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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长歌踏剑 / 第六章 少年行

第六章 少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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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的颜炘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许正家院子里的海棠树下,一坐,便是上午到晚上。
  期间,李娇苗送来了饭菜,但她也没有和儿子说一句话,把饭菜送到儿子面前,然颜炘一动不动,甚至连看也没看一眼,李娇苗忍不住又掉了几滴眼泪,转身而去;许正也喊他吃饭,甚至想把他拉起来,但都无济于事。
  漫漫长夜,陪伴他的,只有海棠树上的蝉鸣。
  今天和父亲闹翻,后面如何面对,而且他的修行之路,将来该如何走,这一切都是未知,且茫然。
  冷静下来,他想了很多东西,他想踏上修行之路,以河西村作为起点是绝不可能的,没有老师,没有同伴,只有村人的嘲笑与父母的失望;许正虽然启发了他的修行梦,可许正并不是修行者,他可以带颜炘认识到这个世界,但是要走进这个世界,他无能为力。所以目前只剩下一个选择,那便是离开河西村,迈过周围的这些大山,去到外面的世界。
  别说其他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难以实现。
  首先,他从未到过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一花一草对于他都是陌生的,他该如何生活,如何接触,这对于一个从小在偏僻乡下长大的少年来说难如登天;其次,他该如何说服父母,他要离开家,这对于爹娘以及村民们来说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因为没人会相信有人离开这个村子后能过得上幸福美满的生活,更何况如今他与父亲的关系闹得这么僵;最后,他出了村子,在外面的世界生活下来了,然后怎么开始修行?怎么找到修行的方法?
  任何一点,都是需要仔仔细细考虑的大问题,而无奈的是,他对此毫无头绪。
  漆黑的夜幕,不露一点光,纵使前方有路,他也无法找到。
  “唉......”许正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到颜炘的身边,手里一捧瓜子。
  “曾有一个认识的人和我说,修行者的人生只有三种苦,一是割舍之苦,割舍自己的父母亲人,远离家乡,不知归途;二是失落之苦,为自己无法破境而失落,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失落,为得不到他人的认可而失落;三是孤独之苦,无论是初踏修行界的懵懂少年,还是久经人事的大修行家,他们都是孤独的,独身来,独身去,就像一片落叶飘过,没人会留意他们的样子。既然要走上这条路,就得做好准备,吃一切的苦,受一切的难,修行可不是升官发财,真正的修行,是对天地的认知了解,是对本我的扪心自问,当你领悟到了道的真意,你才会明白受过的苦难,其实都是乐趣。”
  “......师父,您能为我指条路吗?”颜炘抬头,他的眼神如此渴望,就像一个落入洞底的失足者期待救命的那道光。
  许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头望向漆黑的夜,一片昏暗,连星星都不见几颗。
  “你看这夜,就像修行的世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们人在夜晚看不到路,就希望借着星光找到前方的路,但身处于那个世界,星星们又该找谁帮呢?”
  颜炘眨了眨眼,回答说。
  “月亮。”
  “哈哈哈~~”许正难得地大笑,手中的瓜子都掉了好几颗。
  “月亮不是时时有,就像太阳,会升,也会落。想在这片漆黑里寻找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星星们只有不断地燃烧,发出自己的热量与光芒,不但照亮了自己,同时也照亮了周围的一切。人们赞美星星的耀眼,却不知燃烧时的痛苦,这就是修行者,方向是自己定的,路就得自己走。”
  “可我不知道出了这座山,我该怎么走。”
  “你知道境界已然中上的修行者大部分的时间在做什么吗?”
  颜炘摇了摇头。
  “走。”许正简单地说了一个词。
  “走?”
  “对,走。我们修行,就是希望识天地,炼本心,既然要识天地,怎能不到天地中去?一素青衣,一壶纯酿,一柄长剑,一曲悠歌,一条大路一直走。这是修行者的日常,同样也是他们的修行之道。初步踏入修行的人,最好的情况就是进入各个修道学院中,得到名师的指引,加上自己的努力,将自己的境界逐步提升。一旦念海凝聚成小世界,便有了能够轻易吸纳调转天地灵气的能力,这时候,学院能给予的帮助已经不多了,若想寻求更高境界的大道领悟,最好便是去游荡于天地之间,阅览山川湖海之景,若期间得到机缘,顺天意破境,将受益终生,光照万世。”
  “您的意思是......我去学院报名?”
  “若是名门望族的大富大贵之子,亦或者是誉满天下的修道玄门弟子,确实该如此。你却不行,你既无天赋血脉,也无玄门推荐,单单靠着自己的一头空想,你练报名的机会都没有。”
  “那我该如何?”颜炘不傻,他知道许正一定可以指引他的路该怎么走。
  “我的建议是,你去这天地之间游历。其实学院的报名要求不高,无非就是看报名者的心性,是否具有修行的绝悟与潜质,一旦通过报名,会有名夫子先带你们一段时间,少则半年,多则一年,这段期间让你们学习修行的基础法门知识,且磨炼你们的心性,这一阶段叫入门之试,待时候一到,便开始入门考核,这才是最难的,首先要突破至修性境界,其次完成考试,最后取前二十名者成绩优秀者,进入学院的内院,这时候才能真正意义上的算是学院弟子,入选者将被选配给各个名师,由他亲手教导,学的知识与待遇与入门的那些天差地别。所以我希望你既然知道了自己没什么过人之处,就该磨炼一下自己的心性与耐性,同时天地之间存在无限可能,你定能在其中受益。”
  “你要进学院,最好是到圣歌城去,作为帝国的都城,那里聚集了无数的修行者,玄门学院林立,若是你在这段时间好好地磨炼自己,提高自己的潜质,好的学院定会接纳。进了学院,一切听从老师的安排便好。而这之前,你应该徒步从这,去到圣歌城,一路历练,食山果,寝林间,但是一定要小心,小心路途的危险,小心遇到的野兽,更要小心与你接触的每一个人,因为人心隔肚皮。”
  按许正的指引,从他踏出河西村的村口的第一步,乃至未来他迈入学院大门,他有了一个清晰的路线。
  “我真的可以到达那一步吗?”颜炘迷茫道,这一路线,要经历得太多太多,前方的未知也太多太多,他走过最长的路,便是后山到家门的路,而现在,他要徒步走去圣歌城,还需要一路历练,他害怕在某个瞬间撑不下去了,而回家的路在哪他也不知道。
  “我说过了,你若没有那颗心,便回去和爹娘认个错,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但你若坚信你有那颗修行之心,你要自己证明它。”
  他要证明,证明给爹娘看,证明给许正看,证明给河西村的每一个人看,最重要的,他证明给自己的命运看。
  “师父......”颜炘站起身,然后双膝跪地,久久未起。
  许正也不去扶他,而是嗑着瓜子,一脸沉思地望着夜空。
  一个时辰后,颜炘与颜福面对面坐着,彼此沉默,李娇苗在里屋里不住地抹眼泪。但无论她流再多的眼泪,也化不开此时这对父子之间的矛盾。
  颜福坐北,脸色阴沉;颜炘位南,低头不语。
  颜福以为儿子今晚不会回家了,然他居然主动回来,本以为是准备向他和李娇苗认错,没曾想是要和他们商量离家的事情,这让他更心寒了几分。
  “你当真要走?”颜福冷冷一笑,嘴角抽动。
  颜炘点了点头,不敢直视颜福。
  “当真要去寻你那狗屁修行的路?”
  颜炘还是点了点头。
  颜福自嘲般地笑了,望向门外,他从未想过他与儿子会有这样的一天,从小到大,颜炘无比听话,别的小孩顽皮,胡闹,在地上撒泼打滚,颜炘从来没这样过,做错事也是一动不动地接受责打。很多时候他与村子里的人路过,他人都会称赞一番儿子的老实懂事,所以他从未想象过在未来的时光里会与儿子在大事上起什么意见,儿子会一直这样,听他和李娇苗的话,安分守己,娶个好媳妇,给他们生个孙子,然后儿子就与儿媳过着与他们同样的生活,撑起这个家,他们也将含笑而终。
  一潭十六年保持平静的湖,在今天掀起滔天巨浪。
  儿子违背了他的希冀,这一反,便是离家出走这么绝望。
  “十六年,养了个只知道离家出走的东西......”颜福笑得无奈,笑得痛彻心扉。
  “我不想就这样度过我的一辈子,既然现在有一件事情让我喜欢,让我感兴趣,为什么要阻拦我呢?”颜炘开口说道,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那你知道那东西有多触不可及吗?我们见都没见过,万一你根本就没那命,你怎么办?回家吗?你知道会有多少人在背后将你的这些当年的豪言作为笑柄与反例,日日夜夜地嘲笑你,你能接受得了这种生活吗?”
  “可是我连试都没试,你们和别人凭什么说我不行?凭什么说我没那命?”
  “因为你是我儿子!!!”颜福突然站起身,大声喊道。
  颜炘那一刻愣住了,望着面前的父亲,从这个角度望去,无比高大,他的肩膀撑起了屋子的横梁,也是那一刻,他发现父亲的鬓角出现了好多白发。
  十六年,他就是在父亲宽大的身躯下,安稳地成长。
  “因为你是我儿子,我不想你出事,不想你做人没面子,没出息,不想我老的时候,动不了了,而你一事无成,那样我死不瞑目。”
  颜炘鼻子一酸,眼睛逐渐模糊,朦胧间,他看到李娇苗从屋子里出来,哭得整个眼睛像是被辣椒抹过一般,但她心里的苦楚比辣椒带来的刺痛更深。
  “你也是我儿子,娘哪里舍得你啊?”
  颜炘用力地抽了抽鼻涕,站起身,面对自己的爹和娘,双膝狠狠地往地上一跪。
  “爹,娘,如我不能在修行的路上闯出名堂,我就不回来见您们二老!您们的养育之恩我此后生生世世做牛做马偿还!”
  纵使亲情千刀万刀无法割断,但少年勇往无前的心已然熊熊燃起,风雨无阻。
  颜福望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又环视了这个承载十六年记忆的小屋,他明白,再怎么坚固的横梁,再怎么厚实的砖瓦,也压不住儿子的羽翼,他下定决心要张开翅膀,振翅高飞。
  “滚!”颜福狠狠地吼出一个字,大步走进里屋,再无声响。
  李娇苗无奈地看了儿子一眼,她也知道千言万语也拉不住儿子出走的心,她痛哭出声,跑出了家门。
  唯独颜炘一人,跪在原地,这一跪,便是整整一夜。
  第二天,太阳东升,照亮河西村的每一个角落,照亮围绕着村子的大山,照亮山上的一草一木,同样照亮了颜炘离开村子的路。
  李娇苗无言地收拾儿子的衣物,她甚至把儿子从小到大穿过的每一件衣服都拿了出来,每整理一件,就盯着看良久,眼神恍惚。
  颜福不知去了哪里,一大早就不见了人,田地里不见人,溪边也不见人。
  颜炘给院子里自己种的小花小树浇最后一次水,自己离开后,不知它们会怎样,会不会也是不舍?
  越想待久,时间越是飞逝,当一切准备妥当,颜炘接过了李娇苗手里的包裹。
  “你真的要离开娘?”李娇苗抽泣。
  颜炘沉默片刻,开口,“不敢忘爹娘。”
  他退后几步,跪下,给李娇苗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身离去,踏出三丈外,他又转回身,再次跪别磕头,起身,大步远去。
  离家不远处,颜福藏在一棵大树后,望着儿子渐渐消失的背影,眼眶逐渐湿润,手紧紧地抓着树干,抓掉了一大块树皮。
  颜炘离开家,没有直接往村口去,而是先到许正家去,他推开院子的门,来到屋门前,正欲敲门,许正的呼噜声从里面传来,他收回了手,往后几步,也跪下给许正磕头。
  许正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呼出。
  脚过村东口,心别往昔年。颜炘回首,那个常年在熟悉的道路上奔跑的自己,那个常年在熟悉的稻田边捉虫的自己,那个常年在熟悉的小溪里翻腾的自己,这些过去的自己并没有消逝,他们揉缩在一起,变成现在这个双眼炯炯有神,心燃希望之火的自己。他将告别年少的自己,拒绝未来平庸的自己,追逐一个崭新的自己。
  身无利刃破荆棘,心有大志比天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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