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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远沉默了一会儿。
“本尊”没有那个能力，他很想直接这样回答。
其实我连把你们这些神魂“超度”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
上面到底是不是极乐世界，我也不晓得，我是骗你的。
但是他不能这么说，如果说了，这个交易直接告吹不算，后面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身为“神灵”，要注意形象和信誉，否则无法取信于这些神魂，而没有“信任”，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超度”成功的。
他沉默了一下，大殿中的黑雾翻腾，随即传来了他洪亮的声音：
“人生苦海，何必执着？”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你们母子若是有缘，终有再见之日。”
“若是无缘，何必强求？”
声音在大殿里回荡不止。
那女子显然又被这几句虚无缥缈的“至理名言”震住了，呆呆的站在那里。
秦远轻轻挥手，女子的身影在大殿中消失了。
此刻，他觉得自己和联邦的那些骗子也没什么区别，一时间各种情绪都同时涌了上来，有怀疑，有悲哀，更多的是无能为力和抱歉……
不过这也不能怨他，这女子孩子的神魂根本找不到，应该已经消散了。
而对神魂来说，消散了就是彻底消失了，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迹。
就算不消散他也救不活的，为此他曾经尝试过无数次，没有一次算是真正成功，唯一将神魂送回身体的那人，还处在某种非常奇特的状态之中……也不知道那算是活着还是死了。
……
片刻之后，女子的神魂出现在了大殿外游荡的一个绿色光团中。
那里是秦远设置的一个用于暂放这些无法“超度”神魂的空间，既不是“地狱”，也不算“人间”，只是让这些神魂有个地方“好好想想”……
等想通了，就再带过来“超度”一次……
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青翠山林，女子沉默了许久，似乎还在想着”生亦何欢“之类的警句，但是最后又低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
秦远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他“超度”神魂是为了自己，但也不仅如此。
虽然他并不确定被“超度”是不是这些神魂的一个更好的归宿，但他相信是这样的，否则这些神魂除非变成厉鬼，祸害人间，早晚都会无声无息的消散。
这也是支持他坚持“超度”一个重要原因，譬如方才那女子的神魂，如果他直接将它移出自己的空间，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彻底消散。
他伸手点向了另外一个绿色光点。
光点骤然盛开，一个穿着普通的老者出现在了黑雾中。
老者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看着自己的手脚和身体，又是惊喜又是害怕……
神魂有时意识不到自己已经脱离了肉体。
秦远观察了一下，这老人身上倒是戴有一串佛珠……
那就可以了。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凡人，你是否愿意去往那极乐世界？”
洪亮的声音在大殿上内回荡。
老人浑身剧震，此时终于发现了高处状若神灵的秦远，惊喜的热泪纵横，急忙跪了下来，不停的磕头。
“老朽愿意，老朽愿意。”
秦远松了一口气，这才是正常人的状态。
下一秒，老者的神魂来到了台阶之上，仍旧在不停的磕头。
“我愿意”之后才是真正的“超度”仪式。
黑袍的秦远伸出手去，轻轻放在他的头顶。
这个“仙人抚顶”的动作会增加“超度”成功的几率。
就在接触的瞬间，滚滚的黑雾顺着秦远的手掌灌注进了老者的神魂。
黑雾会判断这个神魂是否“心诚”，只有判决通过的神魂才能顺利化为星光，不通过的话，又回到了第一步……
判决通过的比率通常维持在百分之五十左右，也和神魂的特性有关，有的神魂每次都急切的表示愿意，但每次都被黑雾判定为心不诚，最后秦远只能把这些“表里不一”的神魂丢进“地狱”里锤炼一番再说……
希望这老者并非那等奸猾之人。
随着黑雾的注入，秦远开始还有些紧张，但是心中突然一动，判决通过。
他的心中顿时涌出一种类似于狂喜的情绪，这是“超度”成功时自然产生的，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被“超度”者的情绪，那是类似于“解脱”或者“幸福”之类的正面情绪。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超度”最期待的就是为了这三到五秒的时间，那种类似于超脱了一切的狂喜让他直接攀登上了情绪的高峰。
这也是他相信“超度”对于这些神魂来说是最好的选择的原因。
老者脸上露出平静喜乐的表情，圣洁的犹如仙人，任着这黑雾将他的神魂全部沾满。
然后整个神魂从内到外散发出了一道白光。
那白光穿过滚滚黑雾，带着老者的神魂缓缓升起，直往大殿上空飞去。
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终于，仿佛到了顶端，停了下来。
一瞬间，秦远有所明悟，闭上了眼睛，双手合起，放到了小腹上。
那里有一道屏障，阻挡了这个神魂完成真正的“超度”，化为星光。
就在此时，大殿里的黑雾剧烈的翻滚了起来，就像是狂暴的海潮，不断增长，片刻后布满了整个空间。
黑雾托着那个光点开始冲击屏障，剧烈的波动让整座大殿都颤抖了起来。
瞬间，黑雾之中，那些青铜雕像仿佛复活了一样，状若神人的雕像手持长剑，头顶长着双角的妖物挥动着数十米长的尾巴，彩衣飘飘的仙子手持如意……
数百道光影从黑雾中穿梭了过来，冲上了上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远只觉得小腹的气海处微微一跳。
一道热流出现在了那里。
那热流越来越大，然后在某个时刻，“忽”的一声，气海中像是燃起了熊熊大火一样，升腾起了无数道热流。
那些黑雾中穿梭的身影纷纷落下，又恢复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青铜雕像。
黑雾退潮般的缓缓退去。
再一次的狂喜和平静交织，老者“飞升”成功。
漫天的星空中又多了一颗黯淡的星光。
那道屏障消失了，他重新联通了那片星空。
本来相当黯淡的星光稍微明亮了一些。
直到气海中的大火慢慢消散，秦远才睁开了眼睛。
此刻，他光溜溜的身体汗出如浆，那几片用作遮羞的树叶也不知何时被烧成了灰烬。
但是整个皮肤变得晶莹剔透，白皙如玉。
原本的还稍微有些隆起的小腹慢慢瘪了下去，自然而然的露出了丝丝肌肉，脸上的肌肉也有所减少……
修行确实是最好的减肥和健身方法，没有之一。
气海中还在不断的聚气，随着灵气越来越多，整个身体也在缓慢的发生着改变，直到灵气平稳下来……
一颗又一颗的“气丹”凝结成功，开始带动着所有的灵气在体内运转。
“呼”，秦远呼出一口浊气，随之气海中的灵气攀升到了顶点，他的身体慢慢的在地上漂浮了起来。
七颗气丹凝结成功，然后连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稳固的结构。
练气七层。
秦远失望的叹了口气，这个折扣打的有些狠哪。
去年离开时他已经是练气十四层的修士了，虽然知道回来会有所折损，但是也没想到如此之大，修为直接打了个对折。
休息片刻，他急忙伸手朝着另外的一个神魂点去……
现在其实是拼命的时候了，他必须尽快晋升。
上次他在这个世界修炼到了练气十四层，但没有进入仙境。
即使如此，回到联邦之后，本来已经晚期的肺癌不仅没有扩散，甚至还有收缩的趋势，连负责实验的医生都吃惊不已。
可是病患仍在，字啊联邦呆了九个月后，他明显感觉出来自己的病情又开始恶化了。
这也是他除了赚钱之外过来出差的另外一个原因。
他不知道，如果能够修炼到仙境，是不是就能彻底摆脱这身恶疾？
但是他相信自己恐怕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了。
在他面前只有一条路：在三个月内修到仙境！否则宁愿死在这里，给家人多换一些保险。
……
时间飞速流逝，转眼间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和联邦完全不同。
突然，面前的正准备接受“超度”的神魂脸上出现了一丝痛苦之色。
秦远微微一愣，手掌停在了他的头顶上方，没有按下去。
现实世界中的秦远睁开了眼睛，眼眸变得清明。
秦远心念一动，站起身来，体内的灵气微微颤动，身形已经窜出去百米。
光着身子倒还可以，只是被夜风吹过，略略有些寒意。
可惜没有御风符，否则练气四层以上就可以借助符咒飞行了。
几个起落间，秦远来到了半山中，眼前出现的那个沉睡了的小村庄。
他在这里“超度”了八个神魂，应该都是源自于这个村庄的死者。
借助着天空淡淡的红光，能够看到一道黑影蹲在另外一边的树林旁，双手正拿着什么东西啃食。
红光之下，虽然看的并不清楚，但也大概能够推测出来，那是一个人的尸体。
那东西吃的十分认真，每一口下去都要用力咀嚼，甚至连骨头也不肯放过，桀桀恐怖的声音在山上回荡。
妖物！
大殿之中，黑雾不停翻滚着，那个本来已经准备接受“超度”的中年男人抱住自己的大腿痛苦的叫了起来。
妖物吃尸体不是什么怪事，人肉本来就是妖物的食物，只是正好吃到这个被“超度”的神魂身上，还是有些巧合。
秦远深吸了一口气，若是换做去年，这样的一只低阶的山妖随手一剑也就杀了，但是现在直接退回了练气七层，别说飞剑了，光着身子能不能搞定还不知道。
山妖算是最为低等的妖族，大多数都是一些野兽获得了妖血，在天地间吸收灵气修炼而成，眼前的应该是只狼妖，现在还没到化形的阶段，实力大概相当于练气期四到五层的样子。
但是妖物天赋能力相当出众，尤其是身体方面，不管是力量、速度还是防御都是人类修士无法比拟的，要是纯粹肉搏，一个练气七八层的人类修士也未必能够打的过这样一只山妖。
秦远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赤条条的一丝不挂，别说飞剑了，仙石、符咒、丹药、阵图这些必备品一个也没有，自己总不能就这样冲过去直接硬上吧？
想到这里，他伸手抓起了一枚叶子，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心想如果是正面朝上，我就再多看一会儿……
叶子落地，果真就是正面。
看倒是可以看，却不能动，狼妖的爪子和牙齿简直堪比利刃，如果被抓中，说不定等会儿被吃的就是自己了。
秦远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那山妖吃完了一只大腿，然后双爪抓地，仰着脖子发出一声嚎叫，声音中透露着无限的满足，似乎很爽。
它周围的灵气也起了某种反应，开始剧烈的震荡了起来。
大殿之中，本来捂着大腿的神魂突然不疼了，有些疑惑的站了起来，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下一刻，那山妖双爪一抓，又是一条大腿被它抓在了手中……
秦远看着大殿中又抱起来另外一只大腿痛苦的神魂，颇为无语，心想不是本尊不救你的尸体，只是我现在也打不过它。
忍一下，等它吃完了，你就没有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