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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大行英雄传 / 第十九章 飞天大侠

第十九章 飞天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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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长安失守的消息传入洛阳,大燕朝堂一片恐慌。守忠十万火急的军情急报如雪片似的飞到庆绪手中。庆绪惊得作声不得,倒在尘埃。急召严庄问计,严庄道:“为今哪有计出万全之术。”庆绪道:“安守忠教朕火速发兵救援陕州。严兄,快想想办法啊。”严庄道:“只能将洛阳城兵马都派去陕州,以作孤注一掷了。”庆绪叫道:“那么谁来保护朕?谁保护朕?”严庄道:“皇上你要镇定,满朝文武可都在看着呢。他们若是生了二心,我们可就真的回天乏术了。”庆绪道:“朕该怎么做?”严庄道:“明日早朝,委派亲信将帅率兵前去增援,要装的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唐朝兵马都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胜败常事,教百官恪尽职守,不要妄论朝政,如有造谣生事,扰乱军心者杀无赦。”庆绪道:“就这么说?”严庄道:“是,就这么说。”
  庆绪道:“听说唐廷借来回纥精兵,着实厉害。朕实在担心。”严庄道:“如果是这样。皇上何不传命田承嗣,阿史那承庆,阿史那从礼等人发兵往援。”庆绪道:“好好,依严兄的。”庆绪送走严庄,回到后宫。恪卿道:“唐兵来势汹汹,所向披靡,听说都打到家门口了。是真是假?”庆绪叹息道:“只怕是洛阳不保啊。”恪卿道:“我们要做好撤离准备。”庆绪道:“爱妃说的是。我命人在邺城备足了粮草,一旦交战失利,就撤往邺城。”遂说:“从长安押解来的几百俘虏,在撤走前绝不留给唐军。”恪卿笑道:“或许留着还可以做筹码与唐廷约和,也未可知啊。奈何要斩尽杀绝,不留余地呢?”庆绪道:“我父子跟唐廷势同水火,不能俱立。唐廷是不会在意他们的死活,兵临城下,唯有一死而已。莫做此痴想了。”遂传命教河南尹张万顷进宫见驾。
  待到大尹来到,叩拜过了,命起身。大尹问道:“皇上召微臣入宫,所为何事?”庆绪道:“前方吃紧,那些个俘虏就劳你处决了罢。”大尹暗自心惊,和颜悦色说道:“微臣遵旨。但不知何时处决?”庆绪道:“你看着办罢。”大尹心下松了一口气,说道:“若无它事,微臣告退。”庆绪道:“张卿家乃是先皇跟前的股肱之臣,一向勤于国事,受人尊崇。为甚一直以来查案不力,教飞天大盗搅得洛阳城人心惶惶,朕很是失望。”大尹慌跪下答道:“非是微臣不尽心竭力,实在是那飞天大盗来无影去无踪,行踪不定,捉摸不透他的来历啊。”庆绪道:“多事之秋,务必尽快破案。这样朕教李莫南,宫不渝协同你查办此案。一定要在唐兵来到洛阳之前捉住此人,否则朕拿你治罪。”大尹吓出一身冷汗,说道:“微臣必当尽快抓住此贼。”庆绪道:“去罢。”
  大尹战战兢兢退出大殿。一边转出恪卿,低声道:“务必要保住那些俘虏性命。”大尹点头道:“娘娘放心。微臣就是搭上身家性命也不能干此惨绝人寰的事来。”恪卿道:“如果东窗事发,我会助你脱险。”大尹感动地说道:“若此我就是粉身难报大恩了。”急匆匆辞别去了。恪卿四顾无人,闪入后宫而去。
  张氏兄弟却转了出来,好是疑惑。张衮道:“二弟看到了麽?”张骥道:“萱妃娘娘跟大尹说话神神秘秘的,有什么隐情么?”张衮道:“难道是想跑。萱妃娘娘可是有个哥哥在唐营,见着大厦将倾,想要早做打算了。”张骥道:“我看不像。如果是娘娘想要逃跑,为甚要跟大尹联系,难道大尹身在曹营心在汉么?”张衮道:“你我兄弟原本就是出身草莽,宦海沉浮,风起云涌,兴亡更替屡见不鲜。娘娘待我们不错,莫管她罢。”张骥道:“那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衮道:“大唐天数未尽,非人力所能为。我只想尽快找到雁儿,免得她在这场刀旷日持久的烽火硝烟中受害。”张骥道:“不久前不是听说她在舜王坪麽?”张衮道:“我问过了李莫南,他只说见过,后来就不知道了。”张骥道:“李莫南阴险狡诈,狠毒的很。莫要被他骗了。”张衮道:“我们还去找他,问出雁儿下落来。”
  且说大尹回到府中召来扶风,长孙蝶说道:“蝶儿,皇上责我及早破案。还教李莫南,宫不渝协同查案,这是对我起疑心啊。唐兵压境,在这紧要时候,莫要惹祸了。”长孙蝶道:“我明白了。舅父放心好了。”扶风道:“舅父回来忧心忡忡,不只是这一桩事罢。”大尹道:“说的没错。皇上命我将牢中的俘虏都处决了。萱妃娘娘嘱咐我一定要保全他们。你们怎么看这件事?”扶风道:“我们不动手,皇帝身边亲信难免怀疑舅父别有用心,杀了他们又不是本意。更有李莫南,宫不渝在旁监督,实在是棘手。”大尹道:“我们到底该怎样应对啊。”扶风道:“最好是联系了唐廷,好做手脚,教李莫南没有实据指证舅父通唐。”大尹道:“没错。可是谁去联络呢?你们两一旦有甚行动,立刻会引起怀疑。”扶风道:“事关我们一家上下数十口人身家性命,又实在没有好人选可以托靠。”
  蓦地一人窗外说道:“一家人关起门来干的好事耶。”大尹一惊。扶风喝叫道:“甚人?”同长孙蝶破门而出。只听扶风欢悦的叫道:“白大哥。”昱人笑道:“我这个不速之客又来叨扰了,没有吓着你们罢。”扶风夫妻笑道:“求之不得呢。”将他跟凉乙请入书房。大尹笑道:“昱人兄此来,可不正是天降贵人么?”昱人笑道:“大人才是我的命中贵人呢。”遂向大尹引见了凉乙。大尹道:“自家人不须客气。”请他两坐下,献过了茶。大尹便将庆绪教他处决囚犯,正想差人前往联络唐廷,接应脱身的事说了。
  昱人同凉乙互望一眼,笑道:“我们正是要来向大人求得帮助,营救一个女子出来啊。”大尹道:“这女子姓甚名谁?”昱人道:“她名唤火盈盈。”大尹问起扶风。扶风答道:“果然有一个女子,名唤火盈盈。不知是白大哥甚人?不惜冒险前来解救。”大尹从昱人声色中看出端倪来,笑道:“莫不是昱人兄的意中人。”昱人道:“可以这么说。她是我这位兄弟凉乙的妹妹,所以同来营救。”凉乙道:“还望大人救拔则个,感恩不浅。”大尹道:“昱人兄只要救一个人麽?”昱人听他话中之意,说道:“洛阳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救一个人出城容易。如果教我救拔这几百号人出城,除非打出去,谈何容易。连累大人,可不是我的罪过麽?”
  大尹道:“实不相瞒,这是令妹的意思。”昱人一震,感伤起来,语音激动地说:“我妹妹还好麽?”大尹道:“皇上待她笃爱甚深,封为萱妃。宠冠后宫,艳压群芳,好着哩。”昱人道:“我想见她一面,能否想想办法?”大尹道:“皇帝命我杀囚,又教李莫南,宫不渝监视我。你却要进宫见娘娘,可知事情有个轻重缓急。”昱人遂说道:“我们只有两个人进城来,如何救得了那么多人?恐怕方才出了牢狱,就被重兵包围了,如何脱身?”大尹道:“也罢。我将盈盈带出牢狱,你带着她出城去。联络了唐兵前来接应罢。”昱人道:“就这么定了。还在几时行动?”大尹道:“你们两住在府上,明日我只说审问火盈盈,带她来府中,将人交给你。然后设法教你们出城。”昱人大喜道:“如此甚好,多谢了。”
  昱人,凉乙住在大尹府上专等大尹。次日大尹到了牢狱,问道:“这里可有个舜王坪火盈盈啊。”牢头答道:“在女监。大人及早领她去正法了,可不省心了。”大尹遂问:“她如何放肆了?”牢头道:“整日又骂又闹,狱卒进去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反倒教她打翻了。骂的是狗血淋头,说什么她的崇尧哥哥来了,教咱们都不得好死哩。”大尹暗暗好笑:“好一个烈女子。母夜叉似的,难怪昱人喜欢她,当真娶了她,可有好受的哩。”遂说:“这人是个要犯,我要带回去好好审问。”牢头道:“大人最好是先给她一顿杀威棒,杀杀她的威风。看她是凶不凶。”大尹笑道:“本官自有主张。”命牢头领出盈盈。盈盈一见是大尹,欢喜地叫道:“是你啊。”大尹吓一跳,说道:“你被关傻了罢。谁认得你?”盈盈恍然醒觉,叫道:“狗官,助纣为虐。崇尧哥哥来了,要你好看。”牢头笑道:“真是有些被吓傻了。”
  大尹命人将她披枷带锁,带着打道回府。昱人坐卧不宁,一连教扶风几次三番去看,只听传报说:“大人回府了。”昱人同凉乙便要出门相迎。听得一声:“张大人好勤勉呀。”昱人听着声音耳熟,急忙止住凉乙,低声道:“这是宫不渝。”将拉开的半扇门掩上。大尹吃一惊,下了轿子,笑道:“原来是两位居士。”李莫南道:“不好意思,接到皇上旨意,教我师兄弟同你一块审案查案。适才听说你去牢狱提出犯人要连夜审案,所以不揣冒昧前来协助。这是皇命,请恕失礼。”大尹道:“难得两位有此雅兴,那就一块审吧。”
  莫南策马上前,扫了一眼绑缚着的盈盈,失声道:“火盈盈?”不渝亦是诧异,说道:“舜王坪的火盈盈麽?她怎么会在洛阳。”径自缓辔上前,看了一眼,乐的眉开眼笑。盈盈愤恨的盯着不渝,说道:“淫贼,姑奶奶早晚要杀了你。”不渝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莫南道:“大人,她是怎么出现在这的?”心下寻思道:“大尹数月破不了飞天大侠的案子,就很教人怀疑了。舜王坪乃是肘腋之患,而今审讯人犯,偏偏又审讯的人是舜王坪的人。这其中莫非是有什么缘故?”大尹见他神色颇多怀疑,遂说道:“前些日子唐兵在凤翔集结,长安安守忠便令人将俘虏尽数押解来洛阳,其中就有她。她在牢中极不安分,本官又听说她是舜王坪的人,想起火拔归仁的事来,还是心有余悸。皇上命我将囚犯统统处决,所以将她当作重中之重,提出来要与她做个了断。”
  莫南听言,疑虑顿消,笑道:“果然皇上要我师兄弟跟大人一同处决重犯。”大尹遂问:“这个要犯在哪里审问好呢?”不渝遂有个私心,想道:“这么好好一个女子,就这么打得皮开肉绽,处以重刑,杀了怪可惜了。莫不如教我回去受用一番,也好。”遂向师兄连使眼色。莫南暗自道:“师弟忒不懂事。便教张万顷将她当堂处决了,岂不是也证明了大尹是大燕忠臣,断了他投唐的念想。师弟贪爱女色,难免断送性命。”昱人门内听的这话,心道:“大人若是执意要带盈盈回府,盈盈难免一死。带去李莫南府上,我伺机相救,也不拖累大人,反倒可以嫁祸莫南通唐。只是忒冒险了,如果救不出来,可不是空欢喜一场。”着实难下决断,只看大尹怎么说,听天由命了。
  莫南笑道:“大人府上人多眼杂,审问囚犯,似乎不妥。这么吧,还是我带她回府上,这个主审还是大人来做,怎么样?”大尹道:“李居士这么说了,本官还有甚推脱呢。”不渝欢喜的心痒难搔,叫道:“那就走罢。”凉乙直想冲出去,昱人拦住道:“你要盈盈活命,就得忍着。大人若将盈盈带回家中,而没有将她正法,就会落下口实。大尹一家上下性命不保,连我们都很难全身而退。”遂向凉乙说起莫南,不渝何等厉害以及与舜王坪的恩怨纠葛。凉乙道:“他们师兄弟是舜王坪的宿敌,一日不死,谁都不会安生。”昱人道:“是啊。我不是危言耸听,他们师兄弟三个倒像是我跟师兄命中的克星。我的武艺打不过李莫南,所以我们只能智取。”凉乙道:“我都听白大哥的。”
  大尹便坐回轿子随同莫南押解着盈盈,打道直往李府。昱人寻思:“盈盈落在他们手上,哪里能讨得好去。我得连夜将她救出来,出了洛阳城,就安然无事了。”遂同凉乙转回打点夜行装。长孙蝶闻听的盈盈被带去李府,向扶风说道:“形格势禁,顾不得那么多了。白大哥孤掌难鸣,我得去策应则个。”扶风道:“他们得手,一定走西门。我带着人在那里伺机接应。”长孙蝶道:“就这么定了。”至晚,大尹回府说道:“李莫南不审不问,到底打甚主意,耐人琢磨啊。”昱人道:“盈盈被关在哪里?”大尹道:“回来的时候还在厅堂上,如今不知关到哪了。”昱人道:“今晚我就去救她,若出不了城,还来找大人。”大尹道:“千万小心。”
  昱人便同凉乙换了夜行衣,带了兵刃,隐身遁形来到李府,翻墙而入。那守卫轮刀提枪,横来直去,甚是严密。昱人悄声道:“你藏在这里,我去找人。如有异常,就来接应。”凉乙藏身在假山后面,任由昱人前去查探。昱人凭着矫捷的身手,快速的应变躲过巡逻卫兵的耳目。他径直来到莫南住所,听得莫南已然熟睡,心下疑惑:“莫不是教宫不渝弄去了。啊,不好。”急急查探各个房间,直到后院却见一幢阁楼上灯光熠熠,投来微弱的光芒。几个起落轻身掠上阁楼,捅破纸窗,将眼望内张望。只见灯烛下不渝优哉游哉的品着小酒,不时将眼扫向一侧,神色甚是得意。昱人看不到一侧有甚稀奇事物,好是怪异,挪了两步,捅破纸窗,将眼凑上去看时,惊喜交集。那床榻之上躺着的人正是盈盈,不知是吃喝了什么,昏睡不醒。
  昱人正想抢入房间救人,倏地一声咣当,“啊呀”地一声,屋子中顿时漆黑一片。阁楼下一队卫兵慌急的叫道:“甚麽事?三爷怎么了?”径直提了刀剑抢上楼来。昱人忙闪于一边,不渝含糊的叫一声道:“没事。凳子倒了。”点亮了灯烛。卫兵嬉笑道:“三爷少吃些酒。”一个说:“莫误了正事。”不渝叱骂道:“瞎操心,没我的吩咐,谁都给我滚得远远地。”一班人掩着口笑着踱下楼去,夹七夹八抱怨:“我们恁麽没这艳福。你看咱三爷日日春宵,夜夜花烛。”一个说:“我们就是给人家看门守院的命,几时才得如此受用。”说道着都去了。昱人听得这话,想着魂萦梦绕的心上人近在咫尺,却是像远在天边似的,叹息着想道:“我救了她出去,她未必就感念我的好,而肯与我交好。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教人当作笑柄。”长孙蝶乔装改扮,身着夜行衣凌空飞跃,来到阁楼上,飘伏在后窗,只见不渝欲行不轨,掌中扣着一把飞刀伺机射杀。
  昱人听他们说笑,渐行渐远,又来张望见不渝正在解脱盈盈衣裳。遂伸手敲窗,不渝斥叫:“又来作怪。”径自不理。长孙蝶正要发难,却见昱人有所行动,遂住了手看他动静。昱人又连敲两下。不渝焦躁,叫道:“我叫你们别来打搅我,没听到麽?”从墙壁上摘下一口剑,拔出鞘来,开门来闹。昱人趁那门开处,抓住他的手臂,闪入房中。不渝识出是昱人,酒都吓醒了,叫一声:“白。”昱人一掌打在他脑后,将他震晕过去。长孙蝶松了口气,将飞刀插回腰间皮革中。只见昱人急急忙忙抱起盈盈,就要离开,却又止了步,好是奇怪。原来昱人思量:“这麽抱着出去,如何脱身。”又复放她躺在床上,在不渝身上寻找解药,竟是一无所获。昱人道:“这教我如何是好。”注视着她俏丽的容颜,露出的一截粉项,被宽松了的衣裳,禁不住神思旖旎,看着地上的不渝,想道:“这不是天赐良缘么。我爱她,难道要等到她回心转意那一天么?与其这样煎熬,不如教她没得选择。”
  长孙蝶目注着昱人目光中纠结的神色,想道:“他是怎么了。哦,是了,解药。”便要从后窗跳进去送上解药解他燃眉之急,却见昱人如饥似渴般的解脱了盈盈衣裳。长孙蝶万万没想到昱人会见色起意,干此卑鄙龌龊的勾当,只惊得心弦颤动,怦怦直跳,犹如鹿撞,见他疯了似的粗暴的行为,情不自禁双颊绯红,羞臊的不敢再看,转过身去,骂道:“禽兽,不是人。”禁不住手掌从皮革中取出飞刀,转念一想:“怎么能杀他呢?他日他若是待盈盈不好,负心薄幸,我再杀他也不迟。”遂将飞刀放回皮革,听的屋内静悄悄的,忍不住又望内张望,方知他是有贼心没贼胆。
  昱人经过一阵冲动之后又迟疑起来,坐在一边,良心上过不去,待了一会,慌里慌张的又为她穿起衣裳,说道:“我怎么能这样待你。好妹妹,我不是人。”却是欲罢不能,搂抱着她摸弄不已。长孙蝶叱骂道:“变态。”注着他贪爱的神色,又不禁好笑:“他是不敢麽?瞧他那样,倒真是个情种。”心中着急这是什么时候,他还有这闲心,想要去阻止,又不敢撞破,教两下难堪,遂只得隐忍。盈盈嘴唇颤动两下,鼻子中:“嗯”了一声。昱人吓的失魂落魄的蹦下床来,两眼直勾勾注视着她。待到她醒转过来,忙说道:“盈盈,你醒了。我们快走。”
  盈盈一骨碌坐起身来,惊异的注视着他跟地上昏死的不渝,想起睡梦中好像是被人凌辱,以为失身,恓惶的泪水滚滚而落,哭泣道:“我,我被他。”昱人楞了一下,计上心来,叹息道:“我来晚了一步。盈盈,你不要伤心了。快跟我走。”不渝醒来,听他两个一个哭的甚是伤心,一个百般哄劝,顾不得他们,跳起身来,破门而出叫道:“来人,抓贼。抓白昱人啊。”盈盈羞愤之下,叫道:“我杀了你。”捡起地上的剑就追杀不渝。不渝见那长剑刺来,慌的避让略有不及。那剑刺入他的肋骨,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那时惊动了李府上下,前后院子里灯都亮了起来。不渝吓的心胆俱裂,急忙跌跌撞撞奔下楼去。昱人携着盈盈掠下阁楼,霎时被莫南领着数十个家兵拦住。
  莫南道:“白昱人,好大的胆子,敢来太岁头上动土。”命手下将他两人拿下。昱人同盈盈更不迟疑,遂厮杀起来。昱人道:“不要恋战,报仇的事以后再说。”挽着她的手臂掠上墙头。莫南凌空一跃,如影随形一剑刺向昱人后心。倏地黑暗中一口飞刀急速的射来,不偏不倚击在剑身上。莫南掌中长剑被震偏,一惊而落道:“还有帮手。”有人便叫了起来:“啊,是飞天大盗的飞刀。”莫南听得衣袂声响,来人已是远去,回身看时,昱人同盈盈已自去了,急传命:“追,决不能放虎归山。”凉乙听得院中吵闹,要来看个究竟,教家兵发现,厮杀起来。众寡悬殊之下,凉乙杀不过,杀翻几个人跳出墙去,落荒而逃。
  昱人携着盈盈,一路狂奔来到城门口,撞见了凉乙。凉乙道:“可好救出来了。”遂说:“我们杀出去罢。”听得身后莫南率领家兵风风火火的喧闹叫喊,惊动了守门的兵将。昱人说道:“来不及了,我们出不了城,快到大尹府上暂避。”三人向一边奔驰了一程,迎面一伙人火急火燎的赶来。昱人道声:“不好。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跟他们拼了。”凉乙跟盈盈急的恨没出豁。盈盈恼羞成怒道:“我跟你们拼了。”仗剑杀奔过去同官兵厮杀。又教莫南赶上,率众与他们一场恶战,将盈盈擒获。莫南同昱人,凉乙打数十回合,一剑刺伤凉乙。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几把飞刀激射而至,杀死几个贼兵。莫南大惊失色,闪到一边。昱人,凉乙即来解救盈盈,又陷于重围。盈盈急得大叫道:“大哥,白昱人你们快走,别管我了。”凉乙道:“白大哥,快走啊。”拽着他跳出重围,拔步就跑。莫南踱出来,说道:“这个飞天大盗着实可恶,早晚抓他个现行。”大叫道:“追。”率众急追。那时惊动了整个洛阳城各个兵马司,衙门,都纷纷派出人马来追捕,闹得满城风雨,鸡犬不宁。
  昱人,凉乙两个躲躲闪闪径奔大尹府,黑暗中一伙人明火执仗迎面冲来。昱人眼见无路,后有追兵,叫道:“完了。”谁知来人叫一声:“可是白大哥麽?”昱人欣喜的叫道:“是扶风兄弟。”扶风道:“盈盈姑娘呢?”昱人愧然道:“又被抓回去了。”扶风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跟我走。”领着他两回到大尹府上,方才松了口气。大尹假意派出扶风领着人马捉拿飞天大盗。不在话下。大尹将他两领入密室,说道:“暂且在这躲一躲,外人是找不到这里来的。”昱人道:“李莫南极是不好对付,打草惊了蛇,想要救盈盈更是难比登天了。”大尹道:“你们也忒不精细,怎么就露了行踪呢?”昱人道:“我也不想这样啊。”
  长孙蝶踱入密室,冷淡的说道:“真是这样麽?不是你做事失张失智,颠三倒四,贻误良机,招致人家叫破,弄出来的祸罢。”昱人听她语外弦音,似乎知道些什么,心头一个咯噔,强笑道:“哪里?”看她神色异样,似笑非笑,隐隐含有嘲讽的意思,心道:“她不会看出甚麽来罢。”长孙蝶暗自道:“他也不想弄成这样,也莫拿他取笑了。这人精明得很,一旦发觉,以后不好看相。”遂说:“要救盈盈妹妹,只除非一人,有这个手段。”昱人急问:“是谁?”大尹笑道:“啊,可不就是你那妹妹,萱妃娘娘。”昱人道:“是她?大人想怎么做?”大尹道:“安庆绪对你妹妹那是言听计从,只要你妹妹发话,说要亲自提审盈盈,然后将她留在身边,哪个人还能动她分毫?”昱人道:“会不会太冒险。李莫南如果向安贼进谗言说我妹妹跟舜王坪有所瓜葛,召来诽谤,那又怎么办。”
  大尹道:“你想想看啊。李莫南经过这件事,明日他会怎么做?”昱人道:“宫不渝受了伤,差些送命。他会毫不留情的将盈盈绑赴刑场,借以逼我出去,自投罗网。如果不去,就将盈盈开刀问斩,杀一儆百。”大尹道:“没错。不求得你妹妹恩准特赦,哪里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呢。”昱人道:“我明白了。大人快快进宫恳请我妹妹,颁下圣旨。”大尹遂别过了,径自换了朝服,打轿直往皇宫。守卫宫门的卫兵都说:“你也太不晓事了。深更半夜,皇上正在休息,哪有闲工夫见你。”大尹直待到次日一早,宫中传出话来说是今日不上早朝。大尹惊得灵魂出窍,嚷闹着就要进宫面见皇上娘娘。正在此紧要关头,一个宦官踱出宫来,一见大尹,好是奇怪,说道:“皇上又不早朝,为甚还不走?”大尹道:“有事要向皇上娘娘启奏。”这个宦官平时颇多得到恪卿恩惠,素知大尹乃是萱妃心腹,遂说:“不看这是两朝元老,连皇上都敬他三分。放他进去。”卫士遂放行。大尹方才谢过这个宦官,急忙入宫。
  原来庆绪极是喜欢唐皇李隆基编排的《霓裳羽衣曲》宫廷舞蹈,日夜同恪卿及众妃嫔饮酒观赏。又邀请严庄,通宵达旦饮宴。此时正在寝宫,吃酒观舞,看那被掳掠来的长安御前舞技,在管弦乐器抒情婉转,响遏行云似的的优美音乐中,数十美女穿着多彩的羽毛衣裳,下身拖着闪着璀璨光芒的白色纱裙,婀娜多姿,翩翩起舞,轻盈优雅犹如仙子下凡。庆绪闻报说:“河南尹张万顷求见。”庆绪道:“扫兴,不见。”恪卿想道:“大尹前来,必有要事找我。”遂说道:“陛下,臣妾看他有甚事启奏,随后就来。”
  庆绪双眼紧紧盯着场下动人的舞姿,浑然陶醉其中。恪卿悄声离开,来到殿外,走过一边。大尹跟上去,轻声说道:“娘娘,大事不好了。”恪卿道:“甚事?”大尹道:“你哥哥来到洛阳,要救一女子,名唤盈盈。昨晚失手,今日说不准就要被李莫南杀头了啊。”恪卿不动声色地说道:“她是我哥哥甚人,教我哥哥这么上心。”大尹道:“看样子昱人兄着实喜欢她哩。”恪卿道:“那她是舜王坪的人了,教我如何保她?”大尹道:“娘娘只说是父辈挚友的遗孤,偶然犯错,身陷囹圄。请下一道圣旨,特赦其罪,召入宫中,再作区处,可好?”恪卿心道:“哥哥的心上人,就是我未来的嫂子,怎能不救。”遂说:“你先等着。”径自回宫。
  恪卿为是心上有事,双眉深锁寻思如何启齿,竟无心吃酒了。庆绪见她这般模样,遂问:“谁惹爱妃生气了,朕治他个不敬之罪。”恪卿遂接口道:“自从臣妾服侍陛下以来,陛下待我恩宠殊隆,谁会惹我生气呢?”庆绪笑道:“那你为甚不高兴?”恪卿道:“近闻臣妾父亲的一个相识,他的女儿犯了罪,身陷囹圄,不日就要被杀头,所以不快。”庆绪道:“她所犯何错,谁要杀她?”恪卿道:“说来没甚大过,只是被人诱惑,诽谤了我朝几句,就被抓住问斩。李莫南明明知道她跟我有些交情,还公然扬言非杀她不可。”庆绪气道:“大胆李莫南。放着那么多唐兵没招摆布,却要欺负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成心跟爱妃过不去。朕绝不饶他。”恪卿笑道:“陛下不用为此生气,李莫南也是对大燕尽心,方才这样。只要陛下下道旨意,特赦宽宥了这个孩子,教她入宫来陪我玩,也就是了。这样一来,也教李莫南醒悟,以后不要动不动的就捕风捉影,耍杀良冒功的把戏,招人非议。”庆绪道:“爱妃真是聪慧贤德啊。”遂传命严庄起草圣旨。
  严庄心下疑惑,却是不敢违抗君命,起草罢,交付庆绪。庆绪便问:“谁去宣旨?”恪卿道:“河南尹就在外面候着呢,就教他去。”庆绪遂说:“爱妃是有备而来啊。”恪卿笑道:“快给我罢。”庆绪笑道:“我帮你的忙,怎么谢我?”恪卿莞尔一笑,凑过唇去。庆绪欢喜的魄荡魂消,将她搂住接唇。恪卿顺手抢过诏书,欢笑着将他推开,笑道:“那么多人看着呢。待会任凭陛下就是。”庆绪喜的神魂飘荡,注着她飘身而去,仿佛魂也被勾了去。恪卿径自拿着诏书,就来交给大尹。大尹欢悦地说道:“盈盈有救了。”辞别了匆匆离去。
  话说莫南捉住盈盈,不渝又来求情。盈盈怒骂道:“无耻之徒,毁我名洁,做鬼也不放过你。”不渝诧异地说道:“我,我几时。”莫南不耐烦叫道:“三师弟,醒醒罢。明日我将她绑到刑场,看那白昱人是来救也不救?”不渝见盈盈又哭又骂,深恶痛绝的眼神,实在受不了,遂说:“任由二师兄杀了罢。”捂着受伤的肋部,失望的走了。莫南骂道:“贼娘们,骂啊。”捏住她的脖子从地上捉起来,一巴掌刮在她的面颊上。盈盈骂道:“你们不得好死。”莫南怒极,连打她十数巴掌,直到面貌全非,嘴唇溢血,将她掼在地上。盈盈又羞又恨,痛不欲生,泪水潸潸而流。莫南道:“我去睡一会。”推门而去,就吩咐左右狠狠打,只要不死。左右狠徒恶奴拿起皮鞭噼里啪啦打个不住。盈盈着地翻滚,疼痛难忍,惨叫声凄厉至极。
  莫南睡足了精神,起来时已近正午,遂通传各衙门,兵马司出兵维持秩序。竟自来带盈盈,见那几个徒仆坐在一边树荫下乘凉,问道:“打死了?”一干人忙起身道:“没死。二爷教莫打死,谁敢打死她?”莫南道:“将她披枷带锁,关进囚车,押赴刑场。”一干人手忙脚乱将盈盈拖拽起来,披带了枷锁,关入囚车,拉往刑场。莫南见她遍体鳞伤,半死不活,与那昨日已是判若两人,不禁唏嘘起来:“好好一个佳丽干甚不好,偏要与舜王坪搅合在一起。莫怪我不懂疼惜了。”盈盈微睁眼睛,充满了恨,微弱的声音说道:“我崇尧哥哥会叫你死的很惨。”莫南道:“可惜他听不到。你那昱人哥哥也是自身难保,看谁敢来救你?我统统教他们给你陪葬。”
  莫南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家兵押着囚车招摇过市炫耀着,叫道:“这是跟我大燕为仇为敌的下场。”街道两旁站满了围观的人,言三语四,指手画脚,说什么的都有。盈盈此时万念俱灰,掉着眼泪想着如何来到洛阳,当时何等的意气风发,还想要上阵杀敌,扬名立万,都是崇尧不允,为此还好是埋怨他,真恨这回没听他的话,以至走到而今这一步,被人侮辱了,还要葬身法场,追思以往想起沁州一事,幡然悔悟,自语道:“张雁姐姐,我对不起你。那一次的确是我故意说给哥哥听,教他引人来掳走你,也好教你不能跟崇尧哥哥在一起。我好后悔那么做。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向你认错,教你跟崇尧哥哥好。”想到不会有那么一天了,就连认错的机会也没有了,泪水更是滚滚而流,羞恨交加,更是盼着不如早些被杀了头,一了百了。
  待到了刑场,莫南命将盈盈绑缚到木驴上,刽子手叫起恶杀来。莫南抬头望天,将近正午,说道:“白昱人是个胆小鬼,怎么会来救你?死了这条心罢。”几个降官降将说道:“这就是舜王坪的女匪?”莫南道:“是啊。”一个伪官道:“生的到水灵,可惜了不学好。”一个降将耍笑道:“那你何不劝她迷途知返,降了我大燕,娶回家去做小,可不也是一场功德。”那个伪官吓的缩了半截,伸长舌头道:“听说她好厉害哩。杀了好几个人,谁有那能耐驯服得了这等桀骜不驯的野马。领回家去,一不留神,就得脑袋搬家。”一个降将笑道:“还真是一匹野马。那是没得救了。”莫南道:“我原想引出她几个同伙,可惜了一个恁大的诱饵,没人上钩。也罢,斩。”将令箭掷到地上。
  盈盈闭目待死,默默祷告道:“崇尧哥哥,好好善待张雁姐姐。”刽子手高高举起鬼头刀,开声吐气迎着盈盈后项砍落。蓦地一颗石子激射而至,将鬼头刀打歪。顿时一片呼声,莫南以及降官降将都起身张望,部下兵卒胆战心惊,凝神戒备。场下围观的百姓都交头接耳叫了起来:“飞天大侠。”莫南大声道:“飞天大侠既然来了,那就赶紧现身罢。”遂传命速斩盈盈。只听人丛中一个银铃般的笑声传来,长孙蝶负着双手踱上台子。莫南惊讶的说:“怎么是你?你是飞天大侠?”长孙蝶娇笑道:“李莫南,你也太高看我了。我是路见不平而已。”降官降将都识得她是张万顷的外甥媳妇,都说:“她怎么会是飞天大侠,莫搞错了。”莫南道:“路见不平,难道你要为这个舜王坪的女匪鸣不平么?”
  长孙蝶笑道:“岂敢。只是我舅父知道她跟萱妃娘娘有些瓜葛,所以去通知娘娘一声。我怕你杀了她会后悔,所以来恳请宽限些时间,待到我舅父回来,自有定论。那时任凭你就是。”盈盈疑惑地注视着长孙蝶,听了她的话,如梦初醒,心道:“是张大人的家人,张大人是好人,可是萱妃娘娘是谁,怎么大人倒去求她开恩?我跟萱妃娘娘素不相识,怎么有了瓜葛?”百思不得其解。莫南等人闻言,都是一呆:“萱妃娘娘跟她有甚交情。”几个伪官降将一听萱妃娘娘几个字,暗叫不妙,推诿说家中有事,跑的鸟兽散了。莫南喝叫不住,慌得站在台上,如芒在背,心神不宁的看着长孙蝶有恃无恐的样子,心道:“别嚣张,抬出娘娘大名来,我也不怕。”又想起适才她那一手投石绝技跟飞天大侠那投掷飞刀的手段如出一辙,想道:“好啊。你就是飞天大盗,大尹也是通唐的内鬼。这下你们可是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少时,大尹火急火燎的捧着圣旨,领一干人来到刑场,只见莫南等人在此同长孙蝶相持不下。遂踱上将台,大声道:“皇上有旨,李莫南还不跪下接旨。”莫南极不情愿地同余人跪下,口称:“臣接旨。”大尹宣读道:“罪民火盈盈所犯实无大过,系因被人哄诱,误入歧途。朕爱民如子,念其初犯,特赦恩免,宽宥其罪。擢由张万顷带领入宫,朝见萱妃。钦此。”莫南沮丧地接旨谢恩,气愤的盯着盈盈。盈盈眼神中含着恶毒的痛恨,嘴角泛着嘲笑,咬的牙齿咯咯作响,迸出几个字来:“我死不了,你们师兄弟可要睡不着觉了。”大尹遂与长孙蝶带着盈盈离开刑场。莫南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大尹只怕节外生枝,教盈盈乘坐了轿子,径直抬入宫门。大尹领着盈盈来到恪卿寝宫,恪卿道:“张大人就送到这,去罢。”大尹辞出回府。恪卿注视着殿下跪着的盈盈,说道:“你叫火盈盈?”盈盈叩头道:“民女火盈盈叩谢萱妃娘娘活命大恩,必永感恩德,刻骨不忘。”恪卿道:“抬起头来。”盈盈抬起头来,视着殿上高坐着的恪卿,姿容绝世,光彩照人,宛若天人,不觉自惭形秽,垂下头来道:“娘娘仪容美貌,尊贵无比。民女出身微贱,戴罪之身,不知萱妃娘娘为何相救?”恪卿笑道:“你是不认得本宫,可是本宫认得你是家父一位故人的女儿。”盈盈实在想不起父亲有个朋友姓白的,倒是觉得她既然这么做,其中必有缘故。恪卿见她虽然遍体鳞伤,面貌青肿,却掩不住她俏丽的姿容,绰约的风采,心道:“也难怪哥哥喜欢她。”遂说道:“你犯何罪?他们将你毒打至此?”盈盈想起那份诏书,想道:“就随她扯谎,保了命要紧。”遂说道:“宫不渝好色之徒,丧尽天良,爱慕我的美貌,就编织罪名,陷害我入狱,又行不轨。他的师兄残暴不仁,杀人如草介,无所不用其极,更是恶贯满盈。”说罢,嘤嘤啜泣起来。
  庆绪在偏殿听着,忍不住叫道:“这些个无耻之徒,私设公堂,屈打成招,他们就是这样为我大燕收揽人心,败坏我纲常的。朕要严惩他们。”恪卿道:“路登云还在前方为大燕国效力,他的两个师弟不成器,皇上教他们闭门思过就是,不要因小失大了。”庆绪道:“还是爱妃想的周到,朕这就去传旨。”恪卿送走了庆绪,说道:“伤成这样,传御医为她治疗伤势。”又想:“哥哥喜欢她,而她自认不是冰清玉洁,我得弄个明白好给哥哥回话。”命人领着盈盈先去沐浴更衣,密地唤来宫中听用的一个稳婆只说是例行,如此这般嘱咐了。比及御医赶来,盈盈已是焕然一新,御医用过药,之后开了方子,说了按时来御医房抓药等事。
  恪卿送走御医,稳婆便来回话,说道:“娘娘,她还是处子。”恪卿听言,心下欢喜:“这么说来还不曾失身了。我且不说破,成全哥哥这段姻缘。”便屏退左右,说道:“跟我来。”盈盈随着恪卿来到她的寝室,恪卿命坐。盈盈谨小慎微的坐下,说道:“娘娘认得我麽?”恪卿摇头。盈盈更是不懂,说道:“那娘娘为甚要救我?”恪卿道:“你对舜王坪十二哥印象如何?”盈盈道:“白大哥?他。”恪卿笑道:“如实说。”盈盈道:“他对我很好,这回他不惜冒险来救我,很感激他。”恪卿微有失望,说道:“你知道他喜欢你,为什么不接受呢?”盈盈道:“其实我对他很有好感的。可是我。”恪卿道:“如果他不介意呢?你是不是会愿意嫁给他?”
  盈盈道:“在往刑场的路上,我想明白了。白大哥不嫌弃我的话,我情愿嫁给他。”恪卿欣喜道:“那我就称你一声嫂嫂了。”盈盈惊得站起身来,震惊的注视着恪卿。恪卿拉着她的手,和颜悦色说道:“我是恪卿。昱人是我的亲哥哥啊。”盈盈欣喜若狂,泪水扑簌簌的流了下来,哭道:“是白妹妹啊。”恪卿泣道:“我哥哥住在张大人家中,是我哥哥教大人通知我设法救你。”盈盈恍然想到她是萱妃娘娘,着实为她难过,问起她怎么会做了安贼妃子。恪卿痛定思痛,将一切不堪过往哭诉了一遍。盈盈道:“白妹妹放心,崇尧哥哥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恪卿道:“你崇尧哥哥好麽?”
  盈盈醋意顿起,说道:“好着哩。有一个张姐姐日夜陪伴,哪能不好啊?”恪卿闻言,好是伤感,说道:“他有了心上人了。”心头就像是被刀戳了一下,又像是乱针刺体似的难受。盈盈道:“崇尧哥哥也是情非得已,白妹妹不要伤心难过了。”恪卿道:“我不怪他。是我命薄,遭此磨难,也是命罢。只要他过得好,我就开心了。”抚着她身上伤痕说道:“你受苦了,还疼么。”盈盈道:“疼,不过这不算什么。白妹妹,你为什么不干脆叫安贼将李莫南,宫不渝杀了呢?”恪卿叹道:“你不懂。安贼宠爱我不假,可是他是不会真正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的。即使他相信,朝中那么多的大燕文武又该作何感想。安贼不会蠢到连自己人都杀的地步,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什么事都要做到适可而止。既要使安贼不怀疑我别有用心,又要使那些打我主意的人没机会进谗言诋毁我,还要做到达成目的,而不招人猜忌嫉恨。要懂得敛翼待时,因势而动,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盈盈听她一席肺腑之言,深有感触,说道:“白妹妹,那你过得不是很辛苦么?”恪卿道:“深宫禁院,勾心斗角,乃是杀人不见血的魔窟。强颜欢笑,逢场作戏,那是另一处纵横捭阖的沙场。”盈盈心道:“甚亏白妹妹忍辱负重,机变迭出,在这人间炼狱能够趋利避害,玩弄大燕乱臣贼子于鼓掌之间。换了是我早都不行了。”恪卿仿佛看出她的心思,凄然笑道:“为了活下去,就得多留个心眼。凡事都留余地,不能做绝了。”遂说:“嫂子暂且住在我宫中,谁都伤害不了你。出去的事从长计较。”盈盈道:“别称呼我嫂子长短的,我跟你哥哥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恪卿笑道:“你都答应我了,还想推诿啊。”盈盈羞赧地说:“你哥哥恃才傲物,自视甚高,怕是会介意我不干净呢。”恪卿道:“这个你放心,我会为你做主的。”盈盈道:“不杀了李莫南师兄弟,我决不嫁人。”恪卿见她嚼齿穿龈,切齿痛恨莫南师兄弟,不想她如此刚烈,真是一人立志万夫莫夺,心下怫然。
  且说莫南,不渝被勒令在家闭门思过,家兵听说他们得罪了萱妃,害怕祸及自己,吓的跑个干净。便是连那追捕昱人的官役兵将都明哲保身,吓得松懈了。莫南叹道:“当真是树倒猢狲散。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不渝道:“皇上听信萱妃谗言,要置我们于死地也。”莫南道:“萱妃要杀我们,早就下了懿旨,还会教我们闭门思过麽?我想其中另有隐情。”不渝道:“她会有什么苦衷,分明她是向着唐廷。她勾引皇上骄奢淫逸,整日醉生梦死。大燕朝堂文武百官上下离心,感觉祸不旋踵,都在寻求出路呢。”莫南道:“莫瞎说。谁敢反水投唐,我李莫南第一个不答应。我是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不渝道:“二师兄醒醒罢,你一个人能杀得了几个。你看看而今朝堂上有一半的人都是唐廷降官降将,他们巴不得唐兵明日就打到这里,好开门迎降啊。”莫南好是忧虑,说道:“河南尹张万顷就是个领头的,我怀疑他的外甥媳妇就是飞天大侠。”不渝道:“都火烧眉毛了还想着抓飞天大盗哩。”
  正说话间两个身材高大的人推门而入。莫南吃惊道:“张氏兄弟。”不渝径自怪叫起来:“是萱妃娘娘派来杀我们了?”张氏兄弟笑一笑,大模大样的坐在椅子上,说道:“不欢迎么?”莫南额头上冷汗直流,颤声道:“岂敢。我给二位倒茶。”张衮道:“不劳尊驾。坐下说。”莫南小心的坐在他对面,心道:“他们深夜造访,哪有好事。”声音竟有些颤抖,说道:“有甚贵干,就请直说。”张衮道:“好。我只问你我的女儿呢?”莫南身子一颤,说道:“啊,不是在舜王坪麽?”张衮霍地起身,声色俱厉的说道:“还敢骗人耶。”莫南惊得魂飞天外,软了半边。不渝竟自失声叫了起来:“不干我们的事啊。”张衮厉声道:“到底怎么了?”不渝看了莫南一眼,脱口道:“是吕崇尧杀了她。”张氏兄弟闻言,大惊失色,站起身来道:“说的可是真的?”不渝慌不择言,急忙说:“那日。不,就是他去年六月底,也好像是七月初杀了。”
  张骥见他目光闪烁不定,闪烁其词,甚是怀疑。张衮堕下泪来,恨恨的说道:“这么说我的雁儿,死了有一年了。吕崇尧你这个狗贼。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你杀不了我,却杀害我的女儿报复。我跟你没完。”愤然走了出去。张骥跟了出来,说道:“我看宫不渝不像说真话,教人难以置信。”张衮道:“吕崇尧恨极了我们,知道了雁儿身份,哪里还会不对她下手。二弟不要疑虑了,跟我前去唐营杀了吕崇尧,为雁儿报仇。”张骥道:“前些日子还听说薛嵩来洛阳之后,说起遇上了雁儿,怎么就被杀了。其中很是蹊跷。”张衮道:“薛嵩是今年来的洛阳,他说的话不会有假。”张骥道:“我们问他雁儿是甚时候被杀的,便知真假。”张氏兄弟遂回身再来李府。
  莫南同不渝见他两去而复来,惊异的注视着他两。张骥问道:“你们说吕崇尧杀了张雁,是什么时候的事?”不渝张口便说:“就是去年六月底。”张氏兄弟互望一眼,都是老大的诧异。张骥道:“此话属实,莫要撒谎。”不渝努力的点头道:“是,就是去年。安忠志将军攻打舜王坪,我们师兄弟跟燕山翁,雷钧他们开路杀上舜王坪。吕崇尧就将她杀了,不信问裴宽,燕山翁。”张衮蓦地大怒,一掌将桌子震得粉碎,厉声道:“混账,扯这弥天大谎骗我兄弟,是何道理?”莫南同不渝就叫起撞天屈来,连声告绕道:“真是去年就死了。我们怕你们哥两伤心难过,所以不敢说。”张骥叫道:“今年薛嵩来到洛阳,还说起见过雁儿,难道是活见鬼了。”莫南叫道:“这不可能。”张氏兄弟见他两异口同声,振振有词,不像是在说谎,到心下疑惑起来:“难道是薛嵩假意这么说,想要讨好我们麽?薛嵩不是个油嘴滑舌之徒啊。”莫南眼珠子一转,说道:“薛嵩有没有说是去年什么时候见到的。”张氏兄弟摇头,说:“这倒没说。”
  莫南心道:“大师兄杀了张雁,惹下这等煞星,保命要紧。先哄过他们再说。”遂指天盟誓道:“的确是吕崇尧去年杀了。如果我说的不是真话,教我身首异处。”不渝亦设誓说:“我宫不渝如果欺瞒两位哥哥,就教我不得好死。”张氏兄弟面面相觑一下,说道:“但愿说的是真话。如果有假,天涯海角也要教你兑现诺言。”莫南,不渝苦笑道:“不会不会。”张氏兄弟遂出了李府,星夜出城西去陕州诛杀崇尧。莫南以手加额,说道:“如果张氏兄弟知道了真相,是大师兄杀了张雁,性命不保啊。”不渝道:“我们快跑罢。”莫南道:“张氏兄弟去陕州,一个来回少说也得十来日。在走之前我们要指证出飞天大盗,将张万顷满门抄斩,方泄心头之恨。”不渝道:“然后呢?”莫南道:“去陕州约了大师兄,逃奔史思明。依我看史思明跟安庆绪早晚闹翻,那时候我们怂恿史思明杀了张氏兄弟,那就高枕无忧了。”不渝道:“二师兄,我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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