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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邙山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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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昱人得知苏州也陷落于刘展之手,真是胆战心惊,纵马飞驰南下。不日渡过黄河,来到河阳,将上项事向光弼问了备细。然后请命要带舜王坪兵马前去平叛。光弼道:“我知道昱人兄的家在苏州。刘展原是舜王坪旧部,量他不会为难令尊一家。”镜平与崇尧也多说:“十二弟莫要意气用事。朝廷已经教驻扎在任城的平卢兵马使田神功去讨伐,相信不日就会告捷。”昱人还是心神不安,说道:“但愿田神功早日奏凯。”光弼道:“当下史思明与我对峙,相持一年多。胜败难料,用人之际,昱人兄须以大局为重。”昱人点头道:“我听大帅的。”镜平与崇尧甚是高兴。
  忽闻报:“仆固将军打下怀州,生擒叛将安太清。”光弼大喜道:“仆固真乃虎将也。”那人又说:“可是仆固将军的儿子,仆固瑒掳走了安太清的妻子。安太清在牢中大骂我朝无耻,言辞激烈,要求见大帅。”光弼失色道:“竟有这等事。”马璘道:“仆固长子仆固玢当年被叛军擒去,后来跑回来。仆固将军还是将他正以国法。仆固瑒素来英勇善战,屡立战功,今日又是初犯。念在仆固一家阵亡那么多人的份上,这件事还须息事宁人的好,莫要伤了和气。”光弼怒道:“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我朝体面何在?恶果会很严重。不行,我得去把人夺出来。”径自率领一干亲信将校前去仆固大营抢人。那仆固瑒正在军营调戏安妻,未料光弼纵马闯入辕门,勒令将士去把人带出来。众将士哪敢违抗,闯入仆固瑒营帐,便抢人。
  仆固瑒见说是大帅要人,到吓一跳,看着把人带出营帐去,惊心甫定,气急败坏地说:“李光弼欺人太甚耶。左右与我把人抢回来。”部将哪个不听他的话,登时便动手抢人。双方群殴起来,打到眼红处,亮出了刀。光弼性急,拈弓搭箭便射杀了六七个厮打的军士,风也似的把人驮上马背扬长而去。仆固怀恩闻讯赶来,见他们已远去,看着地上几俱尸身,破口骂道:“李光弼,你为叛军杀官军耶。”光弼回到河阳,把安妻送还在牢中的太清,夫妻两相见,抱头痛哭,宛然劫后余生一般。仆固羞愤,也不来见光弼。两下似是相安无事了,实则是貌合神离,芥蒂已生。
  一日,崇尧想起一事,向镜平询问道:“那年我们教老六劫夺那被掳女子,事体究竟如何?你见着了老六,问了麽?”镜平道:“我问了。老六说当日接到八弟书信,便要派人去行事,可是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伙草寇中途劫杀回纥兵。回纥兵死一百多人,草寇两百多人悉数被杀死,死了数百女子,只有两百多女子逃脱虎口。”崇尧道:“那么他就没有动手?”镜平道:“老六说当时动静弄得很大,回纥王子勒令地方彻查,追出主谋元凶来。回纥兵又得到地方保护,无从下手,老六怕祸及舜王坪,便没有动手。”崇尧道:“早知是这样,我就该亲自走一趟了。可怜呐。”不胜欷歔。镜平别过了出来,泪流不止,心中似有难言之苦,只得藏在心里了。
  思明屡屡败于光弼,听从众谋士计较,差人往长安散布谣言说:“洛阳可一战而收复,李光弼久久拖延,是待价而沽,向朝廷要更多的赏赐,想要割据一方。”朝廷将信将疑,便派宦官来探问。仆固又畏惧光弼严整治军,想要取代光弼而代之,便向朝恩进言,要光弼攻取洛阳。观军容使鱼朝恩也认为时机成熟,洛阳可取,便上奏皇帝勒令光弼出兵收复洛阳。李亨便下旨意教光弼出兵收复洛阳。
  旨意传到河阳,光弼接到旨意,倒吃一惊:“史思明兵力尚强,怎么能出击呢?这必是有奸人挑唆皇上。”镜平道:“史思明打不过我们,就要使这等诡计教我们离开坚城与他决战。这是取败之道。大帅快快上奏说时机尚不成熟。”马璘道:“只怕是又要遭受像哥舒大帅一样的覆辙,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光弼旋即写奏章,交由宦官带回。李亨接到光弼奏章,想道:“京师到处传说李光弼图谋不轨,看来是果然有所预谋。”当即下旨教他速速收复洛阳。光弼又接到旨意,吓的落泪道:“我为朝廷计,却不受信任。我祸不久矣。”昱人,镜平,崇尧都来说还是再上奏表,陈诉出击的利害,或许会教皇帝改变主意。光弼为数万唐兵性命着想,只得再上表,细细陈说出击必败的道理。李亨勃然震怒道:“光弼欲投敌耶!”又下旨意,教他火速发兵,不然便以抗旨论处。
  使者捧着旨意来到河阳,光弼接旨看了,只得说:“臣领旨。”送走了使者,捶胸痛苦:“我军危矣。”马璘,抱玉,崇尧等众将官来看,晓得了旨意是要教出战,多喋喋抱怨起来,大骂朝廷是把将士的性命做草芥。不日,观军容使鱼朝恩,神策军节度使卫伯玉也来河阳,说是奉命来相助攻取洛阳,实则是监督光弼出兵的。光弼道:“即日便向史思明下战书决战。”朝恩笑道:“大帅英明果决呀。”
  思明接到光弼战书,高兴地举着战书向众将叫道:“李光弼用兵有几下子,论到机谋可要逊我多矣。”众将好生欢喜,叫道:“他龟缩在河阳三城,我们拿他没办法,这下可好了也。”火拔天道:“我们杀他个片甲不留。”思明道:“可要把握这次机会。击败了唐兵,朝廷必定会罢黜李光弼的兵权,那时候我们就可以长驱直入,杀进潼关,覆灭唐廷了。”火拔道:“如今唐廷江淮被刘展搅得天翻地覆,他的赋税基地遭到严重破坏。可不是天意归我大燕麽。”思明道:“说得好。天意归我,故有这么凑趣的事。诸位回去好好备战。”
  正是河水解冻,春闹枝头,二月早春时节。那时两军列阵会战于邙山脚下。镜平,昱人,崇尧三个率领舜王坪几千兵马列于唐军左翼,个个都是揎拳裸臂要与贼拼个你死我活。
  之前,光弼命仆固依靠邙山扎营御敌,教泽潞节度使抱玉镇守河阳,自领其余众将士攻打洛阳,迎击思明。仆固寻思:“此战我军若胜,李光弼必然备受器重,愈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且教他输上一阵,待他失去兵权。我便是天下兵马副元帅,收拾残局,成就大功,何愁没有一场大富贵耶。”遂不依光弼主张,将大营列于平原之地。光弼布阵,即将与思明开战,却听得仆固不从节制,私自将兵马布于平原。哪敢迟疑,急忙来到仆固军营,勒令他依山扎营列阵,说道:“依靠险要列阵,进可攻退可守。你布阵于平原,如果遭遇叛军骑兵冲击,大军将陷于被动,会导致全军覆没。你这样做是犯了兵家大忌。”仆固置之不理。
  思明见唐兵人马涌动,列阵未了,闻报:“仆固怀恩列阵平原,李光弼尚未列好阵势。”满心欢喜道:“正好打。”当即传令:“骑兵避开李光弼大军,直取仆固。其余众将速速出击攻杀李光弼。”当下擂鼓进兵,真是万马齐鸣,千军呼喊,气势磅薄的冲击向仆固。那仆固将兵马列于平原开阔地带,到教叛军两万铁骑冲的七零八落,乱成一团。
  光弼列阵未了,只见叛军步骑混杂,人头攒动,杀声震天排山倒海似的冲杀而至,惊慌失措地说:“恁地快。”来不及下令诸将御敌,登时被叛军步骑冲乱了阵脚。那时仆固阵营,光弼阵营都遭受到了贼兵的重创。回纥将军帝得死于乱军之中,回纥兵顿时作鸟兽散了。光弼欲要调兵遣将,以患为利,挽回败局,奈何空有计谋难以传达。唐兵先自乱了阵脚,故而失了先机,一时纷纷攘攘,匆忙间各自为战。思明只叫:“灭了李光弼。”众贼直扑中军大营,朝恩吓的惊魂欲飞,急叫道:“撤退,撤退。”卫伯玉保着朝恩率领神策军率先撤走,望西溃窜。
  那时舜王坪兵马也陷于重围。镜平见三个敌将甚是猖狂,抖枪拨马杀去。那三个敌将叫道:“咦,舜王坪的徐老三。我们杀了他,可不是大功一件。”三个刀枪并举联手将镜平裹住厮杀。镜平临危不乱,一杆枪使得如游龙戏珠,招架的滴水不进。三个敌将竟自有些惊骇。镜平此时显出他那精绝的武艺来,就马背之上,凌空掠起,避开刀枪,一枪追风赶月似的戳翻一个。另两个惊叫一声:“大哥啊。”一个抡刀,一个挺枪向他戳砍过来。镜平凌空一个翻身,一枪将那个使刀的打落马背。另一个拨马走开,张弓搭箭便射。镜平取了弓箭,乍见那箭射至,急忙用弓将那箭拨开。那将欲要射第二箭,却没镜平出手迅捷,吓的脸色多变了。镜平只一箭将其射于马下,策马过去,复一枪结果了性命。那个坠马的挣扎起来,望着两个兄弟尸身,好不伤痛,拔出腰刀叫道:“徐镜平,我跟你拼了。”镜平兜回马来,长枪如电戳入他的咽喉,登时结果了性命。感叹这三个颇是义气,心下甚是恻然。
  其时山翁,莫南率领一干贼兵冲杀入舜王坪阵营。崇尧见了,好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抡刀直取山翁。两个刀来斧往,打十数回合,崇尧敌不过山翁神勇,看看败下阵来。镜平叫道:“八弟,我来与你杀他。”挺枪加入战圈。
  山翁大叫:“吕崇尧,便是把你的兄弟们都叫来,又能把我如何啊。”一杆萱花大斧着实沉重,每一击下来何止几百斤的力道,震得崇尧跟镜平的手臂都酸疼。莫南被昱人纠缠了住,一个使剑,一个使枪,长枪短剑杀得也着实惊险。昱人笑道:“沙场之上还是我的长枪好使。”莫南道:“寸长尺短,休要得意。”捏着剑诀,打起精神来攻守,如临大敌一般,心道:“白昱人武艺着实长进不少。”心下着实骇异。两个窜来跃去,来来往往杀了数十回合难分轩轾。此时唐兵已成溃败之势,贼兵一浪一浪的簇拥过来,杀得唐兵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崇尧道:“三哥,别打了。我们撤罢。”镜平叫道:“大帅定会转败为胜。”山翁要杀他两也非容易,又见舜王坪众兵乱箭射来,急忙拨转马头就走。镜平只道山翁怯战,拨马追赶道:“老贼休走。”崇尧打马急赶,叫道:“三哥回来,别追了,回来。”镜平道:“我们与贼兵胜败在此一决,岂能退却。舜王坪的兄弟,跟我杀啊。”连向山翁射了三箭,都教山翁回身以手接了去。镜平气急了,索性弃了弓箭,打马急赶。舜王坪众兵发声喊,浴血厮杀,打的贼兵节节败退。莫南撇了昱人,闪入乱军之中去了。昱人跳上马背,便要去追山翁。只见那山翁猛地回头,觑的镜平较轻,扬起萱花大斧暴劈而落。镜平赶到跟前,勒马不及,眼看着那斧头当头落了下来,只叫地一声:“苦也。”不及招架,被劈的脑浆迸流,坠马而死。昱人登时心胆俱裂,惊得动弹不得。
  崇尧看到镜平被山翁劈死落马,惊得心胆俱裂,失声嗥叫道:“三哥!”舞刀来杀山翁。山翁欲要将崇尧也杀于此地,瞧见昱人上马来追,还有舜王坪那些亡命之徒正在步步为营杀退燕兵,只想:“与他两打起来,又费手脚,可莫要脱不得身。”想到此,急急纵马而去。崇尧跳下马背,注着地上头面血肉模糊的镜平,早已泪水模糊了双眼,双腿似有千斤重,挨到他身边,将镜平抱在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昱人失魂落魄的走来,跪在地上,泪流滚滚,呜咽地说:“三,三哥,你怎么就,就这样死了呢。”舜王坪的兵马好不容易打退这股贼兵,纷纷扑了过来,倒地恸哭起来,真是哭声响彻天地。
  这时一员小将杀到这里,见舜王坪众兵号哭,惊异的分开人群进来,见是镜平阵亡,落泪道:“天妒英才,岂不叫人痛惜。”昱人抬头见是朔方浑瑊,哭道:“大帅这仗是怎么打的?”浑瑊见贼兵围拢过来,忙说:“快撤罢,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焦急地连声催促。昱人道:“八哥,我们撤罢。来日与三哥报仇,未为晚也。”径自与浑瑊抬起镜平尸身,扶上马背。崇尧怒发冲冠,持刀开路,宛若疯了似的杀得贼兵亡魂丧胆,不敢过分逼近。至此舜王坪众兵将跟镇西兵且杀且退与撤出河阳城的抱玉兵会合,星夜渡船,退回泽州,方才喘了口气。那时节思明命史朝义全力追击唐兵,昼夜不歇。光弼与仆固渡河,退保闻喜。朝恩与伯玉退守陕州。不题。
  思明夺取了河阳,怀州等地大胜一阵,命朝义务要拿下陕州。思明进驻河阳,犒劳将士,说道:“这一仗打的唐兵丢盔卸甲,辎重尽被我军缴获。更难的是燕山翁在这一仗杀了舜王坪徐镜平这员虎将,可谓是奇功一件啊。”便命山翁接受封赏。山翁自得的说道:“这是皇上洪福齐天,岂是我的功劳。”思明愀然作色道:“山翁何必过谦耶。我满朝将士那个不晓得山翁是武艺超群的好汉。这样,朕就封你做我大燕国第一勇士。赏黄金万两,赐钱十万贯,如何啊。”山翁叩头谢恩。思明又教取一件金光灿灿的盔甲来,说道:“这可是宝物,穿上它便可以刀枪不入呢。”山翁大喜领受,穿在身上,黄金闪闪。诸将无不喝彩夸赞,山翁喜上眉梢,好不兴头。又闻报:“田将军打下睢阳。”思明大喜,传命道:“便封田承嗣为睢阳节度使,众卿家以为如何?”众将举杯庆贺道:“这可是双喜临门,捷报频传啊。祝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九拜起来。思明愈是欢喜,推杯换盏与众将吃的不亦乐乎。
  莫南也不起身朝拜,吃着闷酒,瞧着山翁恁麽趾高气扬的,心下不服:“我大师兄死了,这才显出你的手段来。我大师兄为了刺杀李光弼,把命都丢了,也没得到这样的尊崇。史思明,你也忒偏心了。”暗自伤悼登云与不渝,又有无限的惆怅落寞,着实感慨世态炎凉。思明见莫南闷坐吃酒,说道:“李先生,你也有赏赐。”莫南也不起身,只说道:“无功不受禄,待我杀了吕崇尧,然后请皇上封赏罢。”思明好觉没趣,只向山翁说道:“望卿家再接再励,大燕国师宝座还是卿家的。”众将又举杯向山翁祝贺,只冷落了莫南一个吃寡酒。
  却说光弼与仆固退到闻喜。光弼厉声自指责仆固,骂道:“是你不听节制,丧师辱国,我杀了你。”拔出佩剑便要杀仆固。仆固自知罪责深重,跪下道:“大帅,我是有罪。要杀便杀,随你罢。”光弼便要一剑刺杀了他,叵耐左右温儒雅,李怀光等拽住光弼,叫道:“大帅,擅杀大将朝廷会降罪于你啊。”仆固部将范志诚,张诏,徐璜玉三个急忙拉起仆固,说道:“大帅息怒,仆固将军情愿将功折过,收复失地。还望饶恕他这回罢。”光弼见众将为他求情,将剑掷于地上,方才作罢。志诚,张诏等急忙拥着仆固去了。光弼仰天长叹道:“鱼朝恩必然会归罪于我,罢黜我的兵权。平叛大业便有赖诸公了。”儒雅等好言抚慰,兀自说:“皇上宠幸大帅,依然会使大帅掌兵御敌。”光弼凄然一笑,怫然而去。
  未数日,果然仆固贿赂朝恩,朝恩将战败罪责卸到了光弼身上。龙颜大怒,罢黜光弼兵权,召回光弼任为工部尚书,下诏改任仆固为天下兵马副元帅,朔方节度使,朝恩依旧为正元帅,行监军之务。光弼喟然长叹,也不与众将辞行,打点行装,回朝上任去了。仆固至陕州叩见朝恩,备言其事,深表感激。朝恩自是欢喜。
  且说,抱玉,马璘屯兵泽州,听报说朝廷罢黜了光弼兵权,改任了仆固做元帅,明晓得是仆固贿赂朝恩,将罪责推卸到了光弼身上,都是愤忿不平,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崇尧,昱人伤悼镜平,整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抱玉,马璘多番劝慰,教以抗敌大业为重,莫误了国事。二人听了朝廷竟然罢黜了光弼兵权,更是心灰意懒。舜王坪兵士无不垂泪叹息,悲怆不胜。这日闻报:“朝义屡败于伯玉,思明亲率大军去打陕州。”崇尧叫道:“且把三哥的棺椁送回舜王坪,设个灵位,莫要安葬。待我杀了燕山翁,提着他的首级来祭奠三哥英灵,然后发丧下葬。”昱人抹泪道:“正要这样才能告慰三哥在天之灵。”两个便向抱玉请战,前去陕州。
  长孙蝶跑来叫道:“大哥惨死,仇人一日不死,他的魂魄也一刻不得安宁。我要跟你们一起去,诛杀燕山翁这个老贼。”马璘道:“我娘子的仇人,便也是我的。杀仇人,我责无旁贷。”抱玉见他们挟恨,个个嚼齿穿龈,怀刻骨之恨,一心报仇,便说:“好,你们去罢。”马璘道:“泽州安危就拜托李将军了。”抱玉道:“史思明志在攻打陕州,然后进兵潼关,长安。量他还不至于就打泽州,只你们此去可要好好审时度势,莫要失手了。”马璘,浑瑊遂与抱玉辞别。崇尧也点起舜王坪兵马,两路兵渡过黄河沿着南岸望西征进。
  话说朝义进兵至姜子坂,屡屡被伯玉击退。部将骆悦道:“殿下且待皇上来了再处罢。”朝义道:“父皇不待见我。他来了必会指责我出师不利啊。”骆悦道:“你父皇就是偏爱辛皇后跟皇后的儿子朝清。”朝义道:“我岂不知耶。他想教朝清做太子,也非一日了。”骆悦道:“满朝文武哪个不敬重怀王殿下宅心仁厚,众将不会听由皇帝罢黜你的太子之位的。”朝义道:“真的麽?”骆悦道:“殿下相信我。我骆悦是跟殿下站在一条船上的。皇上废了太子殿下,我的身家性命也不保啊。”
  未两日,朝义闻知思明大军已至怀州驻扎,急忙率领一干将佐僚属前去拜迎。思明大骂道:“你以得胜之师便打不下陕州麽?简直是无用。混账东西,朕杀了你。”朝义与众将佐吓的流汗不止,头也不敢抬起来。左右众将急忙劝思明,权且息怒。思明见众将为他求情,又发泄一番,率领众将方始入营帐,说道:“诸位将军,哪位肯去做先锋,拿下陕州。”杨朝宗,令狐潮,牛廷等争相叫道:“末将请求攻打陕州。”思明踌躇不决。山翁上前叫道:“老夫去,必然成功。”思明甚喜,说道:“好。我教朝宗与你同去建功,务要拿下陕州。”山翁大声道:“老夫愿立军令状。”思明道:“何须如此耶。”山翁道:“皇上待我恩重如山,礼遇有加,臣万死难报耳。”思明目注莫南,心下不悦:“李莫南怠惰致此,不堪大任矣。”
  次日便为山翁,朝宗饯行。二人领了一万披坚执锐的精兵,金鼓齐鸣,耀武扬威开往陕州。伯玉闻听说是山翁率兵而来,想道:“久闻燕山翁有万夫不当之勇,当年潼关下吕崇尧,白昱人,徐镜平,李得晗四个联手方与他打个平手。前日邙山一仗,徐镜平也死于他手。我帐下哪有勇将可与他争衡。”已自堕了志气。随即传令撤兵退回陕州城。山翁便驻营陕州城下,令人摇旗呐喊搦战。仆固听得山翁在城下搦战,叫道:“老匹夫欺我唐营无将耶。”便要去与山翁单挑。伯玉忙阻住说:“今时不同往日了。将军已然是朝廷的兵马副元帅,一旦打败了,毁了一世英名不说,堕了士气,却教人耻笑。”朝恩亦说:“眼下将军刚刚上任元帅,人心不服,莫要首战失利,予人口实。”仆固怒火难以遏制,叫道:“似此便教他这样猖狂麽?”
  伯玉道:“探子回报说马璘兵马已经蛰伏在了中条山南麓,贼兵的左后方。我想待到明日贼兵丧了锐气,午后时分,他们必然出击。那时我们出城决战,教他首尾不能相顾。”仆固道:“马璘来了,破敌必矣。”伯玉道:“还有舜王坪的兵马哩,像是要报徐老三的仇。”仆固道:“徐老三真是一个好汉,难怪他们赶到这里寻仇。”伯玉道:“平叛还需要舜王坪将士鼎力相助,这个顺水人情便送给舜王坪罢。打了胜仗,还是元帅的功劳,何乐而不为呢?”仆固道:“言之有理。”遂不顾山翁的谩骂,只待明日舜王坪动静,便可出击。
  山翁教那嗓门高的骂了一日,城头高悬免战牌,不见唐兵出战,竟做了缩头乌龟,哂笑道:“邙山一仗,唐兵果然被打怕了。”黄昏时分,罢兵退去。回到营寨,山翁解下腰间的旷夫刀,脱去穿在衣服内的黄金锁子甲,只顾教:“拿酒来。”小校径直捧来酒肉,列了满桌。山翁大口咀嚼牛肉,大碗吃酒,高兴的叫道:“痛快痛快。”朝宗进帐来,说道:“我们虽然深沟高垒,遍插鹿角,布置了岗哨,可也须提防唐兵偷营劫寨。山翁忒托大了。”山翁笑道:“怕甚,有我一口萱花大斧在,便是他千军万马杀来,又能把我如何?便是有名的舜王坪徐镜平也死在我的斧头下,还有谁敢来送死。”
  朝宗甚为忧虑,唯唯不敢则声。山翁道:今日我们在陕州城下立了威,来日务必杀入陕州城去。”便问朝宗攻城器械可曾备好。朝宗道:“都已经打造完毕。”山翁道:“这就好。看老夫明日亲自杀到城下用大斧劈破城门。”少时,山翁吃的酩酊大醉,倒身便睡,打起了呼噜。朝宗悄悄出帐,担了个愁布袋,一夜不曾合眼巡视岗哨。
  当夜无话,山翁睡到次日半晌,方才揉着惺忪的醉眼起来,兀自有些头疼昏闷。朝宗来请教能否进兵。山翁叫道:“快打快打,问我作甚。”急急穿了衣甲,携了旷夫刀,绰了萱花大斧率贼众杀奔到陕州城下。朝宗传令:“攻城。”数千贼兵架着云梯,拥着撞城车喊杀着冲到城下,奋勇攻城。城头上唐兵不歇的掷滚木巨石,乱砸乱打,乱箭射杀攻城贼兵。朝宗只顾催促:“杀杀杀。”贼兵恨不能肋下生双翅飞上城头,叵耐只有双手足,哪能便登上城头。未攀得一半,便纷纷被砸得脑浆迸流,粉身碎骨,腰折骨断的不可胜计。山翁蹙眉道:“我在史思明跟前夸下海口,拿不下陕州城,甘当军令。”虽见部众伤亡惨重,却是一副绝不罢兵的念头。
  仆固,伯玉,儒雅,怀光,志诚,张诏等将领多在城头指挥,那唐兵哪个敢怠慢,都是要在主将面前表现,恨不能杀倒贼将,以示勇猛。激战到晌午,贼兵锐气尽失,又饿又累,负伤的没人来管,多在城下待死,惨叫嚎哭之声与跟前的血腥厮杀渲染成一幅沙场无情的画面。朝宗情知唐兵同仇敌忾,坚城难攻,急急来见山翁,备言不可再打下去了。山翁只是叫道:“皇上可在身后看着哩。临阵不前者杀无赦。”朝宗气的咬牙,心道:“山翁一介匹夫,不晓用兵之道。”真是懊悔跟他来打陕州。正此时来报道:“左后方出现舜王坪旗帜,向我靠拢。”山翁闻报,心头一动:“舜王坪兵马也来了。我索性灭了舜王坪,可不是强于在此攻打坚城,枉然损兵折将。”遂放弃了攻打陕州念头,传命道:“迎击舜王坪唐兵。”
  朝宗正要等他这话以求出脱,急忙鸣金收兵。众贼兵纷纷弃了战车云梯回兵,山翁已经率领数千兵赶杀舜王坪兵马去了。朝宗只叫地一声:“苦也。”只想:“山翁不知虚实,一意急功近利,只怕会落入唐兵圈套。”朝宗慌忙教擂鼓进兵,要去驰援山翁。鸣一金又擂一鼓,贼兵正想要回营吃饭休息,却又听得教进兵,正摸不着头脑,要教他们向哪里进兵。但听得城头鼓响,陕州城门洞开,唐兵蜂拥杀将出来。朝宗只得率残兵败将迎击唐兵,岂能抵挡住养精蓄锐,如狼似虎的唐兵。转瞬间便被杀的尸横遍野,朝宗也顾不得山翁,也顾不得大营辎重,率领余众仓皇东撤。
  且说山翁引兵追赶到山麓,舜王坪兵马与他厮杀一场,便望山谷中撤去。山翁引兵赶得上气不接下气,叫道:“吕崇尧,有种跟我一决雌雄。”崇尧回马舞刀来战,两个打十余合,便向山谷中奔去。山翁穷追不舍,领兵进入山中。走了一程,只见山势四周悬崖峭壁,奇峰突兀,甚是险峻。众贼兵饥劳疲惫,气喘吁吁,多坐倒休息。山翁道:“此处山谷幽深,莫非有伏兵。我们快从原路返回。”众贼兵抱怨起来:“又赶不上舜王坪那些贼男女,他们跑的比兔子还快哩。阿翁却要赶他,没被杀死也要活活累死。”懒散的起身向山外走。
  蓦然间,山头上吕崇尧叫道:“燕山翁,你还想走么。”昱人的声音叫着:“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地。”山翁一惊,抬头望着层峦叠嶂的山岭,回音久久不绝,真不知他们是远是近。众贼兵加快脚步,也顾不得脚下深浅,心惊胆战的想尽快走出这是非之地。倏地山头上传来数千人的大笑声,马璘一声:“动手。”便传来轰隆咣当,开山裂石的声音,犹如天崩地裂。山翁大叫:“不好,快撤。”说时迟那时快,山头上滚落的大小石块便如冰雹似的砸向贼兵。贼兵哭爹叫娘,怪叫嚎啕之声,喧哄成一片人间炼狱。
  山翁与机警的贼兵多将身子贴在两侧石壁与足以遮藏身子的地方逃得了性命。山翁看着眼前将士或被砸成肉泥,或被砸成残废,禁不住落下两颗老泪,大声道:“吕崇尧,你这个暗算人的小贼。有胆出来啊。”数千唐兵满山叫喊舞刀仗枪从山上俯冲下来,好不声势浩荡。山翁便率余众数百杀了出来。唐兵将他们围个水泄不通,剑拔弩张,形势紧张。马璘,崇尧,浑瑊,昱人,长孙蝶四个顶盔贯甲,手持兵刃闪入人群中来。山翁道:“吕崇尧,老夫到底栽在了你这娃娃手上。”崇尧道:“你为虎作伥,恶贯满盈,终究会为你所做的付出代价。”长孙蝶叫道:“老贼,似你这般身怀绝技,却要为非作歹。但是我大唐儿女必人人得而诛之。”昱人厉声道:“老贼,还我三哥命来。”挺枪纵身便刺。
  山翁抡起巨斧,急架还迎。众贼兵发声喊迎着枪林箭雨便发作起来。唐兵一拥而上,潮水似的聚拢戳杀贼兵,贼兵明知必死,绝无侥幸,更是发了狂似的厮杀,要拼个鱼死网破。崇尧抡起大刀也跳下战圈与昱人合战山翁。那山翁也着实了得,以一敌二尚自游刃有余,杀得他两个神忙意乱,应接不暇。杀了数十回合,崇尧跟昱人愈是难以力敌,数合间险象环生,着实扣人心弦。长孙蝶在旁掠阵,看的惊心动魄,冷汗直冒,不敢再迟疑。当下娇叱一声,也仗剑跳下联手对付山翁,总算勉强打个平手。
  此时贼兵已是被唐兵尽数杀死,马璘众兵将他四人围住。唐兵要射死山翁,马璘敬重山翁是个盖世少有的好汉,教他们住手。山翁见唐兵个个恨的须发戟张,却是不放箭,也不上前助战,笑道:“吕崇尧,你也是条汉子。”崇尧道:“我三个必要杀了你,取你首级去祭奠三哥英灵。”山翁道:“你两个是徐老三的兄弟,要杀我不足为奇。家仇国恨,你这黄毛丫头又是报哪门子仇?”长孙蝶道:“徐三爷跟我曾结拜,是我的义兄。我可杀得你麽?”山翁无言以对。崇尧的刀砍在山翁身上便似砍在金铁之上,昱人的枪也戳不透山翁身体,两个大是骇异。山翁一头厮杀,一头叫道:“别费工夫了,你们杀不了我的。我送你们几个一道去见徐老三。”话到说的硬朗,可终究是年老体衰,又被酒淘虚了身子骨,喘息如牛,愈打愈是吃力。
  崇尧与昱人两个心意相通,愈打愈是得心应手。又打十余合,山翁一个疏忽,教崇尧撩起一刀将他掌中的萱花大斧震得脱手飞去。待要去取,崇尧一刀抹去,吓的山翁急忙缩手,拔出腰间的旷夫刀架住他们三般兵刃厮杀。长孙蝶冷眼看他身上穿着精钢锻造的铠甲,又仗着手持神兵利器,心下焦虑久战下去必有伤亡,遂取个心思,待他们战到酣处,轻身一跃跳出战圈,掌心扣着两把飞刀,觑的较轻,叫声:“着。”激射打去。山翁不及提防的她还有这一手,登时双腿分别被钉了一刀,血流如注,惨痛难当。昱人叫道:“打得好。”趁他分神,一枪打在他右臂之上。山翁捏不住旷夫刀,失手落在地上。
  山翁双腿血汩汩的流,龇牙咧嘴,着实疼痛难忍。昱人笑道:“燕山翁,还不服输么?昱人跟长孙蝶走过一边,目注着苦苦挣扎的山翁,眼神中充满了愤恨,毫无一丝怜悯。山翁声嘶力竭的叫道:“吕崇尧,你赢了。士可杀不可辱,杀了我罢。”崇尧把刀交给昱人,说道:“燕山翁,我跟你单挑,拳脚上比个输赢。”山翁以为是听错了,诧异道:“你说什么?”崇尧道:“我是要跟你单挑,比试拳脚。”昱人道:“八哥,要小心啊。”山翁勉强挺直了身子,说道:“好,我跟你最后打一场。你输了又如何?”崇尧道:“你难道还想活着离开么?我赢了,你给我三哥偿命。我输了,我便把命输给你。那时候你问问他们,可肯放过你。”
  山翁目注着数千唐兵,哪一个不是满眼的仇恨跟鄙夷。苦笑说道:“好。”说罢,一声虎吼,半空窜降下来,直扑崇尧。崇尧一掠而起,教山翁扑了个空。山翁猛然回身,双拳打向崇尧。崇尧却不躲闪,挨了山翁双拳,随即运起山殛掌法,长出一掌,着实沉重的打在山翁胸膛上。山翁如受重锤打击一般,惨痛的目眦欲裂,倒退了数步,委顿在地。口鼻中涌流出血来,已是被震坏了内脏。
  昱人道:“双拳换一掌。燕山翁,你认命罢。”山翁恍然想起当年山宗大闹洛阳,一掌打的云天走得无影无踪的事,叫了起来:“山殛掌,你使得是山殛掌。”崇尧道:“你输了。”拾起地上的旷夫刀来。众将士刀枪磕地,齐声大叫:“杀了他,杀了他。”崇尧走去,旷夫刀一挥,山翁的头早滚落一边。崇尧面向着舜王坪方向,跪下落泪道:“三哥,我们给你杀了仇人了。”舜王坪众兄弟多悲喜交集,抹着眼泪甚是欣慰。
  马璘道:“吕门主是跟我去陕州,还是回舜王坪料理徐三爷后事?”崇尧道:“唐兵集结于陕州,仆固不会败给史思明。我须回去防守泽州,稍便料理三哥后事。请将军见谅。”马璘道:“人之常情,我也不强人所难了。”长孙蝶向马璘说:“妾身也去舜王坪送大哥一程,也算兄妹一场。来日仆固元帅收复洛阳,我夫妻再相聚罢。”马璘笑道:“娘子要去,我岂能拦阻。”长孙蝶笑道:“谢谢相公。”当下崇尧,昱人,长孙蝶三个与马璘别过,带了山翁首级,率领舜王坪兵马返回。马璘,浑瑊自去陕州。不题。
  思明听说山翁阵亡,教人找回尸身,只留得躯体,却没有了头,好是难过。便传令以国士之礼厚葬山翁,把那件黄金锁子甲与他陪葬了,又亲自送葬入土。那时三军戴孝,哀声冲天,好不悲痛。
  葬罢,思明召集众将商议破敌之策。朝宗道:“山翁阵亡,唐兵气焰甚盛,必然来攻我。尚需以防守为要。”思明道:“卿家所言是也。”令狐潮道:“我们屯兵姜子坂,一旦唐兵大举进攻,可是很被动的。”思明道:“卿家以为如何?”令狐道:“可以建一座三角城,驻兵于内,可与我军成掎角之势。”思明甚喜,叫道:“史朝义,朕命你筑此城,限一日完工。”朝义应道:“一日工期太过仓促了,望父皇再宽限一日。”思明大怒道:“唐兵虎视眈眈,随时会来攻打我,哪里能待到两天之后?再敢多言,便按忤逆罪,斩了你。”
  朝义惶恐领命。回到营帐向部将将上项事说了。骆悦道:“怀王殿下体恤我们,我们深感大德,可是皇上旨意,谁敢违抗?赶快动工便是了。”蔡文景道:“我这就去办。”匆匆传达思明旨意。那时朝义部众都怀抱怨,累死累活的赶工筑城。朝义也放下太子身份,亲到其地搬砖和泥,累得满头大汗,饭都顾不上吃。到黄昏,思明率领一干文武前来监工。朝宗道:“太子殿下克日完成,真是难得。”思明冷冷一笑,目注着城墙上尚未抹泥。那些将士见思明来视察,方始急忙起身和泥。思明厉声向朝义,叫道:“为甚没有如期完工?”朝义道:“将士们着实很累了,我教他们休息一下。”思明骂道:“爱惜士兵,就宁愿违抗我的命令麽。”随即愤怒地骂道:“这些小事都做不好,打下陕州城之后,朕就杀了你。”说罢,拂袖而去。
  朝义急忙教将士将工程做完,方始回营,好是害怕思明果真会在打下陕州后杀了他。正自惊恐间,听得帐外喧腾。倒吃一惊,叫道:“谁在帐外喧哗?”只见骆悦,蔡文景,周子俊等将领鱼贯而入。朝义道:“诸位深夜来此,有甚紧急的事麽?”骆悦叫道:“不见皇上今日所言么。废长立幼的事自古以来常有的事。怀王殿下性命不保,难道我们能够幸存?”蔡文景道:“是啊。覆巢之下无完卵,殿下该早作决断啊。”朝义惊道:“你们要我逼迫父皇让位么?”骆悦叫道:“杀了他,殿下登基。我们方可以保住性命。”朝义闻言,彷徨惊悚,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
  骆悦跪下,情词恳切地说:“请殿下快快召见掌管皇上宿卫的曹将军,再晚就来不及了。”蔡文景亦说:“如果殿下不答应,我们就只好去投降唐军了,不能再侍奉殿下左右了。”朝义沉思良久,细想思明喜怒无常,动辄杀戮将士全族,着实过够了胆战心惊的日子,一咬牙说道:“好,速速召见曹将军。”骆悦道:“此事若得成功,尚需一人从中帮助。”朝义道:“谁啊。”骆悦道:“李莫南。”朝义道:“我听说父皇与他有了隔阂,你们快去请他来。”骆悦道:“属下这就去找他。”携带重礼前来拜见莫南。
  莫南接待了骆悦,宾主坐了,茶罢。骆悦道了来意,莫南亦是怀恨思明不为他报仇。两下说话投机,一拍即合。比及莫南随着骆悦来见朝义,文景也请来了思明宿卫曹将军。一干人计较良久,当晚便带数百人来到思明驻地永宁鹿桥驿。宿卫兵士见一伙人疾步走入辕门,几个欲待声张。莫南一个箭步窜将上去,一口剑使得青芒怒掷,杀了几个兵士。余众一见是曹将军,骆悦等一干将领,又有莫南这一个煞星,早吓的俯伏在地,不敢则声了。莫南叫一声:“杀。”众将士一窝蜂拥入思明营帐。思明正待要取弓矢,却教骆悦部将周子俊一箭射中左臂。思明叫道:“是谁要杀我?”骆悦道:“怀王。”思明望着他们,情知是一时失言,召来大祸,说道:“朝义杀我太早,使我不能到长安。把我囚禁就行了,别招杀父之名。”
  莫南寻思:“在此处杀了他,可不是引火烧身。”遂笑道:“殿下只是要囚禁太上皇,没有别的意思。”催促骆悦等人将他绑缚起来,然后用毛毯包裹了,押往别处。朝义自感罪孽深重,恐怕难以服众,一夜担惊受怕。次日一早,众将正要挥兵攻打陕州,来中军营帐议事。兀自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邙山一仗,唐兵士气受挫,关中震动,此时正是攻打陕州的良机。错过了无以复加也。”朝义教莫南威逼出来,见了众将,急忙说:“父皇身体有恙,先回洛阳了。教我传达旨意,且回洛阳再处。”众将不解其意,只道是粮饷不济的说法,纷纷回营打点退兵。莫南已是教人将思明缢死,密地送回洛阳。比及朝义率兵退回洛阳,已是掌握权柄,诸将方晓得思明已死,便拥戴朝义做了大燕国皇帝。
  朝义惟恐众将作乱,日夜与莫南形影不离,商讨大事。莫南说:“我朝眼下有十万兵马,战将如云,谋臣似水。唐廷想要与我一较高下,为时尚早。皇上必先除了后患,方能百战不殆耳。”朝义道:“先生是说杀了母后与皇弟朝清。”莫南道:“诸将多有离心叛逆的,我怕夜长梦多。他们一旦拥戴朝清,皇上不说能安享宝座,自身只怕是也很难保。”朝义遂听莫南之言,将辛皇后及皇弟朝清杀了。莫南又公报私仇,排除异己,以不听号令的罪名,杀了十数个往日与他有嫌隙的将领。洛阳一时人心惶惶,诸叛将内讧,相互攻杀,死数千人。朝义仗着莫南扶持,满朝文武惧怕祸及自身,纷纷表示愿效忠朝义,可是心中都不服朝义。
  一时万马齐喑,朝义自以为高枕无忧了。莫南又说:“唐兵是正面的敌人,皇上还须提防河北老家的敌人啊。”朝义道:“先生所言极是。”旋即传旨,封张忠志为恒阳节度使,李怀仙为范阳节度使,薛嵩为邺郡节度使,各赐钱十万贯,赏黄金万两,绫罗绸缎万匹送往河北,以此笼络他们。
  莫南与孝忠,火拔,骆悦,蔡文景五个结党营私,打击异己,掌握燕国军政大权,声势烜赫,时称五贵,也有冷眼旁观的暗地叫他做五鬼。五贵横征暴敛,倒行逆施,把个燕国搅得乌烟瘴气,内外交困,自不必说。莫南更是飞扬跋扈,门前车马凑集,门庭若市,出入前呼后拥,往往有上千兵甲,俨然封疆大吏似的好不威严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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