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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魔剑仙翎 / 第五章 江水流钟

第五章 江水流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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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澜面色冷漠,执剑惊鸿四顾。忽然,一缕笛声随风送来,悠扬清脆。夫妻俩不约而同想起一个人——玉笛客秦朗。
  云中秀嘱咐娇妻,道:“师妹小心,这厮是冲着我们来的。”徐澜双眉一挑,眼中迸出两勾怒火,冷冷道:“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斜指红梅剑,气势一凝,赤红剑芒绽开,仿佛一枝灿烂的红梅,华光溢彩,杀气腾腾。
  眨眼间,天际乌云卷来,遮天蔽日,好似天狗食日,整个峡谷顷刻陷入一片黑暗,唯那两柄仙剑,明似皓月喷雪。
  一阵刺耳的嘶鸣声,带着嗜血的饥渴笼罩四方,船上众人寒毛直立,举目望去,无不骇然失色。漫天黑云在笛声操控之下蠕动,猩红闪烁,排开阵势,觑准双剑光亮,俯冲而下。
  黑云触及剑幕,溅起一阵血雾。冰雪剑气,锋锐纵横,莫可匹敌,嗤嗤肢解声不绝于耳。一股浓郁的腥臭味儿弥漫开来,令人作呕不快。
  众人借着剑芒霜辉,这才看清,满天妖物,背生双翼,双目猩猩点点,明灭闪烁,血口殷红,竟是一群凶恶的乌鸦。这乌鸦非同寻常,乃上古洪荒遗种,成群出没于阴湿晦暗之地,喜嗜活物精血,故有“血鸦”之称。
  罗富贵躲在船舱一隅,透过舱帘缝隙张去,眼前一幕,只道是强人妖物劫财害命,吓得他面如土色,滩在一地。
  殊不知,秦朗特来寻寒梅双剑的晦气,为报当日浣花溪畔之仇。短短数日间,他以独门“御魂咒”练出一支血鸦妖兵,探得对头行踪,赶前来布阵雪耻。
  血鸦无法抗拒笛音魔咒,前赴后继,冲撞剑幕。剑幕虽只薄薄一层,任血鸦汹涌如潮,一波接着一波冲击,却始终坚如铁石,以守为攻,纹丝不动。
  徐澜执剑挺立桅杆,凝神探听笛声源处。血鸦妖兵数以亿万计,一时半会儿,难以消除殆尽。何况残肢血腥落得满舟狼藉,还不等群鸦自取亡尽,腥臭之气,熏也把人给熏死了。唯有擒贼擒王,方能破去鸦阵攻势。
  是以一但得悉秦朗藏身之处,徐澜蓄势已久,一出手,便是致命一击。然而秦朗这厮早有谋算,笛声忽南忽北,忽东忽西,游移飘忽,徐澜捉摸不定,十分棘手。
  徐澜眼色深寒,气恼万分,皓腕一挽,剑华幻成一团繁花,正欲发作。忽然头顶一亮,一缕青色火光射入鸦群,跟着响起一片噼噼啪啪的爆鸣声,鸦群霍地燃烧起来,腾起百丈高的青碧烈焰。浓浓的血腥中,霎时多了一股焦臭味,刺鼻难当。
  变起突兀,秦朗现身山崖之巅,双眸映着一片过海,难以置信。须臾,鸦群冒着缕缕黑烟,星火而落,无一幸免。
  “秦老弟,怎么回事?”峡谷中窜起四道光亮,落在秦朗身旁,正是“青城四怪”。敢情五人勾当好,秦朗以“御魂咒”驱使血鸦明攻,这四人藏身峡谷,恃机暗袭。怎料无端杀出一把怪火,将这场精心布局付之一炬。秦朗双拳紧攥,额上青筋暴凸,牙缝中迸出五个字:“幽冥鬼火令!”每个字都似要淌出血来。
  身穿戏服的镰钩怪捏着喉咙“咦”了一声,惊讶道:“汝等快看也!”他说话怪腔怪调,与台上唱戏的花旦一般无二。
  余人也见怪不怪,循他目光看去,谷中血鸦落尽,青烟升腾,一枚青碧符令浮在船只上空。船只随击流飞逝,那符令亦跟船而动,始终罩着。
  “师妹小心,这火太过邪异。”云中秀凝视着半空中的鬼火符令,眉峰紧皱,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警惕。
  徐澜冷冷道:“红梅剑尘封已久,今日就拿此獠试剑。”手中仙剑嗡嗡颤鸣,似乎异常兴奋。
  下一刻,浮空符令鬼火高涨,化作一只巨大的幽冥鬼眼,深然凝注孤舟,万千碧萤,暴雨而出,带着可怕的锐啸冲向船只。峡谷中顿时响起一片鬼哭之声,仿佛冥府地狱里的孤魂厉鬼都爬了出来,齐相呜咽,阴风怒号,十分瘆人。
  除了云中秀夫妇,舟中一干人等见此情景,早吓得魂飞魄散,一颗心差点没从腔中跳将出来。
  火雨落下,撞上层层剑光,宛似雨打瓦砾,噼里啪啦迸溅开去。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忽道:“寒梅双剑名头不小,今日特来讨教几招。”
  徐澜嘲讽道:“一只跳梁小鬼,不自量力。”眼中杀意如洪流蓄势。
  “休得猖狂?”那人怒不可遏,“且看我神火手段。”
  言罢,火雨渐盛,化为大蓬幽碧火球,其大如环,轰然撞上剑幕,炸裂声,直似百万天鼓同时怒鸣。剑幕一阵摇晃,隐隐有破裂迹象。
  云中秀神色一惊,浑身如负千钧,遇上了劲敌,对方道行之深,不容小觑。当即功法运到十足,寒梅剑一亮再亮。
  船身剧烈摇晃,随时都有颠覆之虞。云中秀心道:“这鬼火竟有如斯威力,不知残害了多少生灵来炼化,这妖人留不得。”
  夫妇俩心有灵犀,徐澜旋身挥剑,霜雪剑气喷薄而出,破开漫天火球,斩向幽冥鬼眼。这一剑她蓄势已久,含愤而发,威力绝伦。
  寒劲四溢,朔风怒卷,天地间瞬息陷入一片冰天雪地。“冰河凝雪功”一出,谷中水雾瞬间霜花凝结,桅杆上覆了厚厚一层寒冰。寒霜之气四周蔓延,不消片刻,江水结冻,整艘大船也冻入坚冰之中。
  船上众人冷得瑟瑟发抖,口中丝丝缕缕,冒着白气,手脚渐麻,浑身血液也似僵流。船身忽遭冰块一阻,一阵剧烈抖动,骤然停下,船上人和货物东倒西歪。船只忽停,载物劲道未衰,顺势前倾,轰隆隆滚向船头,场面不忍目睹。
  天幕上,鬼眼闭合,剑气斩于其上,如中顽石,四散弹开,鬼眼丝毫未损。
  就在鬼眼闭目开合之际,没了火雨威胁,云中秀撤去剑幕,执剑掠至徐澜身畔,道:“师妹,船上诸人抵受不住寒功侵袭,速战速决。”
  时机稍纵即逝,夫妻俩双剑一挑,江面上冒出一丛坚冰棱刺,见风就涨,宛似藤蔓出土,在冰雪滋润下,舒卷开合,直冲云天。万千冰棱尖端,绽开朵朵白花,蓝莹莹的花瓣齐相争妍,试图将幽冥鬼眼合围起来。这是“惊雪神女剑”中的一记绝招“霜花竞妍”。
  这时间,鬼目忽睁,喷出一团碧焰。那鬼火仿佛夏日骄阳,二者僵持片刻,冰花终于抵不住鬼火灼烧,缤纷碎裂,化为缕缕白气。
  冰花凋零间,红白二光急闪,两抹身影翩然飞舞,红梅剑与寒梅剑合二为一,双剑合璧,化为一口白虹巨剑,通身剑气流转,霍然刺向鬼目。
  这一剑神锋威力绝伦,开山断岳,不在话下。那幽冥鬼火不敌,往两边一分,幻剑势如破竹,刺中巨目,炽亮的剑芒驱退鬼火,飞起一溜青碧血花。
  “啊……我的眼睛!”一阵凄厉的嘶吼仿佛厉鬼尖啸,叫人不寒而栗。鬼眼幻灭消失,现出符令真身。一道黑影行如鬼魅,妖气纵横,如烟落在一处山崖上,幽冥碧火令化作一缕碧芒,飞入那人掌心,碧焰摇曳不定。
  那人右目瞳光失色,碧血长流,左目泛起一片深深的怨毒与痛恨,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方才解恨。
  这边秦朗等人无不骇然,只听秦朗说道:“‘幽冥碧火令’需以生人魂魄淬火,是以被视为火功禁术,这人已将火令炼化,与右目融合一体,威力之大,匪夷所思。”
  双轮怪不以为然,道:“可还是敌不过双剑合璧。”秦朗嘴角露出一丝狞笑,道:“对头的对头,就是最好的盟友,今日算他们走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等着瞧,走。”说罢,率领青城四怪几个起落,消失在茫茫山岚间。
  “妖孽,你死期到了!”徐澜一声娇喝,红梅剑乘胜击落。
  剑未到,剑气先至。
  那人右目伤痛入髓,不及凝火发功。忽然平地涌起一丛玄冰荆棘,如戟如矛,将之活活困住。红梅剑赤芒如水,迅疾刺落,势欲将之诛灭剑底。
  徐澜奋力一击,剑到中途,冷不防一股凌厉的气势横扫而来。云中秀面孔大惊,呼道:“师妹快退。”呼声刚毕,冰棘丛拦腰折断,一道炎火刀劲横空斩来。
  “还有人?”徐澜双眉一扬,召回红梅剑,挺身欲拼。人影骤闪,云中秀举剑挡在娇妻身前,剑影变幻,剑光流转,双剑再度合璧。
  剑气迎上刀劲,二者硬碰,爆出一声惊天霹雳,余威所及,地为之摇,山为之裂。一抹火红的影子搅起一阵剧烈罡风,卷起满地沙石草木,直向云中秀夫妇罩来。
  那抹火影落在山崖之巅,黑色鬼影没入其中,须臾消失不见。
  赤白双剑,剑柄相连,轮转飞旋,筑起一堵剑影霜墙,罡风遇墙即散。原来对方不过虚张声势,声东击西,意旨救人而已。
  夫妻俩收剑脉脉相视,眼中均是疑惑之色。徐澜眉尖微蹙,道:“这等高手,当不是与秦朗等人一伙,无冤无仇,何故要与我们动手?”他口中的高手,自是那火红人影。
  云中秀若有所思,半晌才道:“这霸刀之气,颇似天圣宗的绝技,焚天阎罗刀。”
  “焚天阎罗刀?天圣宗右护法断岩。”徐澜面露愠色,冷若飞霜,“天圣宗左右护法齐齐都出动,看来所谋者不小,既然撞见了,正好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如若不然,还道我仙霞派的人好欺负。”
  云中秀遇事相对冷静,不温不燥,缓缓道:“师妹,你可还记得在明月小镇,苍梧师兄说的那个火红身影么?”
  “你是说……”徐澜得丈夫提醒,立刻想了起来,也觉有些蹊跷。
  云中秀点点头,道:“方才那人的身影,与苍梧师兄所言颇为相似,这人出没天山脚下,看来一切早有预谋,这天圣宗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禁怅然远眺,又道:“掌门大师兄深谋远虑,我们尽早送完信,查查天圣宗的动静。”徐澜虽然蛮横急躁,嫉恶如仇,但在大节关头却不失理智,一向依顺丈夫之言。
  夫妇俩飞下山崖,落在舟中甲板上。云中秀见诸人狼狈模样,心下歉然,幸喜无一人伤亡。船上糟乱一团,诸人匆匆张罗打点,休整一夜。次日朝阳初升,风帆高挂,云中秀夫妇俩联手施法,化去江流寒冰禁锢,船只复启航程。
  罗富贵千恩万谢,口口声声若非天山上仙坐镇,恐满船身家性命不保。云中秀无奈一笑,心想这场灾难因我夫妻而起,与你们又有何干系?众人亲眼目睹云氏夫妇身手神通,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众船工吓得心胆俱裂,烙下深深的印痕,此后再也没人敢过巫峡,均另换了一条谋生之计。罗富贵也就此定居渝州,终老一生。一时间,天山侠侣行侠仗义,诛妖灭魔的佳话在这一带流传甚久,此乃后话,且不详表。
  一场恶战后,前路倒也太平,顺风顺水,次日朝霞时分,泊渡渝州城外。
  众人劫后余生,兀自心有余悸。举目四望,只见两片山峦间淌出一条碧玉清流,琉璃如绸,汇入涛涛大江,浩浩汤汤,奔流不息。众人心怀大畅,颇有再世为人之感。
  但见在水一方,霞消残霭,一池城郭抱山傍水,在冷夜的酣眠中渐渐舒醒开来。
  云中秀夫妇告辞,分别之际,罗富贵又拿出一盘黄金,酬谢救命之恩,恳求恩人千万收下。
  修仙悟道之人,自不在意金银财物。云中秀百般推辞,罗富贵不依不饶,正不知如何收场,徐澜款步走来,笑道:“云哥,罗老板盛情难却,就少取些聊表心意罢。”她性情直爽,不似云中秀那般迂腐,伸手捡起几锭沉甸甸的黄金,又道:“罗老板生意兴隆,这锭金子我就收下了,剩余的就分给船工伙计们,大家有财一起发。”
  普通船工伙计跟一趟船,不过十几两纹银,眼前这么多金锭,那是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不由面面相觑。罗富贵经营商道多年,广交人脉,无非讨个吉利,听徐澜仙口吉言,自是喜得眉眼花开,心头一乐,便道:“既是上仙美意,你们就收下吧!”众人喜得热泪盈眶,纷纷跪谢上仙恩赐,抬眼间,已不见仙影踪迹。
  蜀道天险,剑门第一。
  剑门七十二峰风光奇秀,倚天似剑,直入青云。舍身崖矗立群峰之间,青峰泻翠,红树斑斓,宛似深海珊瑚,瑰丽无论。
  一道黑色鬼影驾驭一团幽冥碧火,飞过桃花、逍遥二峰,掠上舍身崖。
  红林中华光陡闪,现出两条人影。一人青衣长袍,浓髯拂胸,正是天圣宗左护法宋世秋。另一人年纪较轻,着一身暗红长衫,气度不凡,后背斜挎长刀,刀鞘上镌刻一苗火焰图腾。
  黑影甫落,拱手拜见,恭敬道:“幽焱无能,惊驾左右护法,罪过!罪过!”
  “罢了!双剑合璧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宋世秋摇了摇手,目光深若幽潭,“你眼伤痊愈啦?”
  幽焱回禀道:“谢左护法挂怀,属下眼睛已无大碍。”
  宋世秋点点头,转头对身旁的年轻人道:“那人所言果然不假,双剑合璧的威力,竟连断老弟的焚天阎罗刀也没能讨到便宜。”
  红衣男子断岩垂眸不语,似在思索破解法门,良久才道:“那二人心意相通,双剑合璧,天衣无缝,确是难得的对手。”
  宋世秋轻捋浓髯,一副老谋深算,道:“断老弟莫急,老夫自有妙计。”说罢仰天长笑,快意奸计就要得逞。
  “寒梅双剑侠肝义胆,断某只求堂堂一战,生死各安天命,还请左护法莫使卑劣手段。”断岩冷冷道。
  宋世秋笑容忽敛,面皮轻轻抽动一下,沉声道:“这个自然,不过老弟可别忘了宗主之命。”
  二人在天圣宗身居高位,均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各执己见,脾性分别极大。断岩向来不齿宋世秋所作所为,是以语锋一交,气氛立刻剑拔弩张。
  幽焱职位低微,这两人皆是他得罪不起的。见二人争吵,心里着实惊慌,只低头不语,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断岩道:“宗主之命,断某岂敢健忘,告辞。”
  宋世秋抬出宗主之命相压,断岩倒也不好过分翻脸,撂下一句话,举步出林。
  “年少得志,目中无人,不栽跟头,不明白世道凶险。”宋世秋双目灼灼,怒火蕴而不露。
  云中秀夫妇登岸入城,云中秀相询路人,道:“这位小哥,请问望江楼怎么走?”路人手指西北山陵,道:“喏,山上那座高楼便是。”云中秀作揖以谢,携妻上得山来。
  但见万竿幽篁,翠竹夹道,茂林修竹拥着一座酒楼,华栋飞檐,高耸百尺,煞是壮观。楼头以流云古篆题写“望江”二字,飘然欲飞。
  夫妻二人来到酒楼高层,拣个齐楚阁儿里坐下。扬目眺去,眼界辽阔,心怀登时一舒。遥见远山含黛,江流浩荡,穿窗而过,江面千帆林立,宛似一片片摇曳的细鳞。
  夫妻俩在此住了下来。时过三天,已至约期。这日日上三竿,徐澜摸出一锭黄灿灿的金元宝搁在桌上,点了几样招牌名菜,一壶上等的汾酒。乐得跑堂的伙计笑脸殷勤,招呼十分周到。徐澜出手阔绰,打发了不少赏钱。
  夫妇俩举杯对酌,怡情山水景物。正饮间,楼下传来一阵骚动,吵吵闹闹,夫妇俩侧耳细听,隐约可以听见:“……大的家伙……不能上楼……”好似什么人要进店,被酒楼伙计给拦了下来,争论一会儿,轰然声中,整栋酒楼也随之一震,惊扰楼中酒客,登时一片哗然。
  夫妻俩停杯相视,均想弄这么大动静,来人是个仙流高手,不约而同站起身,快步走到对窗,目光瞥向竹林。只听一人呵斥道:“你这和尚,忒也无礼,跟你讲道理,怎地这般蛮横?砸坏了坝子,有钱赔吗?”(坝子是黔渝方言,即房屋前的一块平地。)
  那和尚须眉披银,年纪甚老,不是慧缘和尚是谁?他身旁倒置偌大一口铜钟,钟口朝天,入土三分,地上青石皲裂,新泥四溅。
  慧缘和尚指着铜钟,跟酒楼掌柜的辩驳,道:“佛爷我年迈体衰,抗不动了,你年轻力大,请自便。”
  “你……”掌柜的是个中年人,一双势力眼,两撇鼠尾须,闻言煞地白了脸,一时间气得哑口无言。这口钟少说五六百斤重,他一个凡人不会丝毫法力神通,如何挪得动?一众酒客对慧缘和尚评头论足,更有甚者破口大骂。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徐澜大声压过众人议论声,“大师可真叫人佩服,走到那里都不离本行。”
  慧缘老和尚看见徐澜,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笑道:“云夫人此言差矣!”
  徐澜越窗而出,轻灵如燕,翩然落在慧缘和尚身旁,娇颜含笑,道:“请大师指教。”
  “夫人有所不知,和尚一不撞钟,二不烧香。”凑近徐澜耳边,悄声道:“这钟是从城外寺庙借来的。”
  徐澜大觉不可思议,随即眉眼一弯,笑问:“这口铜钟,不知大师有何妙用?”
  老和尚道:“这个到时你自会知晓,云夫人,身上可带够盘缠,和尚两袖清风,向你化一些缘。”
  徐澜取出两锭金元宝,递给慧缘和尚,道:“够了吗大师?”围观众人无不感叹,心下均想这老和尚拜的是那座庙里的佛,遇到这么一位好善乐施的女菩萨。
  “若不够,届时再请云夫人布施些。”慧缘和尚笑眯眯地接过元宝,于他而言,仿佛世间就没客气二字。
  “好说!好说!”徐澜这钱也是罗富贵所赠,此刻借金献佛,结交高僧,何乐而不为。
  “云夫人慷慨,老和尚就不假惺惺的言谢了。”慧缘和尚丝毫不见外,转身吩咐酒楼掌柜,道:“把这口钟洗刷干净,再装满美酒,这些元宝都是你的。”
  那掌柜是个见钱眼开之徒,这两锭金元宝莫说装一钟美酒,就是百钟美酒也绰绰有余。双眸登时闪起两朵金花,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干笑道:“大师吩咐,小的这就照办。”说着,伸手取过元宝,生恐到手的鸭子飞了。
  慧缘和尚又道:“洗钟须以上等美酒。”掌柜的忙吩咐人备酒洗钟,不敢有半点违拗。老和尚挥金如土,美酒洗钟,无异于暴殄天物,众酒客眼中羡慕,无不摇头叹息。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半空中遥遥传来一声娇喝,声音由远而近,当听到最后一个“住”字,人声已至头顶。众人循声望去,两道华光宛似流星花火,划过天幕,落在长江之宾。
  当先一个光头小和尚,神色懊恼,双目茫然,似乎已记不起自己是谁。另一紫衣女挽着他右臂,紫纱下,一双明亮的眼眸蒙了一抹淡淡的水烟,痴痴凝在小和尚脸上,深情道:“晨风,我没有恶意,别躲着我好不好?”看她样子,伤势已然无恙。
  无恨双手合十,大觉莫名,疑惑道:“小僧与姑娘素不相识,姑娘追了一路,小僧有事在身,实无暇顾及于你,又何来躲着一说?”
  “素不……相识……”月明珠喃喃自语。她一腔衷情,未料对方却如此生分,不由松开手,气得一顿足,心里好不失落。泪眼远望,涛涛江流似也流不尽她满心愁苦。
  江水上游,青石远岸,夏临渊捧着枣红葫芦对江畅饮,无意听得二人对语,勃然大怒,厉声道:“好一个薄情寡义的混账东西。”说着,将枣红葫芦往腰间一挂,人影忽动,化着一道碧影掠向小和尚。
  “师父,使不得。”月明珠玉容一惊,忙出声拦阻,却来不及了。
  只听啪啪两声脆响,无恨晕头转向,双眼金星乱迸,辨不清东南西北。月明珠飞步上前,搀着他,满脸关切,道:“疼吗?”望着他高高肿起的双颊,心疼万分,咬了咬牙,伸手欲抚伤处,忽又怕弄疼了他,踌躇再三,手臂缓缓垂下。
  无恨没来由挨了一顿耳光,莫名其妙,但听月明珠软语款款,温情如水,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情真意切,心中怒火登时消了大半。目光停在女子脸上,江风撩起紫纱一角,洁白的脸蛋儿上挂着点点清泪,宛若玉承明珠。说也奇怪,只这一眼,面颊灼痛顷刻烟流云散,远胜世间任何灵丹妙药,应声轻轻摇了摇头。
  夏临渊哼了一声,道:“珠儿,这小子不知好歹,为师给你出口恶气。”月明珠忙拦在无恨身前,恳求道:“师父,晨风蛊毒发作,一时失忆,这……这不能怪他。”
  夏临渊眉头轻皱,取下腰间葫芦,扬脖子饮一口,道:“这小子已入空门,孽缘难终,不会又好结果,你何苦这般执着?”
  月明珠思量片刻,道:“师父又何尝不是如此!”
  “罢了!罢了!珠儿,你身负使命,好自为之。”夏临渊一声长叹,追忆往事,举酒高歌,带着三分酒意、七分痴狂,沿着江岸跌跌撞撞而行。
  “臭酒鬼,你姘头死了么?咿咿呀呀的唱得真难听。”慧缘和尚肩扛铜钟,惊龙般飞步出林。铜钟盛满美酒,他扛在肩上,踏草而飞,酒水平稳如镜。云中秀夫妇并肩跟在他身后,丝毫不落,须臾踏至岸边。
  夏临渊举葫欲饮,闻言一顿,斜目瞥向慧缘和尚,骂道:“贼秃驴,要你管。”
  慧缘和尚不以为意,哈哈大笑,肩头一送,将铜钟抛入高空,待落回身前,挥袖一抚,铜钟平平飞向夏临渊。夏临渊指尖凝出一道太极图印,清光流溢,太极轮转,曲指一弹,太极光印飞掠而出,击在钟身。
  铜钟“咚”地一震,受二人法力加持,停在半空滴溜溜飞旋,钟内酒水受击,飞溅而起,酒香弥漫,中人欲醉。
  “臭酒鬼,怎可如此浪费。”慧缘和尚轻念一句咒语,双手结印,密密麻麻的禅门真言金光闪闪,顷刻交织出一条条金字长链,纵横飞跃,将漫天酒水收缚住,汇成一条亮晶晶的细白水线,笔直向夏临渊飞去。慧缘和尚大声道:“喝!”
  夏临渊纵身而起,矫若游龙,身在半空,张口龙吟长啸,将飞来的酒水接在嘴里,咕隆下肚,半点未洒。一旁的云氏夫妇瞧得面色一动,这酒水蕴含慧缘和尚禅门法力,以他夫妇之能,要接下也不难。但似夏临渊这般泰然自若,空口硬接,却难办到,这份修为着实惊世骇俗。要知人体之内最是软弱,若非艺高人胆大,岂敢如此涉险。
  “好酒!”夏临渊哈哈大笑,颇觉满足,模样如癫似狂,“老秃驴这么客气,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敬一口,请!”
  手上并指为剑,太极光影复现,右手指剑刺出,光芒四射。铜钟飞旋更急,钟内酒水分出一缕,化作水剑激射而出。
  “恭敬不如从命。”慧缘和尚不甘示弱,诵一声佛号,声若惊雷,亦效仿其空口接酒。二人一来一往,交换一招。月明珠与无恨小和尚看得惊心动魄,目瞪口呆。
  这时间,远远送来一声驴鸣。江面上,一头毛驴踏浪而来,敢情这头驴也修列仙禽,乘云踏浪,如履平地。
  “不是说好在望江楼,二位怎么在江边斗了起来?”驴背上,陆谦摇摇晃晃,笑呵呵问。说完时,已离浪登岸,翻身落地,伸手一拍驴臀,毛驴扬蹄奔往竹林,啃食青草。
  慧缘和尚笑道:“望江楼地方太小,施展不开拳脚。”
  夏临渊剑诀一动,三道酒水化剑,刺向陆谦,道:“姓陆的,你姗姗来迟,当罚。”陆谦拂须而笑,伸指在腰间胡琴琴弦上一拨,颤出一道音波,消去酒水化剑的劲力,飞身而起,潇潇洒洒的凌空喝酒。烈酒下肚,犹如一团火在心口燃烧。陆谦不胜酒力,这三口酒喝下,已自难受,不觉动用内息化解酒力。
  “今日酒约,少了一人,可惜!可惜!”夏临渊连道两个可惜,足见遗憾之甚,轻叹一口气,“当年丹穴山一战后,便即销声匿迹,数十年未见,也不知是死是活?”
  陆谦拈须沉吟,忽道:“他虽不在,可同门师弟师妹却在此。”慧缘和尚笑道:“师兄不在,师弟师妹凑数亦无不可。”三人目光齐齐落在云氏夫妇身上。
  云中秀、徐澜神色尽是一惊,互相凝视一眼,缓步上前,徐澜道:“三位前辈说的可是小妹二师兄,穿云剑沈云流。”这位二师兄叱咤仙流时,夫妇俩年纪尚小,许多事迹都是听年长的同门提起。
  “穿云剑,这么不要脸的名号,不是他是谁?”夏临渊口没遮拦,当着云氏夫妇骂道。云氏夫妇心知二师兄与沧海剑仙交情匪浅,是以并不懊恼。
  慧缘和尚道:“当年南琴北剑,何等潇洒风流,传为仙流一段佳话,虽无善果,可比你这臭酒鬼强多了。”这句话揭开夏临渊伤处,夏临渊喝一口闷酒,黯然神伤,不置可否。
  徐澜笑道:“三位前辈和二师兄都是多年的挚交好友,些许误会,自不会有损彼此交情。夏前辈定下今日之约,不过是想跟大家叙叙旧,只可惜二师兄下落不明,不能前来,便由小妹代二师兄敬三位。”说着转过头,美目凝向丈夫,脸上满是笑意。云中秀深知娇妻性子,她决定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只得点头依顺她。
  夏临渊冷冰冰道:“夫人此言差异,贼和尚纵容小和尚勾引珠儿,姓陆的更是为老不尊,以大欺小,害得珠儿差点丧命,岂是一个误会便能揭过的。贼和尚有自知之明,自认动武不是老夫的对手,是以弄来这么大钟酒,企图醉死老夫,哼!没那么容易,今日不喝个鱼死网破,姓夏的就枉自为人。”这番强词夺理,分明就是死要面子,众人不禁莞尔。
  月明珠手拧衣角,低着头,脸颊若明霞绯红,羞红耳根,眼珠悄悄转动,不时偷瞄无恨。小和尚闭目诵佛,眉宇茫然,神色平淡。
  “云夫人,浣花溪畔承蒙你替珠儿解围,老夫先敬你。”夏临渊剑诀一划,一缕酒水飞出铜钟。
  徐澜笑道:“岂敢!岂敢!当是小妹先敬您老才对。”口中说话,身法翩翩一转,红梅剑铮地出鞘,赤芒绚烂,绽出一朵剑影梅花,兜住酒水。随即花朵一倾,酒水流入口中。她这手化梅为盏,饮得十分优雅,可谓别出心裁,众人顿觉眼前一亮。
  随后慧缘和尚、陆谦见她豪爽,纷纷次第敬她一盏。徐澜逐一饮罢,玉手抹嘴,朱袖飘扬,英姿飒飒,道:“小妹酒量浅薄,见笑了。”慧缘和尚道,“云夫人虽是女流,言行豪爽,不让须眉,有你二师兄的三分豪气。”徐澜甜甜一笑,道:“多谢大师抬爱,小妹愧不敢当,请!”
  话音一落,红梅剑变幻无方,炽亮如霞,三个梅花酒盏赫然成形,停驻半空。徐澜身如鸢雀,轻盈而起,执剑接连三挑。钟内激起三缕酒水,落入梅花盏,徐澜横剑一送,酒盏分向夏临渊、慧缘和尚与陆谦飞去。
  这梅花酒盏是以内息化成。夏临渊、慧缘和尚、陆谦各运玄功,亦以内息接盏而饮。徐澜翩翩落地,收剑归鞘,三分酒意上脸,更加娇美莫可名状,看一眼丈夫,笑道:“三位请便。”云中秀微微一叹,无奈摇头失笑。
  夏临渊道:“贼和尚,姓陆的,这般文绉绉的喝,焉能尽兴。”
  “臭酒鬼有何高见?”陆谦负手问。
  慧缘和尚忽道:“和尚有一点必须说清楚,咱们就以这一钟为限,不可用内息化解酒力,谁先倒下便算输。”陆谦早已拉他入伙,联手共战老酒鬼,是以不论慧缘和尚出什么馊主意,他都无异言。
  夏临渊对自己的酒量颇为自负,傲然道:“好,半柱香喝完,谁不喝就跳进大江里当乌龟老王八。”他这话断了后路,意思是说,谁认输,谁就是乌龟老王八。
  “妙极!妙极!”慧缘和尚双拳一送,拳劲击中铜钟,铜钟眨眼飞至江心,顺流而去,道:“去江上喝,想当乌龟老王八的好跳水。”
  陆谦面皮一沉,不禁暗叫糟糕。他自忖酒量不济,大和尚这番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大觉不中听,隐隐有掉进彀中的感觉。
  徐澜笑道:“古人有曲水流觞之风雅,今日三位有大江流钟之豪情,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三人电射至江心,夏临渊催动道家法术,铜钟顺江流势一缓。慧缘和尚道:“臭酒鬼,咱俩先来喝一个。”夏临渊冷冷道:“贼和尚,怕了你不成。”二人对钟而站,各运法力,一道金光,一缕碧芒同时投向铜钟,铜钟缓缓转动,两股酒泉喷发而出。
  笑声中,慧缘和尚、夏临渊大口一张,酒泉落入嘴里,咕隆隆喝了起来。陆谦乐得两只老眼开出两朵花来,慧缘和尚打头阵,心头踏实许多。手提胡琴,站立浪尖,笑道:“老夫拉一支《酒狂》,助助兴。”左手按节,右手一拉,一缕古乐,呜呜咽咽而起。
  《酒狂》原是古琴曲,乃表醉后佯狂之态。陆谦以胡琴演奏,原曲中的奔放张狂一扫而光,另有一种醉后的惆怅情仇。
  慧缘和尚与夏临渊吟如蛟龙吸水,直呼痛快!钟内美酒瞬息下了一大截,兀自未停。喝前有言在先,不可用内息化解酒力,全拼体魄量力。二人一口气吟了大半钟,酒力发作,渐渐有了醉意。
  岸边,徐澜目露钦佩之色,云中秀叹道:“似这等喝法,纵然海量,焉有不醉之理。”徐澜依偎在丈夫身边,幽幽道:“人生在世,知音最是难觅,能有一二人如此不醉不休,也心满意足了。”
  无恨、月明珠并肩站在不远处,听得徐澜之言,似懂非懂。正自思量,忽有十余道灰影飞出竹林,团团围来。
  来人共一十二人,皆是一色灰衣僧人,散在无恨和月明珠周围。一僧手指江心,道:“快看,钟。”众僧侧头望去,果见铜钟浮在浪涛之间,江面三人的行为,颇匪夷所思。众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首的灰衣僧忽道:“去把钟抢回来。”
  “是。”二僧应声而出。
  “慢!”无恨小和尚大声喝止,“这口钟借用一时,事后必当送还,各位如何这般小家子气?”
  “呸!”为首的灰衣僧吐了口唾沫,怒道:“老和尚闯入‘梁山寺’,借钟不成,便动手硬抢,这等恃强凌弱,算哪门子借法?”
  不待无恨开口,月明珠拍手笑道:“抢得好,抢得妙,自个儿本领不济,又能怨谁。”
  那僧气得哇哇大叫,一跺脚,喝道:“小妮子休得胡言乱语,通通拿下,押回去,交给主持发落。”他虽是佛门弟子,一副官架子却摆得十足。
  众僧一拥而上,黄芒骤闪,参呼声中,众僧被一股大力摔出三丈有余,狼狈万状。无恨十指结印,身前一颗淡黄念珠,非石非玉,状若鹑蛋。那念珠凭空飘浮,黄芒万丈,颇具庄严之相。
  那为首灰衣僧识货,惊道:“这是……禅门圣器,子菩提!”
  云中秀夫妇见无恨二人足以应付,是以袖手一旁,并无插手的意思。
  江面上,人影钟影顺流去远。慧缘和尚与夏临渊肚子鼓胀,喝了近大半。慧缘和尚面色如潮,熏熏然大醉。夏临渊却面不改色,神色间颇有几分愁苦,胡琴苍凉之音声声入耳,七分酒意上头,大声道:“姓陆的琴声听得人好生心烦,贼和尚,你给我下去。”忽地一掌拍向铜钟,一股碗口大小的酒柱喷向慧缘和尚。
  慧缘和尚指尖佛莲花开,金芒灿烂,挡下酒柱,酒意上头,脑中昏昏胀胀,笑道:“如此美酒,陆居士,你也尝一口。”
  金芒闪烁,酒柱调头飞向陆谦。琴声一变,缕缕音波宛似无形杯盘,凭空拖住酒水。陆谦不喝是不行了,翻身横握,酒水细细滴淌,倾入口中。他一身寒酸,喝起酒来却比另二人斯文得多。他酒量不高,喝得一阵,倒也有几分逸兴遄飞。
  钟内美酒又下一大截,慧缘和尚、陆谦酒量已到极限。但夏临渊却无动静,二人谁都不想做那乌龟老王八,是以苦苦硬撑,心里均想,这老酒鬼酒量当真了得。
  过得片刻,夏临渊忽然大叫一声:“素馨!”轰然一声,钟内酒水冲天而起,四溅开去。
  慧缘和尚与陆谦大吃一惊,飘身退开。二人甩了甩头,醉眼惺忪,尚有几分意识。只见夏临渊疯疯癫癫,踏浪飞去。
  慧缘和尚不胜惊疑,道:“臭酒鬼,喝不过认输就是,也没真让你做乌龟老王八,你搞什么鬼?”但觉夏临渊举止有异,忙向陆谦使了个眼色。
  陆谦会意,暗运玄功,化解酒力。二人头顶上,丝丝缕缕冒着白气,犹如蒸笼一般。顷刻,酒意尽去,慧缘和尚操起铜钟,飞身追去,陆谦紧跟其后。
  夏临渊跪在岸边,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口中喃喃道:“素馨,你别走,我不是有意要气你的,你别离开我。”
  月明珠见师父伤伤心心哭得十分悲切,冲出人群,大步过去相扶。冷不防夏临渊紧紧抱住她双腿,老泪纵横,啜泣道:“素馨,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休想再抛弃我。”
  慧缘和尚掠至无恨身旁,扫视众僧一眼,笑道:“贵寺宝钟,即刻归还,剩下些许美酒,全当和尚酬谢借钟之情,就请诸位带回寺里分了罢。”
  那为首的灰衣僧破口大骂:“贼和尚佛钟盛酒,亵渎我佛,该遭五雷轰顶,打入十八层地狱。”众僧领教过慧缘和尚神通,心中虽怒,却不敢轻举妄动。
  慧缘和尚哈哈大笑,道:“地狱若敢收留洒家,洒家定搅他个鸡犬不得安宁。”抛下铜钟,拉着无恨小和尚跳出圈子,不理众僧。铜钟失而复得,众僧哪敢停留,忙抬回去交差。
  夏临渊疯言疯语,不能自己。月明珠伸手轻轻拍了拍师父肩膀,夏临渊似有所觉,抬起头来,望着月明珠凄然摇头,哽咽道:“你不是素馨……你骗我……”失魂落魄地松开手,跪在江边,仰天悲泣。
  “素馨……不论天涯海角,我也要寻到你。”夏临渊忽然起身,化作一缕碧芒飞去了。
  “师父!”月明珠一声惊叫,担忧师父安危,御剑追去。
  徐澜脸色疑惑,看着慧缘和尚,道:“大师,夏前辈他……”慧缘和尚摇了摇手,道:“陆居士,没想到这一顿酒,竟勾起了臭酒鬼心病。”陆谦拂须叹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酒约如此收场,倒是始料未及,余人回到“望江楼”。徐澜挥金包下酒楼,张罗酒宴。
  宴席间,云中秀取出掌门所托信函,交给慧缘和尚,道:“大师,青丘灵狐一族魔化,天圣宗不分青红皂白,格杀勿论。掌门师兄怀疑,上古神魔之血惊现,事关重大,掌门师兄深谋远虑,邀大师赴天上一行,共商对策。”
  “神魔之血……”慧缘和尚面有忧色,“事关人界安危,当务之急,各派须合力追查魔血源头。”
  云中秀道:“大师之言,与掌门师兄所想不谋而合。”
  宴席散后,陆谦告辞。慧缘和尚对云中秀道:“云老弟,慕云子掌门之邀,洒家自会前去。这之前,洒家另有要事,就此别过。”携着无恨小和尚,出城而去。
  “师妹,走罢。去东海蓬莱给紫清真人送完最后一封信,咱们即可回山去看扬儿,这些时日,不知扬儿可有长进?”云中秀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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