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章 无敌

　　三人在院里石凳上坐下。
　　鱼激流轻叹道：“既进了门山上山下都一样，那么些位师兄们都在四处云游。只是小师弟刚来就要走，我和大师兄有些不舍啊。”
　　杨临安盯着鱼激流，可恨自己不会红叶师叔的阴识术。“我也舍不得各位师兄，但君命父命难违，小弟又是个忠孝之人，实在是让人为难。我上山时日尚短，传音术、阴识术、御剑一样本事都没捞…学到，担心下山后辱没了师门。”
　　俞非侠和鱼激流两两相望，后者笑道：“懂的懂的，我和大师兄过来是告诉你，三天后的八月初八，弈天宗半年小考要举行了。不知小师弟有没兴趣？”
　　杨临安双眼微眯道：“小考？怎么说？”
　　俞非侠一脸憨厚道：“也算是咱们伏牛山的传统，三观所有弟子都可参加，一来看看各峰半年来修道问剑怎样？二来山上岁月悠长，当是自娱自乐。当然，师兄弟们想要下山修行也不是什么坏事，须先过了小考这一关。”
　　杨临安听明白了，“过关下山，不过关接着熬？”
　　“正是。”
　　“大师兄的意思是我也报个名？”
　　俞非侠道：“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参加，自愿，才合乎道法自然嘛。当然，即便过了小考关，也不是一定能下山。”
　　杨临安笑道：“这规矩倒是清奇。”
　　鱼激流接道：“冲字辈以下弟子即便在小考中胜出，也暂时不能下山，除非掌教点头。”
　　只要自愿就好，杨临安不怕下不了山，怕的是丢人现眼。上山大半月，虽说辈分光鲜，又有伏牛山半个家底傍身，但真下场动手打得过谁？不是把脸和屁股送出去让人揍吗？
　　鱼激流面带微笑看着他，油然道：“小师弟上山前就是象州城里的横行公子，武功了得，要不趁此机会在师叔伯、师兄弟、师侄辈面前露两手？山上小考不是盛阳城开科取士，没有那么多的胜负手和功名利禄心，也没啥规矩，你有什么不明白，或是嫌桃枝不趁手，直接和师兄说，包你满意。”
　　你才是螃蟹？什么露脸？明摆着要我穿开裆裤！杨临安看向素来正经严肃的大师兄，见他未置可否、甚至一副小有期许的神态，笑道：“两位师兄一片好意，师弟我心领，抛头露面的机会还是留给那些小辈吧。谁叫咱是掌教弟子，好比大户人家的长房正室，不能好事占尽。得让那些平时用心刻苦、饱受欺压的同门捡些便宜、出出风头。况且我初来乍到，太招眼不好。”
　　正经敦厚的俞非侠一脸愕然：师父他老人家啥时候成正室了？伏牛山有饱受欺压的同门？
　　鱼激流竖起大拇指，夸道：“我辈修道中人就该有这种胸襟怀抱，师兄自愧不如。红叶师叔是看错你了，你哪里是轻佻浪荡之人？”
　　杨临安望向鱼激流，“四师兄总算说了句公道话。”
　　鱼激流叹口气道：“难怪师父把你带上山，以后啊…要是有人来踢山门，大家伙儿都只管作壁上观，替你摇旗呐喊便是。”
　　俞非侠嗔怪道：“小师弟上山才几天？真有人来惹事，那也是做咱们师兄的先出头。”
　　杨临安眯着眼笑不做声。
　　果然，鱼激流接着道：“费那劲干啥？咱们小师弟什么都不用做，往前一站，这张俊脸刀枪不入，足以抵挡千军万马。哪怕来的是瀛洲枪仙，壩下神剑，也不算个事儿，绝对教他闹个灰头土脸，铩羽而归。”
　　俞非侠失笑道：“你们俩啊…嘴里藏刀，哪里像个修行之人？这次小考小师弟趁个热闹就行，小考关过不过都一样，等师父出关你就下山。我和你四师兄来找你，想带你去个地方。”
　　杨临安先冲鱼激流挤眉弄个眼，接着才道：“还是大师兄厚道。去哪里？咱先说好，哪里都能去，除了峨眉峰。”
　　鱼激流摇头，“这么点出息？你也就嘴巴够硬。”他完全不给杨临安反击的机会，继续道：“弈天宗三观，咱们要去的是独秀峰散龙观。”
　　独秀峰位于公主坟西，与公主坟、栖霞观所在的峨眉峰成品字形。弈天宗三观各占一峰，相距不远，最远的栖霞观到散龙观也不过十数里。天气晴朗云开雾散时，各峰之间远眺能见。
　　山路崎岖，寻常游人香客脚下，这十多里路不好走，来去各观往往就要走上半天。但在弈天宗人眼里，不过是几步路程，转眼即到。
　　伏牛山诸峰都不算高，三人从公主坟北面下山，俞、鱼两人在前，遇水过水遇涧飞涧，如履平地。
　　杨临安跟在后面，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狼狈之至。好在两位师兄对他“照拂有加”，不时扶他一把或踢他一脚，才能勉强跟上。
　　俞非侠有意无意放慢脚步，“听说这些日子小师弟跟着王师叔在莲花峰用功，内丹炼化大有精进？”
　　面对老实人杨临安反倒不如和王牵机、鱼激流般自在，他一边盯着脚下，一边道：“也不知道算不算长进？刚开始几天浑浑浩浩，现在倒好，每天神清气足，坐睡一两个时辰都觉得龙精虎猛，恨不能试试赤手开山。”
　　施施然走在前面丈许远的鱼激流哈哈一声道：“大师兄你也忒老实了，小师弟哪里用得着你担心，别说赤手，单凭那张脸都能把山撞开。”
　　人在江湖混，输人不输阵，杨临安反讥道：“四师兄牙尖嘴利，估摸着开山差点意思，但抵挡红叶师叔的无影腿绰绰有余，回头见了她老人家我替你美言几句。”
　　鱼激流呵呵两声，大袖轻舞，“说曹操曹操到。”
　　大袖带起一阵劲风，再听到姚红叶来了，杨临安老脚下踉跄，忽然往一旁峭壁跌落。
　　身前两步远的俞非侠一个旋身，单手托在他腰间，清叱道：“起！”
　　杨临安整个人如羽毛般飘起，从独秀峰半腰似缓实快的飞向峰顶。入眼尽是层层云雾，耳中传来俞非侠的声音。
　　“师兄我可不是吃了太老实的亏？小师弟，麻烦你脸先着地，替师兄叫一回山门。”
　　耳旁风声呼啸，虽有过一次从峰顶往下滚的经验，杨临安仍是心惊肉跳。老实人也靠不住啊！大师兄毁我，到了盛阳城小弟还得靠这张脸吃饭呢！
　　“嘭！”一声闷响。
　　还好不是脸着地，杨临安顾不得狼狈，一个漂亮翻身从地上麻溜起来，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身上尘土，这才装模作样的抬头望去。
　　十多丈外，一座算不上气派巍峨的观宇矗立，透过云雾在微弱霞光中，散龙观三个黑漆大字映入眼内。
　　观门中开，一名年纪十三四岁的小道童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黑衣白襟的中年道人。
　　小道童手里握着一把劈柴刀，好奇的看着眼前不速之客，张口道：“师父，好像有个人从天下掉下来了？”
　　杨临安正色道：“小道友，是飞过来，不是掉下来。”
　　小道童眨眨眼道：“施主你打哪儿来？要打哪儿去？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杨临安左右看看，两位师兄还未到，他回过头指了指公主坟。“打那儿来，这里不是独秀峰散龙观吗？”弈天宗还真是人丁不旺，散龙观的冷清比流云观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道童挺了挺胸道：“自然。贫道宁跬，是本观观主…”
　　他话未说完，身后中年道人笑着打断道：“宁跬，还不见过小师叔？”
　　小道童一脸惊疑，“小师叔？他不像咱们山上人哩。”
　　中年道人上前两步，摸了摸宁跬小道童的脑袋，柔声道：“像不像不打紧，是就是。”说时看向杨临安又道：“临安小师弟好身手，我在你这个年纪要来散龙观，可只能老老实实爬上来。”
　　鱼激流声音传来，“杨无敌，杵着干啥？那是大师伯家二师兄曹褱曹观主。”
　　杨无敌？
　　“师父，是鱼师叔！”宁跬拎着劈柴刀抢前几步，脸上露出欣喜神色。
　　杨临安规规矩矩的见过曹褱。
　　曹褱笑道：“什么观主？别听激流不正经。小师弟表字无敌？”
　　杨临安摇头苦笑道：“表什么？赠字，鱼老四欺软怕硬，赠个字这样俗不可耐。”
　　“俗吗？多霸气！几日不见，宁跬又长高了。你师父是不是又偷偷去后山打山鸡野兔给你吃了？”鱼激流笑容可掬，和俞非侠游客般悠闲踱步上来。
　　宁跬脸上笑容立马消失，噘嘴道：“修道之人不打诳语，鱼师叔，就上次一回，还是为了替我治病做药引，你可不能冤枉了师父。”
　　鱼激流指了指他手里的刀，“那你拎把刀干啥？师叔还以为又杀鸡呢。”
　　宁跬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劈柴，你说你们这些师叔脑瓜子里一天到晚想啥呢？拿把刀就是杀鸡，那你每次见了姚叔公想啥？”
　　杨临安“噗嗤”笑出声。
　　鱼激流作势要弹他脑瓜崩，眼瞟向一旁的杨临安笑道：“想啥都行，就是别学他，否则会被你姚师公拿剑砍的。”
　　杨临安走开两步，“离你远点，总想拉垫背。”
　　小宁跬好奇道：“小师叔被姚师公砍过？”
　　俞非侠走近道：“委屈小师弟了，你没事吧？别和你四师兄较真，他呀…说话不老实，哪有人脸能开山的？大师兄又被他骗了。”
　　杨临安差点一口老血喷他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