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刽子手

　　“哗哗哗……”
　　“莫与人犯交头语，不理人犯攀亲故，断头台前是死人，从此峰回绝天路……”
　　“哗哗哗……”
　　“刀要磨到光可鉴，刀锋削铁须如泥，刀尖入木深三分，手起刀落不留痕，拖泥带水是大忌，切莫失手伤自身……”
　　大夏京都阳城西，刑部大牢旁，刑狱大院的刽子手小院中。
　　李小刀口中念叨着刽子手上刑场的口诀，双手按着一口已经光可鉴人的鬼头刀在磨刀石上来回打磨。
　　这是他重生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他只有两天时间适应这具身体，今日就要上刑场执法行刑了。
　　李小刀没想到，哪怕是重生到另一个世界，也没能摆脱这份工作。
　　前世的他同样是一名负责处决死囚的刑者，嗯，在前世的世界叫法警。
　　但前世是用步枪崩死囚后脑勺，这一世他得提着鬼头刀砍死囚脑袋。
　　虽然性质一样，对心理承受能力的考验却不可同日而语，他有点慌。
　　不，是贼特么慌。
　　昨天下午他勉强能做到在冬瓜上画印痕，全力一刀斩过刚好斩中印痕，指哪砍哪，这是前身本就已经掌握的能力。
　　但真上了刑场，砍的可不是冬瓜，那能一样吗？
　　“嘿，小刀，你好歹也是进过几次场的老手了，今日怎么搞得像个第一次进场的雏儿？”
　　一道粗豪的调侃声自身后传来，李小刀立马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从旁边的水盆中浇水将刀身冲洗干净，李小刀倒提鬼头刀站了起来，回身笑道：“时时温故，才不至于出差错嘛！杨叔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你张叔已经过去，你也赶紧准备好过去吧！今日可是大场面。”
　　李小刀身后是一名身高八尺，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大汉。
　　他一身红衣，头上也绑着一条红绸，属于他的鬼头刀被他倒握着刀柄，刀身紧贴手臂，刀头部位的刀背则是靠在右肩前。
　　这是标准的刽子手带刀姿势。
　　大汉叫杨大彪，是三名专职刽子手之一。
　　刽子手分两种，一种是正式编制，归属刑部下属部门刑狱司，只有三个名额。
　　另一种是雇佣刽子手，他们不入朝廷编制，有自己的营生，大多是杀牲卖肉的屠夫，刽子手属于兼职，算是临时工。
　　专职刽子手虽无品级，却领朝廷俸禄，通常是师徒传承，李小刀就是这种。
　　只不过李小刀的师父李三刀去年已经退休，职司便由李小刀继承。
　　杨大彪和另一个叫张义的专职刽子手，则是还没收徒，因为他们离退休尚早。
　　刽子手有“杀人过百，断子绝孙”的说法，刽子手的刀则是有“斩首不过百，过百必作妖”的讲究。
　　故而刽子手会在斩首九十九级后，便金盆洗手，封刀退休，李三刀就是斩够了九十九级退休的。
　　之所以会存在雇佣刽子手，是因为有时涉及同一桩案子的死囚过多，刑狱司自己的刽子手砍不过来。
　　如被朝廷剿灭的山贼匪寇，遭生擒的同一拨贼寇会一起处斩。
　　又或者被判满门抄斩的，这样的情况死囚人数便通常会很多，这时候就需要对外雇佣临时刽子手了。
　　杨大彪招呼了李小刀一声便径自出门而去，李小刀见状也返身回屋，换上大红刑衣，绑上红绸，持着鬼头刀往门外行去。
　　……
　　刑狱大院旁的刑部大牢外，十三架囚车摆了一溜，两队挺枪挎刀的狱卒分左右侍立，十三名刽子手各自站在一架囚车旁，造型各异的刑刀在烈阳下闪耀着冷冷寒光。
　　刑刀这种东西，并没有一个标准的规格，每一个刽子手都有专属于自己的刑刀。
　　李小刀和杨大彪张义的刑刀稍微讲究点，都是刀身宽一掌，长三尺三寸，刀柄护手处刻有狰狞鬼头的鬼头刀，其他十名临时刽子手的刑刀就五花八门了。
　　有的没有刀尖，刀身直溜，有的宽如门板，长不过二尺，犹如板斧。
　　可在李小刀看来，那分明就是加长加宽版的西瓜刀和杀猪刀。
　　刽子手们不是长得凶神恶煞，就是五大三粗，年轻俊朗的李小刀站在他们之中颇有些格格不入。
　　大牢内，担任监斩官的刑狱司主官刑狱郎中对死囚挨个验明正身，随即便由狱卒押出大牢，送入囚车。
　　李小刀站在第一辆囚车旁，这是惯例了，以前他师父李三刀在的时候，都是他负责处斩主犯，如今自然由李小刀继承。
　　三名专职刽子手中，只有李三刀是正儿八经的武夫，杨大彪和张义只是练过几手把式，身强力壮的普通人。
　　李小刀是师父捡回去养大的弃婴，既是师徒，也是父子。
　　李三刀对自己的徒弟兼义子自不会藏私，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只是那所谓的本领并不高明就是了，八品练气境就是尽头。
　　李三刀卡在练气境巅峰十几年，因没有进一步的功法而无法突破。
　　这个世界并非李小刀了解的古代世界，因为这个世界有各种修士，有诸子百家，有妖魔鬼怪。
　　修士境界划分九品，无论武修、道修、佛修还是别的修士，境界名称或许各不相同，但都脱不出九品分级的范畴。
　　修行之道，财侣法地缺一不可，没条件的修士，便注定只能在基层混饭吃。
　　李小刀年已及冠，即二十周岁，打小跟随师父修行，如今已是九品炼精境巅峰，离八品练气境仅一步之遥。
　　凭着一身武夫修为，他们师徒自然便成了刽子手中的领军人物。
　　“时辰已到，押赴刑场。”
　　出发时辰到，刑狱郎中坐进了最前方的轿子，轿旁吏员一声令下，队伍出发往刑场而去。
　　出发时间是经过严密计算的，到达刑场时通常是午时二刻，有一刻钟时间给死囚与亲属见最后一面，一到午时三刻，便开刀问斩。
　　不过这拨死囚估计是没什么亲属来给他们送行了，因为他们是一群臭名昭著的劫匪强盗，杀人越货，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由于他们是流动作案，兼之大多是入品的武夫，身怀武艺，多年来一直没被剿灭。
　　直到几个月前，这帮流寇膨胀了，贼胆包天，打劫竟打到官府的头上，顿时彻底激怒了大夏朝廷。
　　大夏皇帝一声令下，直接出动了打更人，这才将之一举歼灭，三四十号人被杀得只剩下这十三人，自然没人来给他们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