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何为妖

　　“木爷爷法力盖世，能不能列出几门神通，让晚辈做个选择。”牛山咧开嘴，恭敬的作揖。
　　木长老如扑克牌一般淡定的老脸，也不禁抽了一下。望着兴高采烈的小妖童，哪有半分凄苦的模样。
　　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木长老面无表情的取出三个玉简，“小娃娃，这三门血继神通，均以气血为引，无需妖、灵二气。你可选择一门。”
　　妖族老爷爷果然大气，出手就是三选一。
　　“斗战神通：煮海沸血功，燃烧血气，化作血气图腾，法天象地，威力巨大。”
　　“防御神通：枯荣诀，在遭到致死一击时，可护住真元，化死为生。”
　　“辅助神通：木灵神眼，可观察气运，洞悉本源，评判善恶。”
　　牛山读完玉简的信息，立时睁大眼睛，一脸无辜的望着老爷爷，“能不能全要！”
　　十岁小妖童，粉妆玉琢，萌萌哒！
　　“不能！”
　　木老头断然拒绝。被套路了一次，心中已有了抗体。
　　“唉！可怜我一身修为尽皆丢失，心中再无半点安全感，平日连门都不敢出。”牛山再次摇头垂泪，委屈可怜。
　　“小娃娃，你若是怕死，老木将枯荣诀传授与你，相当于多了一条性命。”
　　木老头不愧是活了上万年的老妖，绝不会钻进同一个套路，抬起手便准备传功。
　　“等一下！”
　　老头不讲武德，居然打算霸王硬上弓……牛山身体一缩，大声说道，“我选木灵神眼。”
　　他有“吃辣就变强”这个金手指，加上一身灵宝，斗战神通和防御神通，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并无多大用处。
　　“木灵神眼”这种偷窥一绝的辅助技能，才是真正的良配。
　　木长老手指轻轻一点，一道灵光没入牛山的额头。
　　浑身气血，不受控制的躁动起来，疯狂的向着双眸涌去。
　　骤然，面部血管根根暴起，格外狰狞。
　　啊啊啊……他感觉眼珠滚烫滚烫，仿佛起了火一般，眼泪却是一滴也流不出来。
　　“锵！”
　　眼皮睁开，宛若神兵出鞘。
　　两道青红神光，从眸中射出。
　　眼中的灼热感突然消失了，似乎眼珠被淬炼掉杂质，反而有一股清凉舒畅的气息在眼眶中游走。
　　“小娃娃，木灵神眼我已经传授与你。血继神通无需修行，与你的气血、神识、智慧共同成长。”木长老缓缓说道。
　　牛山睁大眼睛，望向木老头，不由得心神震动。
　　曾在他眼中平平无穷的老头，背后突然隐现着一根滔天巨木，宛如一座山岳，直插天际。
　　树干笔直，却伤痕累累，树瘤嶙峋。一道道巨大伤痕，如刀劈，如斧凿，似若天罚，释放着荒远、恐怖的气息。
　　这些伤痕，是杀戮中留下的伤疤。
　　这是一棵什么树？为何经历过如此可怕的战斗。
　　牛山心旌摇曳，继续往上看去，却发现云雾缭绕，遮住了树体真容。
　　“小娃娃，催动木灵神眼，极为消耗血气，不可轻易使用。”木长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牛山如大梦方醒，收起神通。顿觉手脚发软，腰子发虚。
　　卧槽！就望了老木一眼，怎么跟鏖战三天三夜一样。
　　瞪谁谁怀孕？
　　“多谢木爷爷传功。”牛山恭恭敬敬的行礼。
　　妖族老爷爷不简单啊！
　　面上慈眉善目，内心恐怕都是刀山血海。
　　“唉！”木长老一声长叹。
　　“小娃娃，老木原本有其他事情叮嘱你，被你一搅和，却不知从何说起。”
　　“不如，从头说起。”牛山道。
　　“好，便从头说起。”木长老微微颔首，“小娃娃，老木先问你一个问题。”
　　“何为妖？”
　　何为妖？牛山怔住了。
　　这是什么鬼问题？就像有人问：什么是人？
　　有时候，越简单的问题，更是复杂！难以找到标准答案。
　　牛山索性直接缴枪，“小妖不知，请木爷爷教我。”
　　木老头手指凌空虚画，指尖拖迤着妖气，写下一个“妖”。
　　青灰色妖气，汇聚而成的“妖”字，在空中不断幻化、轻舞，有一种自由自在的意味。
　　“妖者，自在之属。天生地养，不求功名，不求利禄，只求一颗赤子之心。”
　　“无所畏惧，无所羁束，率性而为，心念畅达，是为妖！”
　　木长老的声音无比高远，似是从远古而来，穿越了无数个岁月轮回。
　　妖者，只求一颗赤子之心！
　　牛山反复琢磨，心中渐渐有一丝明悟。
　　并非禽兽得道，才是妖！
　　无所羁束是为妖！率性而为是为妖！
　　那么——
　　人也可为妖！
　　妖也可以为人，
　　甚至为仙，为佛！
　　“既然如此——”牛山稍作迟疑，便一口气问道，
　　“何为仙？何为佛？何为道？何为魔？何为鬼？又何为人？”
　　“仙、佛、道三者，皆为秩序之属。教义虽各自不同，皆以秩序为根本。若违背教义，修为必将大损。”
　　“魔者，混乱之属。放纵欲念，颠倒黑白，逆乱乾坤。若回归秩序，无异于自废魔功。”
　　“鬼者，幽冥之属，不立光明之下。”
　　“人者，凡尘之主，天道气运之根基。”
　　木长老手指轻点，妖气幻化出仙、佛、魔、鬼、人……无一不栩栩如生。
　　牛山沉默了一会，又问道，“妖，也可以成佛吗？”
　　“西方佛国所谓普度众生，自然可以化妖为佛？”木老头手指一点，妖气幻化的大妖，洗心革面，化身为一个脑后带着佛光的佛陀。
　　牛山再问，“成佛又将如何？”
　　“若是违背本心，终将消磨气运，损毁修为。妖不成妖，佛不成佛！”
　　“若是改换本心，呵……本心若能随意改动，佛又何以成佛。”
　　木长老的话语，仿佛带有振聋发聩的禅机，虽寥寥几句，却直指大道本源。
　　牛山眼眸深邃了几分，有如醍醐灌顶，过去有些不明白的事情，似乎有些想通了。
　　那只猴子，上天做官，追求功名，到后来被镇压五百年，戴上金箍，遵循佛门戒律，从此斩却初心，不再为妖。
　　他背离妖族大道，成为了佛，却从此泯灭于众佛之中。
　　此生成就，也就此止步。
　　牛山若有所思的望着木长老，这小灶开得如此高级……看来，自己真是被当做妖帝培养啊！
　　“多谢木爷爷教诲。晚辈定会铭记于心，今后不论遭遇何种境地，绝不能忘本。”
　　“善！”木老头的眸光年轮幻灭出一丝赞赏。
　　“大道千万条，道心第一条。你尽然能够悟到这一点，果然天资卓绝。”
　　木老头轻叹，
　　“小娃娃，你虽然不能修炼妖、灵二气，却继承了大力牛魔举世无双的体魄，连三昧神风都无法撼动你。”
　　“等闲妖胎境，绝非你敌手。昆梧秘境，过于平和，不利于你的成长……”
　　牛山大惊失色，好你个老木头，嘴上说得好听，这是要翻脸赶妖的节奏。
　　出了昆梧秘境，直面西游量劫，好可怕……
　　牛山撅起小嘴，拿捏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木爷爷，不要赶我走。您老人家，智慧渊博，法力无边，晚辈还想跟您学习几百年。”
　　“非也！”木老头眸中流露出一丝笑意，“老木说的是，让你随长老去妖疆走一趟，带两个妖童回来。”
　　原来如此……牛山松了口气，摇头道，“木爷爷，有长老出手，何必派晚辈去碍手碍脚。”
　　“这是给你的历练。”
　　“况且，那两个妖童，与你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