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真没想挑衅

　　殷飞拒绝成为坐骑，但现实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对于一个真.身不由己的人来说，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任人摆布。
　　其实，就算能够行动，在两个会法术、自称魔教弟子，并且能驾驭尸魔的妹子面前，他一样能够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依旧没有一战之力。
　　例行不甘之后，殷飞将自己的心态放平，自动进入俎上鱼肉的角色。
　　徐真真望向殷飞的眸光中闪过一抹垂涎之色，跑到崔绮身边，拉住崔绮的手撒娇似的央求道：“好师姐，我也想要神仙遗蜕，你再去帮我挖一个好不好？”
　　崔绮失笑道：“你当神仙遗蜕是萝卜吗，说挖就能到田间挖一个出来？但凡有些修为的仙人，无论是尸解，还是寿数将尽，在元神离体之前，都会为自己的仙蜕寻一个隐秘之处，岂是轻易就能找到的？更何况是神仙遗蜕，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
　　徐真真抿了抿嘴，指着殷飞，不甘心道：“那师姐是怎么找到他的？”
　　“说来，也是我的运气。”崔绮解释道，“一个月前，那时你还没来，我一个人闲来无事，到崀山游玩，无意中遇到了一个有名的散修。”
　　“谁啊？”
　　“千杯道人醉仙客。嗐，估计你也没听说过，那醉仙客与玉河子是莫逆之交，修为更是高过玉河子，有人说他已经摸到了五品天仙境的门槛。不过这人与世无争，偶尔现身也只是寻人饮酒，谁也没见过他出手，所以也没人知道他真正的修为如何。”
　　“天嘞，五品天仙，要是用他来炼尸魔，那岂不是肯定能炼成金毛犼？”
　　“你倒是想的美。”崔绮在徐真真的额头轻点了下，“师父他老人家那么厉害，也只不过是接近四品巅峰，遇到醉仙客都要避让三分，你想用醉仙客来炼尸魔，谁给你的胆子？”
　　徐真真吐了吐舌头，“我就是随口一说嘛，我现在刚入初品，哪敢去打五品的主意。师姐，既然师父都要避让醉仙客，你遇见他还不躲着走？”
　　“谁说不是呢。虽说他不是仙盟的人，却也不是咱们魔教中人，敌友难辨，我怎么可能去招惹他？
　　“当时，我步行上山，一路游玩，快要登上山顶时，就看到醉仙客远远地坐在山崖边，独自饮酒。
　　“我本想着绕开，却无意中听到他酒后自说自话，其中提到了玉河子。听他的口气似乎是在凭吊，我也是福至心灵，留了个心眼，就躲了起来多听了几句。
　　“结果，他还真的是在凭吊玉河子。我这才知道，玉河子早在十余年前就已经死了，而他的仙蜕就藏在崀山山腹之中。
　　“自那之后，我得暇就去崀山搜寻，利用本门的搜尸术，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这才找到玉河子藏尸的明玉洞。要是没有醉仙客，单凭我自己，恐怕耗费千年也未必能寻到一具神仙遗蜕。”
　　醉仙客……殷飞记住了这个名字，心中默默开启碎碎念模式：
　　好你个醉仙客，要是没有你，我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惨境，就算变成坐骑，我也不会放过你。
　　你与那个什么玉盒子还是莫逆之交，有你这样莫逆的吗？几两酒下肚就酒后吐真言了是不是？这朋友卖的，一点成本都没有啊，跟倒贴的似的。
　　你说你，没事喝什么酒，还千杯道人，呸，不要脸，真有喝千杯的本事还会酒后乱说？
　　想到喝酒，殷飞忽然觉得脸有那么一点点疼，自己何尝不是因为酒喝多了才穿越到此，要是他没有喝到断片，也不至于醒来之后躺在盒儿里。
　　喝酒真是误事啊……殷飞再次发誓戒酒，又一转念，将来估计也没有机会喝酒了，应该很少有人会像杨过那样给自己的坐骑喂酒喝，毕竟酒驾还是挺危险的。
　　徐真真听了崔绮所说，脸上浮现一抹失落，转瞬又被一副艳羡的神情所遮掩，赞叹道：
　　“师姐，你这运气也太好了，真让人羡慕。你有这么好的一处洞府，又得到一具神仙遗蜕，比那些师兄们强太多了，依我看，宗门之中，除了师父，就数师姐你最厉害。师姐，我可跟定你了，将来你可要多帮帮我。”
　　崔绮笑道：“你这小妮子，就是嘴甜，难怪师父那么喜欢你。你放心好了，既然师父要我代他传授你本门功法，我肯定将一身所学都教给你。”
　　“谢谢师姐，我就知道，师姐人最好了。”
　　“好啦好啦，我也歇够了，也该干点正事了。”
　　“师姐是要炼尸吗？着什么急啊，你忙了一夜，应该先好好休息才是。他一个死物，又跑不了。”
　　“这具神仙遗蜕千年难得一遇，我担心迟则生变，还是先将他炼成活尸为好，这样一来，他对我唯命是从，也就不会节外生枝了。”
　　“还是师姐考虑周全。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师姐施法了。”说着，徐真真作势欲走，却不抬腿。
　　崔绮拉住徐真真，“炼尸小法，师妹无须回避。你现在只会驭尸，炼尸还未入门，师父要我传你功法，正好借此机会，让你先观摩一番，也好为今后修习做些基础。”
　　“真的？那太好了！多谢师姐。”徐真真笑容灿烂，主动退到一旁，又对着男仆模样的尸魔吩咐道：“退后。”
　　那尸魔双手端着托盘，退到徐真真身后，背贴石壁。
　　崔绮走到一张石桌近前，在桌上的一只木匣中取出一枚银针和一片墨色玉片。玉片形如令牌，半个手掌大小，上面阴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笔画歪歪扭扭，连在一起，有头有四肢，好像一个舞动的人形。
　　徐真真看在眼中，觉得奇怪，问道：“师姐，你拿这玉牌做什么？我听师父说，运用自身真气就可以祭炼尸魔啊。”
　　崔绮手中拿着银针玉牌走向殷飞，口中解释道：“你不知道，这玉河子炼就一身仙缕玉衣，寻常小术对他无效。对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用起尸符吗，就是因为起尸符对他没用啊。要不然，你以为我愿意背他？”
　　她瞥了一眼殷飞，最后还不忘吐槽一句：“别看他不胖，背着可沉了。”
　　“是这样啊……”徐真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所以，对待这具神仙遗蜕，不能用寻常的手段。”崔绮晃了晃手中的玉牌，说道，“我要使用的这种方法名叫元命牌，只需取尸身血液，注到这玉牌之上，便可使玉牌与尸身相连，祭炼玉牌等同祭炼尸身。
　　“此法一旦炼成，只要对元命牌施法，尸魔就会感同身受，至死受制于元命牌。相较于寻常炼尸之法，这种方法虽然有些麻烦，却更加稳妥，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驱遣尸魔时，无需当面发号施令，只要操控元命牌即可。”
　　殷飞暗自叫苦，这不就是无线手柄吗？以后我就要受它控制了吗？
　　“这个好，师姐，我也要学。”徐真真一脸兴奋。
　　崔绮点头道：“这种法术有些难度，等你炼尸入门，再传你也不迟。今天权当是提前了解吧。说的多了你也不懂，日后学到的时候，我再给你详细解说。”
　　徐真真连连应诺。
　　殷飞有一种生无可恋之感，听着这一对妹子的对话，就感觉自己仿佛是医学院课堂上用来被解剖的小动物，不仅要挨刀，挨刀时还有人在一旁讲解，这刀挨得明明白白的。
　　崔绮自是不知道在玉河子的躯体内有着如此丰富的心理活动。
　　其实，但凡她用自身真气探查一番，也能发现，这具躯体之内是有真魂的。只因这一点疏忽，这才导致了后面的事情发展，与她预想的结果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偏离……
　　此时，她极度自信的坐到了殷飞身旁，拉过殷飞的一只手，用银针刺破中指指尖。
　　殷飞低垂的视线刚好看到这一幕，只见伤口处，在崔绮两指的挤压下，竟然渗出一滴乳白色的血液。
　　血液滴在玉牌上“人”形的头部，刚好将那一个圆形的凹陷填满。
　　似乎只这一滴便够，崔绮当即松手，未再继续用力。
　　见到白色血液，徐真真咦了一声，问道：“师姐，他的血怎么是白的？”
　　“仙人之躯，自然与凡夫不同。”
　　崔绮没有过多解释，飞身上了石台，与殷飞对面而坐，左手持玉牌，右手作剑指，指向玉牌上的“人”形符号，目视殷飞，口中念念有词。
　　咒语甫一出口，殷飞只觉得脑海中似有电流划过，指尖伤口处传来的痛感，令他的手指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
　　动了？！
　　殷飞简直不敢相信，为了不引起那两个妹子的注意，他尽量控制面部表情，暗中勾了勾脚趾。
　　确实能动了。
　　然而，他现在却不敢动了。
　　崔绮的施法才刚刚开始，咒语也才只跳出几个音节，他现在要是动了，会不会让崔绮觉得很尴尬？
　　另外，他也不知道成为尸魔之后，应该怎样行动，才不会让自己显得太过业余。
　　在殷飞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我可能夺舍成功了……
　　崔绮说，要先将我炼成活尸，活尸应该就是能够活动的尸体，按照正常的阅读理解来看，炼尸的流程大致应该是分为三步。
　　第一步、开始祭炼；
　　第二步、祭炼完成；
　　第三步、才是尸体被激活。
　　现在只是刚进行到第一步，我就已经能动了，显然是流程出了问题。
　　用游戏研发中的术语来说，这里有BUG，也有通俗易懂的说法——出幺蛾子了。
　　殷飞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崔绮在施法的过程中，因为某种原因，产生了漏洞，误打误撞，让他真正的成为了这具躯体的主人。
　　他认为这种可能性极大，这就如同游戏开发中的编程，BUG是不可避免的，没有哪个程序猿敢拍着胸脯说，他写的代码保证百分百一次通过。
　　我活了……
　　殷飞激动得想要跳起来大声欢呼。
　　这份喜悦却被他的理智硬生生的按了下去。
　　现在还不是动的时候。
　　他担心一旦被崔绮发现他是活人，很有可能会被当场活活打死，然后再进行一轮正常流程的炼尸。在编程中，这一步叫DEBUG，也就是干掉幺蛾子。
　　为了自身安全，殷飞决定，还是先稳一手，静观其变。
　　当他稳住心神之后，忽然发现，自从醒来一直伴随着他的那种宿醉般的头疼完全消失了。
　　头疼不是因为酒醉？
　　身体能动，头就不疼，殷飞似乎明白了，头疼或许是因为意识、或者说灵魂，未能与躯体完美契合有关。
　　不管是不是受到崔绮法术的影响，总之他现在能动了，灵魂可以驾驭身躯了，头疼也就随之消失了。
　　崔绮的咒语还在继续，这似乎是一种很奇怪的语言，每一个音节殷飞都能听懂，但是连在一起就懵了。
　　玉牌上的那一滴血，在法术的作用下缓缓流动，填充着每一道笔画，看样子是要将整个“人”形填满。
　　血液流动的过程中，殷飞的体内时不时的便会感受道有一道道电流跳动，时而四肢，时而躯干，酥酥麻麻的，不是很强烈，好像对他也没有什么危害，反倒是还挺受用。
　　如此这般，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奇怪的咒语终于念完了，玉牌上的阴刻符文也完全被白色血液覆盖。血液渗入玉牌，似乎已与玉牌合而为一。
　　就当殷飞以为结束了的时候，崔绮又念了一段他能听懂的咒语：
　　“真灵归位，奉吾为主；
　　吾授尔名，名曰玉奴；
　　听吾驱遣，终世臣服；
　　此咒既立，不灭不除。”
　　这一段念完，殷飞心想，这回应该是真的完事了。
　　他暗中感受了下自身的变化，除了身体已能随心所欲之外，并未有任何不适感，由此更加坚信，自己没有成为活尸。
　　紧接着，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按照正常流程，第二步已经结束，接下来应该进入第三步，也就是说……此刻他应该动了。
　　可是……鬼知道他该怎么动？
　　万一他的行为与活尸不符，那不就是自爆吗？宁稳勿乱，要不……再稳一波？
　　于是空气突然安静。
　　片刻之后，徐真真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姐，好了吗？”
　　“好了……吧。”
　　“怎么没动静呢？”
　　崔绮故作镇定，“别急，炼尸分为两种，一种是拘来尸身原本的真魂，将其封禁在尸身内，从而炼成活尸，还有一种是尸身的真魂已经不在，或是消散、或是转世，只好以尸身为庐舍，凝聚天地灵气，祭炼出真灵，并使其开智，一样也能炼成活尸。
　　“玉河子的真魂早已转世，我自然采用的是第二种方法。由天地灵气祭炼出的真灵性情迥异，事先难以预料，或许……这个真灵有些沉稳也说不定。”
　　她顿了顿，又略带疑惑的小声嘀咕道：“那也不对啊，就算再沉稳，也应该有点动静才对啊。咒语错了？”
　　殷飞与崔绮对面而坐，听得清楚，暗道一声遭了，稳过了……
　　他来不及细想该如何应对，只担心再稳下去，势必要引起两个妹子生疑。
　　当下必须有所行动！
　　打定主意，殷飞一跃而起，模仿着两个“门神”尸魔的样子，瞪起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立在石台之上。
　　“师姐，成了！”徐真真一声欢呼。
　　崔绮则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立于徐真真身后的男仆尸魔突然对着殷飞大吼一声。
　　见此情形，殷飞心念急转：刚进洞的时候，两个守门的尸魔吼我，此时这个男仆装扮的尸魔也吼我，难道这是尸魔独特的打招呼的方式？
　　真是这样的话，我也得按规矩行事，不能露出破绽。
　　想到这里，殷飞对着那男仆尸魔也大吼了一声，这叫礼尚往来。
　　不料，那尸魔顿时暴怒，像炸了毛的斗鸡似的，连声怒吼。
　　“闭嘴！”
　　徐真真急忙呵斥，那尸魔倒也令行禁止，立马将嘴闭上，但脸上的怒色丝毫未退，齿间还不断地发出嘶嘶的低吼之声。
　　徐真真看了看殷飞，侧头对崔绮笑道：“师姐，这神仙遗蜕果然是与众不同呢，刚有些灵智，就敢挑衅我的初品尸魔。”
　　啥？
　　挑衅？
　　不是问候吗？
　　殷飞的脑袋嗡的一声，草率了……
　　天地良心啊，我真没想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