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来龙去脉

　　一时不知道是展云傲的来历更让人惊讶，还是他的自述更让人惊奇。
　　“雪云阁少阁主？”魏瑶失声惊呼，眼神一亮，“那鸣霜剑……穆女侠是你什么人？”
　　“那是我娘啊。怎么，你们认识？”展云傲歪了歪脑袋。
　　穆潇这个人，秦获倒是知道。第一天来的时候白流连便给两人介绍了，雪云阁阁主正是曾经叱咤一时的女中豪杰，鸣霜剑穆潇。而她的丈夫，同样也是一代豪侠，妄刀展肆。两人一刀一剑，也曾纵横一方，即使如今退隐，也是雪云阁伫立于此岿然不动最大的底气。
　　“你真的不是什么寿元一千年，容颜永驻的老妖怪？”震惊之余，秦获不由得随口胡诹了很久都想问的问题。
　　展云傲这才不干了，“当然不是了，我过段时间才刚要过我十九的生辰。”
　　甩掉包袱的他也放下了许多顾忌，更像个和李夏一样手掌权力的少爷，他又转向慕容德，笑道。
　　“不知我这个答案，慕容盟主可满意？”
　　慕容德此刻却心下有着许多盘算。他没想到，无锋城至今局势未定，竟然又出了这个变数。
　　不知计划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他是一向不敢招惹雪云阁的。虽然背后攀上的势力也不乏雪云阁阁主夫妇这个等级的强者，但不为他所用，那便是虚妄。他向来对雪云阁是敬而远之，也期盼他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加干涉他们之间的斗争。
　　展云傲，也确有其人。展家夫妇从未隐瞒过自家有个儿子，但没人想得到，这不显山不露水的儿子，一出来就是这个阵仗。
　　还明显站的不是他这边。
　　“那便按魏瑶……魏姑娘第一次开出的条件办。”他回头看一眼，目光却不那么稳重了，“展公子，烦劳替我向令堂令尊问声好。”
　　慕容德叫来几个人，拖着抬着那两名狼狈的刺客匆匆离去。
　　李夏向魏瑶道了谢，也离开了。他刚被刺杀，保镖自然放心不下他，也是时候得回去通报。
　　三个人面面相觑。
　　“我办完事就自己闲着了。”魏瑶是看着这俩人磨磨唧唧的，像是有什么事想问她。
　　这就好解决了。
　　三人来到一家面馆，坐下。
　　“我知道你们觉得我胆大，一个普通捕快，这场面也敢蹚浑水。”魏瑶的身影在炊烟里有些朦胧，独自坐在靠外的桌边，抿下一口老板送上的清酒。“可我也没有办法。”
　　“别喝多了啊，虽然也不是不能帮忙把你送回去，但起码我是初来乍到，不认得路。”秦获温馨提示。
　　“我也懒。”展云傲也诚实，“但如果实在不行，得喝酒助助兴，我可以找手下人帮忙。不过啊，你可得喝醉前把事情说清楚了。”
　　魏瑶神情有些难以言说的看着这两位毫无共情，满眼好奇的少年。
　　“算报答你们出手帮忙吧，”她也有些无奈，“我就直说了——渡山盟的老盟主是我的师父，同时也是我的养父。至于慕容德，他应该算是我的大师兄。”
　　秦获可算是明白了。
　　原来掺和进这事的几位外来除了他都不是什么局外人，还一个的来历比一个多。
　　“虽然名义上只是关门弟子，但实际我在襁褓时就被老盟主收留抚养。老盟主一生到头将近五百年，从未娶妻生子，没有骨肉至亲，我其实也和他的亲生女儿没有区别。”魏瑶看着面馆的门口，喧闹的人群，恍惚间有些怀念。
　　“那你怎么看他？”秦获问道。
　　“老盟主不善言谈，也不懂得和人相处。”魏瑶苦笑，“我看得出他在事业以外与亲人朋友交流时流露出的无措，收养我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的一败笔而已。”
　　“人都说，他终生操劳奔波于渡山盟的基业，一生快要到头却突然收下我——必定也有自己寿元将近，突破无望，想享受天伦之乐的意思。我不想做什么大事业，只是看这世道太乱，无人出头。但即使是这几年我叛逆出走，但也没走出几步，做了近在咫尺的无锋城捕快，他也从没把我叫回来。”
　　魏瑶看着自己的那把长枪，捋了捋枪头的红缨。
　　“所以那慕容德呢？他和你关系似乎并不好，起码他的态度很是疏离。”秦获收回了下一局，魏瑶的态度简直像是对待仇人。
　　“其实并不是不好，以前。我曾以为他是一个靠谱的继任者。”魏瑶摇了摇头，“虽然同在老盟主门下，但其实没有过几面之缘。就在上个月以前，他甚至并不驻扎在这无锋城内。说是去哪个门派请高手相助——展少侠，你应该也有了解，各个势力都有意借助地形的优势，拉拢宗派，以找好未来的后盾。”
　　展云傲点点头。
　　“我虽然已经不算是渡山盟的子弟，但也有一些原来的人脉。自从他掌权起，渡山盟的名声……便一日不如一日了。”魏瑶懊恼，一拳砸在桌上，“我要是知道他如此，我也得和他争一争。虽然没有太多的父女亲情，但帮助我成长至今，授予我武艺的老盟主一直是我最为尊敬的对象之一。”
　　她又转向展云傲，“另一位是你的母亲。”
　　“怎么，要帮忙拿她的签名？”展云傲像是习惯了，态度不太惊讶，仰起头，倒让魏瑶有些下不来台。
　　秦获赶忙插话，“那今天的事，你们有没有什么头绪？”
　　两个人却看向他。
　　“没有啊？”
　　“有什么问题吗？”
　　秦获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
　　“城里三天两头打来打去的，要不我有什么活儿干？”魏瑶倒是适应良好，颇为不屑的摇了摇头，“渡山盟的架我也不是劝了一回两回了，只是今天刚好碰上了熟人。以前倒想着隐蔽身份，别被发现了多生是非，结果全是白搭。这些人打得热闹，最后还不是打的谁都忘了个精光。”
　　展云傲也喝了口酒，“他们满心都是谁占哪个地盘，为了给以后到来的外来势力腾地儿无所不用其极。你这是见了少了，我可不只一次听人说发生了这种事。”
　　可秦获还觉得有些在意。
　　说完他还抬起头，“对了，你到底是哪儿来的啊？我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你这号人。”
　　魏瑶也看过来。
　　秦获不置可否，想着怎么才能缓解掉尴尬，刚想说话……
　　“得了，你不想说别说了。”展云傲摆摆手，自以为很善解人意，又一次把只是稍微停了一下的秦获的话堵了回去。
　　秦获想笑。
　　可这事实在于，说与不说，似乎并没有区别。
　　魏瑶还是喝多了，秦获正寻思着她那一口口抿的喝法怎么办到的，就被展云傲叫来手下连人带枪搬走。来人还是一个黑衣的女侍卫，动作矫健，经过时还很是诧异的看了秦获一眼才离去。
　　秦获也认出来，昨夜白流连接引他们回去时，经过的某处回廊似乎是有那么一队黑衣的女侍卫站在一旁。
　　“要不你来雪云阁吧。”展云傲相当自来熟的拍拍他的肩膀，“虽然你很奇怪，但打架很厉害。”
　　这话秦获属实爱听，只是确实高兴不起来。
　　“我叫秦获。”他干巴巴终于插入一句话来。难怪几个义兄都说外面多能人，这展云傲实在是能说会道。秦获并不算是不善言辞的人，甚至有时能絮叨的让别人烦上加烦，尤其是在说服别人陪他打架的时候。但这个时候确实插不上嘴。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自动让他人不好意思说话的灵术。
　　“我跟你讲，我们雪云阁可大了！”展云傲还来劲了，秦获是真的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接他的话茬。
　　难道要这样：好巧啊，我也在雪云阁？
　　还是说要这样：你在这个地方啊，这里竟然就是雪云阁啊，抱歉，我新来的，一不小心忘记名字了。
　　正想着，秦获也没其他路可选，他们来到了那熟悉的胡同，见到了那熟悉的老太，展云傲还熟练的在老太身旁桌上的瓜子里抓出来一把。秦获木然的走着熟悉的道路，木然的抬手到背后和老太打了招呼，木然的被带领着走进了机关墙，木然的看着今天刚刚离开的地方。连之前他欺负的那只鸟都还在天的那边盘旋。它叫声叽叽，显然记性不错，发觉几次三番差点误伤它的危险人物又回来了，赶忙扇扇翅膀开溜。
　　天光还没有黯淡下来，视野那是相当的清晰。
　　秦获却看到了他并不是很想看到的一幕。
　　在青山绿水的环绕之间，石桌石椅处，也就是之前宋鹰画符的地方，四个石椅坐着三个人。
　　倾歌，白流连，还有宋鹰。宋鹰融入的很快，只是第二天就好像这里的一份子一样了。原本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听到响动，他们也看过来，视线全部集中在这个方向。
　　秦获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咧了咧嘴，回应宋鹰好奇的目光。
　　“倾歌姐，小流连，我带回来了个奇怪的家伙！”展云傲兴奋的抬手打招呼。看来这才是他在熟悉的地方的表现，不像一人在外那般的假作老成，偶尔放开，要比之前活泼的多。
　　但是这不妨碍，秦获替人尴尬的老毛病终究是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