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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洛南难以想象自己竟然会遭受这样的事情。
在他从图书馆回来的路上,有一个男孩跑到了马路中间,一辆疾驰而来卡车离得他很近,眼看就要撞上了。
就在这种事故将要发生的紧要关头,陈洛南的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地行动了起来;
他飞扑出去,将小男孩抱在怀里,用背部承受了这致命的一击,鲜血像流淌的湖泊一样,从他被撞远的身体延伸出去。
血迹斑斑的路面,血迹斑斑的沥青,一动不动的手臂,沾着血出现裂痕的方框眼睛,还有在他眼里涣散开来的白色的车灯,看上去都是如此地安静。
耳边传来遥远的声音,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身体传来打碎一般的痛苦,只要稍作移动就痛苦地将要昏迷;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连这明晰的痛苦,都变得渐渐模糊了起来。
他静静地等待着生机的流逝,夜风带走了他作为人的温度,直到自己彻底失去意识,临别前,他的眼珠微微转动,看向了空中美丽而庄严的明月,它就静静地挂在那里,用自己的光芒与温暖包容着所有人。
他笑了,他看到自己救下的孩子平安无事,觉得有些满足,自己短暂的人生至少没有留下遗憾,就是对剩下的人有些不负责任。
他轻轻地牵起嘴角,缓缓地闭上了早已疲惫的双眼。他接受了这个意外的结局。
宛如沉入深海的梦境中,他破碎的意识逐渐蔓延开来,在这深邃而幽静的黑暗中,享受着忘却时间的宁静,直到他再一次随着意识的碰撞而逐渐凝聚成形,就像一块块将要塞入的拼图一样。
“砰!”陈洛南感受到了身体落到地板上的冲击,以及透过衬衣传过来的木料质感,
他感觉自己从什么地方摔了下来,应该不是从很高的地方,半边身体有些发麻,但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他感觉脑袋好痛,非常痛!就像有人用圆锯将他的脑壳生生切开,将他的脑组织搅成胡乱的一团,然后再一点一点拼回去的感觉,那滋味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两个人,被一种粗暴的力量碾碎,糅合,就像在做饺子馅。他只能捂着头,试图减轻这蛮不讲理的痛苦。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四肢无力地撑着地板,却又一头栽倒在地,他再度凝聚起更加强大的虚幻力量,这一次总算是勉强站了起来,他微微喘气,靠着墙,迈着发软的双腿,带着模糊的意识向外走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里。
走廊是给人的感觉是木制的,不长,以暖色调的棕色为主,两侧是同样为棕色的房门,间隔处是很有西方古典风味的壁灯,内层有透明的玻璃,外面用黑色金属围出了栅格。
它们连通着镶嵌在墙上的灰白色管道,不知为何,陈洛南竟觉得这些东西的存在理所当然。
他双腿发软,脚步虚浮,昏暗模糊的视线一片天旋地转,在他的视线中走廊已经被某种半透明的灰色物质所取代,无形的触手光滑得像抹了油一样,依附在满是透明粘液的墙壁上丝毫没有规律地舞动着;
他看见讥笑着没有上半边的人脸在天花板上凸出,他看见裂开无数口器的手臂,他看见像波浪一样蠕动的一排排尖牙,它们在陈洛南脑海中映射出的不是一个个可怖的姿态,而是一条条奇怪的信息。
它们就像是某种不存在于世间的活物,由单纯的信息构成,被人类的感觉器官所感知到,并自动地转化成人类可以理解的姿态。
“那小姑娘要疯了!”
“她看起来很好吃....”
“吃了它,吃了她,吃了她......”
“我要手指。”
“我要嘴唇。”
“我要牙齿。”
“你们谁都别跟我抢!”
他甚至还听到它们混杂在一起的尖刻的低语,那简直不像人类的声带能够发出来的声响,它们的声音中还带着浑浊的混响,听着有种污染人心智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地感到烦躁,想要做些平常不会做的举动。
“砰!”他走到二楼走廊尽头的盥洗室,狠狠地关上房门,世界一下子就清静了许多,他甩了甩由于疲倦而意识不清醒的脑袋,伸手打开了边上有灯罩保护的煤气灯,橘色的光芒使盥洗室明亮了起来,
他站到洗手台前,拧开黄铜制的水龙头,捧两把水洗了洗脸,冰凉的水与面部接触的刺激让他的头脑清醒了几分,他疑惑于自己接触到的脸颊和手竟然意外地细腻光滑。
他看清了镜中的自己,不由得一愣:他看见了一个黑发红瞳的美貌少女。
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肌肤,柔顺的齐肩短发,脸型较小,眼角微微下垂,血红色的双眼通透而湿润,就像不喜欢争斗的小鹿一样,看上去很是温和恬静的样子。
镜中的女孩身材姣好,穿着侍者般黑色的马甲和胸前有褶边的丝质衬衣,它们在陈洛南刚才拍水的动作中被沾湿了一些,锁骨中央别着一支翡翠色的水滴状胸针,显得女孩知性而典雅。
他,不,现在称之为她更合适一点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充满了疑惑。
“我是谁?”浅色的小嘴微张,她的脸色看上去异常地苍白,柔和的红色眼眸中也尽是茫然。
她睁大了眼睛,无声地叩问自己,碎片般的记忆在脑海里复苏,杂糅在一起的思绪令她无比混乱。
“我是陈洛南...不对,我是艾慕希娅.阿比林斯.....”
“鲁恩王国间海郡康斯顿城人,就读于贝克兰德大学历史系...”
“父亲是有骑士衔的原皇家海军上校,在与因蒂斯的殖民战争中立下战功,退役后放弃爵位拿着大把金钱回老家养老...”
“母亲是信仰黑夜女神的破落贵族小姐,托她的福孩子们早早便学会了贵族的礼节...”
“有一个当政府雇员的哥哥,一同住在贝克兰德北区佩斯菲尔街28号的两层公寓里,在不依靠父亲的前提下已经有接近中产的生活水平...”
“家境足够富裕,可以在贵族举办的宴会上穿不同的衣服,戴较为名贵的首饰,与朋友们谈论奢侈品的品牌,有一笔数目可观的遗产...但本人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她对第四纪的历史有着浓厚的兴趣,掌握了号称北大陆诸国文字源头的古弗萨克语,以及古代陵寝里经常出现,与祭祀、祈祷相关的赫密斯文...”
“喜欢研读历史资料,探寻历史背后的真相,那会令她很有成就感。”
“她对神秘学知识有一定的了解,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些通过魔药异于常人的存在,知道有一些不可探知,不可理解,不可触碰的存在,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这是她当过牧师的妈妈教给她的。”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成为了一个名叫陈洛南的男人,在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最后被车撞死....”
“那些记忆实在是太过鲜明,我都要怀疑那是不是现实,而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换皮的假货.....”
“好可怕,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会经历这样的事...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刚因为记忆复苏而平静下来的身体又再度因为未知带来的恐惧而瑟瑟发抖,她捂着脸,不愿去看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害怕得简直要哭出来。
男性和女性的体感是完全不一样的,曾经的身体如今变得熟悉又陌生,脑海里还被强行塞入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知识,就像自己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这怎能不让人心生恐惧呢?
平静下来,平静下来,她缓慢地调整着呼吸,不让恐惧彻底支配自己,脆弱的意识还能听见那磨人心智的低声呓语,她深呼吸,努力让一切都远离自己的耳畔。
再怎么多想都没有用,与其花时间去害怕,不如先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平复心情,有些颤抖着打开盥洗室的门,像是在昭示自己无所畏惧般大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地板传来的触觉令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并没有穿鞋。
回到自己一路走出来的房间,门边是一张紧挨墙壁的床,有一个大约两米高的衣柜和一个挨着窗户的书架,上面放着各种各样不同封皮的书。壁灯连通的管道通向窗外,门边竖着一扇有两道裂纹的穿衣镜,木制底座的花纹简单而朴素。
正对着门的窗户下是一张原木书桌和倒下的椅子,看样子自己就是从那里倒下来的;书桌上有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一叠书册整整齐齐地摆在笔记本右侧靠书桌边缘,大概七八本的样子,旁边还搁着天使图案的墨水瓶和一支深色钢笔。它们上方的墙壁上镶嵌着熄灭的壁灯与灰白色的管道。
艾慕希娅注意到,书桌,笔记本,墨水瓶,钢笔上都笼着一层绯红的轻纱,她顺着窗外照进的光辉抬头望去,一轮绯红的月亮悬在半空,在深邃的黑暗中宁静而庄严。
“这里的月亮是红色的啊....”她理所当然地想道,自然而然地发出感慨,“跟银色的月亮感觉很不一样呢....”
她并没有感到害怕,对现在的她来说,两段记忆都是属于自己的,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昨天晚上...唔...”她摁着眉心绞尽脑汁地回想,“昨天我跟杜兰妮去逛百货商店....遇到了出来散步的霍尔伯爵....然后分开之后我就回家了....然后...然后...”
“我做了什么?”记忆到此就断片了,艾慕希娅惊讶地发现自己不仅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连原本清晰的记忆也变得模糊起来。
好在,这似乎只是两段记忆糅合的后遗症,只要慢慢磨合就会渐渐清晰起来的。
她看着窗外黑色天鹅绒帷幕上高高悬挂的赤红色满月,宁静的光芒洒落在大地上,令人感到无比地圣洁和遥远。
艾慕希娅血红色的双眼像是受到了感召一般,渐渐充盈的灵性在她眼中掀起一阵小小的漩涡。她感觉自己脆弱的意识正逐渐变得丰满,模糊的感知也渐渐变得清晰。
“或许可以用仪式魔法来查找一下。”她感受着身体良性的变化,心里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