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小透明

　　一时间，屋里就只剩下了高明一人。
　　说起来，他虽然是伯爵府嫡子，但因为既不是长房嫡子，又不是二房长子，再加上习武资质不够出众，所以，在家里并没有什么地位，长辈们眼里他就是个小透明，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这从他的日常生活配备就能够看出来，身边只有一个小厮和一个丫鬟伺候着，跟府里其他的几个同龄兄弟比，算是最少的了。
　　而这次他高高兴兴的去郊外踏青，也是为了庆祝自己年满16周岁，马上就要行冠礼了。
　　行了冠礼，自己就是个成年人了，可以婚娶，可以以成年人的身份，参加各项活动了。
　　最重要的是，作为永毅伯爵府高家的嫡子，可以被家族举荐去做官，当然，他们这种将门世家子弟一般都是从军，从六品校尉起步。
　　大周朝的男子，十六岁即行成年冠礼，之所以比周礼的二十早这么多，也是因为五代十国连年战乱，男丁稀缺，需要早点成年承担责任。
　　“不管啦，船到桥头自然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对于自己没法掌控的事情，高明早已学会放手，爱咋咋地，不给自己添堵，增加无谓的负担。
　　于是，他把头一蒙，就准备补个觉，争取早日伤愈，真正开始新生活，但还没等他睡着，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个清脆的问候声：“四哥，我们来看你啦！”
　　嗯？这个声音是，自己的妹妹高瑶？
　　高明的父亲高处俊续弦的继室，其实是之前的小妾，扶正为了继室，而她能够扶正，主要的原因是她生育了一双儿女，高兴和高瑶。
　　当然，在这个时代，主要还是因为生了一个儿子。
　　而高瑶他们兄妹两，反正是机缘巧合下，从庶子庶女一朝翻身，转正成了嫡子嫡女。
　　高兴这小子一朝得势，那是相当的猖狂嚣张，而妹妹高瑶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婉乖巧，尤其庶女时期，就跟高明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很亲近，虽然，她母亲是一直让他们去巴结二房嫡长子的。
　　“进来吧！”高明内心自然是挺高兴有人来探望他的，毕竟以后他都要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家人无疑是最要跟他长久相处的人，当然，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不要露出马脚。
　　“四哥，那我们进来啦！”高瑶说着，就推门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高家同辈的几个年轻人，再后面就是一些伺候的丫鬟小厮，以及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人。
　　高明打眼一看，认出前面的是长房的三姐妹，嫡长女高月，次女高音，以及庶女高眉；后面的是高瑶的弟弟高兴，以及三房的嫡女高晴。
　　三房三叔年纪尚轻，所以目前子嗣单薄，只有一子一女，但据传他其实在外面还养了一个外室，有给他生一个私生子。
　　“大家都来啦，随便坐。”高明抬手招呼道，不过他嘴上说着大家都来啦，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同辈里真正有分量的几个男丁，都没来。
　　“我们站着就好，你这屋子哪里坐得下我们这么多人。”高音为人心直口快，因为她是长房嫡女，有哥哥姐姐护着，父母宠着，所以养成单纯直爽的性子，很得家人的喜欢，他的名字就是爷爷给取的。
　　“二妹，”高月闻言直接轻轻拍了她一下，打断了她的直言，然后打了个圆场：“四弟你好好躺着休养，不用特别招呼我们了，你的身子要紧。长辈们派我们兄弟姐妹一起来探望下你的伤情，还特意从太医院请来了王太医，待会让他帮你仔细的检查一遍，别落下了病根。
　　不过，你这屋里怎么也没个人照顾，伺候的人都上哪去了？”
　　“哦，鼓儿去给石头送药了，石头他不是被父亲责罚了二十军棍嘛！”高明闻言，替小丫鬟解释了一句，否则她也该背上一个照顾不周的罪责，虽然不大，但也是要挨罚的，他这屋里，可只剩下这么一个伺候的人了，不能再被罚了，那实际上也是在丢自己的脸，伯爵府军法治家，规矩还是很严苛的，轻则罚款，重则打军棍。
　　“他护主不力，害你受伤，打军棍都是轻的。”高音显然认为石头挨打是应该的，或许，这就是这个时代主人对奴仆的态度吧。
　　大周立国才三十余载，直到去年方才灭掉北汉，勉强完成大一统，乱世用重典，家规也非常严苛。
　　“他也算是竭尽全力了，毕竟昨天那个情况，他最后还能够鼓起勇气返回去救我出来，已是非常难得了。”高明这人没有别的有点，护短，帮亲不帮理算是一个，他面带微笑的帮着石头稍稍解释了下，也不在乎众兄妹是否同意他的观点，但既然他这个当事人都表示谅解，其他人亦没法多说什么。
　　“嗯，他也算是有点功劳的，”高月拦了一下还想继续说话的高音，转移了下话题，“不过你这正受伤需要人照顾的时刻，也不能屋里就这么一直空着个人，回头我跟家里申请下，再给你多派个人过来吧。”
　　“那就谢谢大姐了。”高明闻言连忙拱手道谢，难怪记忆里会对大姐高月赞不绝口，说话办事大方周全，真不愧是高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女子，听说京城里很多人家都在求娶她，不过家族里还在挑选，不像自己，只是个不得宠的次子，到时候也继承不了什么财产，要说亲也相不上什么高门贵女。
　　“嗯，你好好躺着，这就让王太医帮你好好检查下，”说着大姐直接转身，示意道，“王太医，麻烦你了。”
　　“高小姐客气了。”王太医说着一拱手，就直接来到床边，仔细察看高明的伤口，身体状况。
　　今天大姐她们来这趟，主要也是领着太医过来替他问诊，昨晚他被送回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没来得及请太医。
　　一般来说，京城里的勋贵人家有需求都是去太医院请太医来治病，太医院的太医也分很多等级，最高一级的御医只给宫里的贵人看病，而普通的太医则可以给京中各大勋贵人家看病。
　　很快，王太医就全面检查完了，并且重新帮高明上了一边药，“高公子的箭伤不浅，不过幸好未伤到内脏，但失血过多，元气损耗不少，需要好好调养，恢复元气。”
　　说完，他就给开了个调养的方子，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约定三天后再来复查，就领赏离开了。
　　而后，一众兄妹姐妹就在高明屋里，简单聊了聊天，高明也因此得知，因为昨天的暴乱，今天京中戒严了，而高家身为将门世家，族人基本都在军中任职，所以这几天估计都要在军营中度过了。
　　聊天的过程中，高明注意到，相对于其他姐妹的不走心问候敷衍，只有妹妹高瑶是真的关心他的伤势，还忍着不适，仔细查看了下他的伤口，等看完后，眼眶都红了，默默的用手帕擦拭掉了眼里的泪水。
　　时间过的很快，完成了任务的一众兄弟姐妹，就准备告辞离开了：“四弟你伤势严重，需要多多静养，那我们今天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好的，谢谢大姐，也谢谢大家的探望。”高明言辞诚恳的感谢了一众兄弟姐妹，然后就目送着她们离开了。
　　从兄弟姐妹们的言行举止中，高明也大致搞清楚了自己在家里的地位，简单来说就是三个字：小透明。
　　曾经的自己，虽嫡非长，天资平平，在这个家里也确实是缺少点依仗的资本，也难怪不受重视。
　　但这个令人不爽的事实，却迫使高明不由的对自己未来在家族的生活，需要多做准备。
　　他心中暗自思量：看来，我的未来生活可能没有那么轻松，或许还是要考虑自谋生路。
　　尤其是自己即将成年，面临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件事情：婚配和事业，也不知道家族会怎么安排。
　　古代社会，可没有什么自由恋爱，尤其是在伯爵府这种地方，享受了家族的荣光，也自然而然的要为家族做出贡献，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高明这种天资平平的嫡次子，联姻就是对家族最大的贡献。
　　难道，我一个现代社会的有为青年，来到古代还要接受联姻这种事情？
　　然后，高明就想到了自己在现代的状况。
　　突然，就没有那么抵制联姻这件事了！
　　但是，事业这个东西他就没法轻易接受了，自己一个嫡次子，而且还是亲生母亲亡故的，也不知道家族能够花大力气，给自己安排什么用的差事。
　　高明没法做出太乐观的预估，似乎记忆里自己大哥成年冠礼后，家族给安排的，也只是个从七品的差事。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再次动摇了自己之前的决定，或许可以考虑先接触下小皇帝看看？
　　君要择臣，臣亦择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