津大面包,一只面包就能吃饱一家人。还有妈妈最爱吃的天津烧鸡,还有各种漂亮的中外糕点等等。我知道,就在我排队时,小张也不会走远,他一定会及时回到队伍中,一定会找到我们两人的行李,一定会坐着火车安全到家的。
  此时此刻,我并没有意识到妈妈会担心我,妈妈因为我的失联,会吃不下,会睡不着。因为我的一个疏忽,让妈妈忍受不该有的折磨。让重病中的妈妈,病上添病,再添心病!
  怎么叫“一步错,步步错”呢。
  因为我的马虎大意,错了。竟然把妈妈带来的全国粮票丢下了。
  因为我的马虎大意,错了。没有等到小张回来,就擅自失踪了。
  因为我的马虎大意,错了。我们计划中的火车开走了。
  因为我的马虎大意,错了。再等下一趟车吧,殊不知,错过了这趟车,还要等到晚上九点多钟才会有车呢。左等右等,等到晚上车来了,谁知在芦台站还不停靠。一直把我拉到了唐山站。
  因为我的马虎大意,错了,唐山站夜间也没车了。要想反回芦台,还要等到明天上午十点多。
  没办法,等就等吧。我已经囊中羞涩了,住不起宾馆了,只有趴在火车站的售票房中过夜了。
  在天津站候车室,我又给妈妈买了一包西式糕点,焦黄焦黄的,一看就有食欲,非常好看非常漂亮。书包没有了,我就用双手把纸包抱在胸前。在唐山售票处的窗口下,稀里糊涂地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等我一觉醒来的时候,我抱着的那包糕点,已经不翼而飞了。
  转天的中午,我敲开了我们家南大院的大门。我是从南面的小路上一溜小跑,超近回的家,因为我此时心急火燎,我要尽快地见到我妈妈,我要让她尽早地见到我,不要因为我的失踪而担心。
  我家的南大门,距离正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若两个院子连在一起,起码也有四五十米的路。透过宽宽的门缝,我看到了,走过来为我开门的,就是我的妈妈。
  妈妈今天的精神显得很好。只见她穿戴的很是整齐,一身新做的蓝布褂子,头发也梳理得光光亮亮的。步子迈得也很是稳重。就在妈妈打开大门的一瞬间,她又惊又喜,说:“哎呀,你看你这孩子,究竟到哪里去了!担心得我一宿没睡好”。说着,就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妈妈的手是那样的热,那样的暖。在院子里,妈妈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到了屋子里,妈妈微笑着说:“我就知道,我们的二友不会出事。今天早晨,树上的喜鹊还冲着我叽叽喳喳地叫,叫个不停呢”!
  原来,昨天下午,我那个小张的同学就来过了。
  他在天津站找不到我,也很是着急。不知道究竟出了啥事。等到广场上检票的时候,他就用车站的广播找过我,等到上了火车,他在车上仍是广播找人。就这样,他一直找到了我的家里,并把我给妈妈买的东西全部交给了她。
  在那个年代,交通或电讯都不发达。我的突然失踪,给谁也没有办法。怎么去找人,到哪里去找人啊!只能是坐到家里干着急。
  就这样,在天津串联时失联,让妈妈虚惊了一场。为我担心害怕了一个夜晚。就是因为我的大意,我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我那病重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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