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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书吏见杨帆垂询，连忙躬身答道：“回大人，若按往年进度，秋粮确实应该征收四五成了，不过今年咱红原县雨水过多，这谷物短了日头，粮食自然欠收。
县尊大人已经向郡守大人上书申报，减免了今秋一半的粮税。所以，咱们现在的征粮进度，其实和往年差不多。”
“哦，这样啊。”
杨帆大失所望，他原本以为可以大展拳脚了。
却哪知道他好不容易才发现的问题，竟然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顿时有了一种身怀屠龙技，却天下无龙的感觉。
杨帆兴致缺缺地挥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
那书吏躬身道：“是，大人。小的叫张冲，大人若有垂询，随时叫我。”
杨帆向他看了一眼，微笑的点点头。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杨帆便是在百无聊赖中度过的。
偶尔书吏们有什么请示，他也只需要点点头就行了。
实在没什么可以让他一展身手的大事发生。
其实本来也是，他没来之前，整个税曹司都是在正常运转的。
怎么可能他这个税曹官一来，就麻烦不断了呢？
杨帆好不容易熬到了饭点儿，赵仁飞便兴冲冲地跑来邀他去公厨共进午餐了。
对于赵仁飞的亲近之意，杨帆自然不会拒绝。
吃饭的过程中，赵仁飞似乎看出了杨帆的心事，还特意开导他不要操之过急，饭得一口一口吃。
为了说明得更生动形象，赵仁飞还真就一口一口扒起饭来。
杨帆顿时一阵无语，不过转念想想也是，便也放宽了心。
吃过午饭，杨帆又和赵仁飞闲谈了一阵，便告辞回了税曹司。
叫上张冲，想一起去城里的商铺里逛一逛，考察考察红原县的商税情况。
二人刚要走到衙门口，一个书吏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大叫道：“大人，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杨帆记得这书吏叫关宁，上午还向自己请示过外出督收秋粮的事儿。
听他口中话语，顿时喜上眉梢，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就在上一刻，他还在抱着既然事儿不来找我，那我就出去找事儿的心态，正想出门找点事儿。
没想到下一刻，这事儿就真的找上门来了，这可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
关宁见到杨帆眉眼中的喜气儿，不由一呆：杨大人这是什么表情？
貌似、似乎、可能、应该、好像有点儿……高兴？
我说大事儿不好啦，他怎么会高兴呢？
难道咱们新任的这位税曹官大人有点缺心眼儿？
缺心眼儿的杨大官人见关宁突然发起呆来，又催促道：“快说啊，出了什么事儿？”
“哦哦哦！”
关宁回过神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喘着大气道：“是城东，城东张家，打起来啦！”
杨帆听得没头没脑的，微笑安慰道：“你别着急，喘匀了气儿慢慢儿说。”
关宁调整了一下呼吸，又简单整理了思绪。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卑职和林威去城东大林乡督促秋粮征收事宜，本来一切还顺顺利利的。
可是收到张家的时候，张家的恶仆居然说他们不交粮税，谁爱交谁交，还让我们有多远就滚多远。”
杨帆眉头一皱道：“这张家是什么来头？一个下人也敢对公差如此无理？”
张冲抢过话头道：“这张家本也没什么来头，不过是一个种地的土财主罢了。只是八年前，张员外将女儿嫁给了本县的县丞大人做妾，攀上了县丞大人这条路子，这才一下子蹦跶起来啦。
借着县丞大人这块金字招牌，张员外不仅兼并了很多土地，还在县城里置下了许多产业，短短几年之间，便一跃成为了咱红原县数一数二的大富豪啦。
仗着他家的财力，再加上他的女儿又颇得县丞大人宠幸，所以平时都是鼻孔朝天出气儿的主儿，那些家仆狗仗人势，自然也就飞扬跋扈一些。”
“原来如此。”杨帆点点头，又向关宁问道：“张家为什么拒交税粮？”
关宁道：“卑职也不知道啊！他张家以前纵然跋扈，但税粮一直如数上交。虽然偶有拖欠，但最终都得交齐，也不知道这次是发了什么疯。”
杨帆又道：“那你们又是怎么打起来的呢？”
一提起这个，关宁脸上又露出愤怒的神色：“那恶仆说他们张家不交粮，让我们有多远滚多远。卑职知道张家跋扈，便也耐着性子问他，为什么不交粮。
那狗仗人势的东西居然说跟我们说不着。反正就是不交。跟卑职同去的林威也是个臭脾气，见那恶仆如此跋扈，便忍不住酸了他几句。
哪知那恶仆居然敢动手，扑上来就给了林威一个大嘴巴，林威哪能忍了这口鸟儿气？当下便和那恶仆扭打在一起。
同去收粮的里正和民壮们生怕有个好歹，连忙上前，想将他们拉开。谁知那恶仆以为咱们是要群殴他，于是便鬼哭狼嚎起来。
他一嚎，便嚎来了二十多个张家的家丁和长工。那些狗腿子也是跋扈惯了的，一见情形，不问青红皂白就扑上来动手。
这种情况下，谁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他们讲道理啊？于是，双方便打在了一起。卑职眼看情况不妙，却又阻拦不得，便连忙赶回来向大人禀报了。”
杨帆还未开口，张冲便鄙夷道：“没卵子的东西，咱们税曹司的兄弟跟人打架，你却独自逃回来了，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在税曹司里，张冲和林威最投脾气，私下里关系最好。
耳听关宁抛弃林威独自逃走，心中大为气愤，忍不住便出口讥讽。
关宁一听，瞬间涨红了脸，怒道：“放屁！我一个读书人，哪是那些山野村夫的对手！明知道打不过还硬拼，那是傻子！
再说了，我若不回来向大人禀报，万一酿出什么大祸，不是给大人平添麻烦吗？你三个卵子，有本事你去跟他们打啊！”
杨帆抬手制止了还待再说的张冲，慢条斯理地道：“关书吏所言有理，逞匹夫之勇也要分对时候，遇到这种情况自然应该及时上报，及时处理，避免事态加重。你，做得很好！”
得到了杨帆的肯定，关宁的一张关公脸渐渐褪红。
朝张冲重重地哼了一声，才向杨帆请示道：“大人，咱们该怎么办？”
杨帆思索片刻道：“张家恶仆既然有胆子殴打你们，对我这个税曹官想必也不会客气到哪里去，要想平息争斗、顺利征粮，光靠嘴皮子恐怕不行！你们在此稍待，我去向县尊大人借调几个捕役！”
杨帆说完，返身便向后堂快步走去。
只片刻功夫，便领了八个身形壮硕的捕役出来。
向关宁道：“关书吏，请你头前带路。”
“是！大人！”
关宁答应一声，一溜小跑跑到杨帆前面，引着众人快步往张家走去。
张冲见杨帆并未特意嘱咐他留守税曹司，心中担忧着好友林威的处境，便也赶紧跟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