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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走入17节车厢。
这是她第一次踏上这种乌龟车，空间偪仄，设施陈旧，不少座椅还裂了皮，变黑发臭的海绵恬不知耻地往外挤，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列火车早该退休似的，浑浊的空气还混杂着焦躁难耐的尿骚味，让人难掩作呕的冲动。
显而易见这是个糟糕的地方，但每个人都只是捏着鼻子接受。
每一天都有无数满腔热枕的人奔向云城，但同时，云城更不缺少逃离它的失意者，对前者来说它是天堂，对后者来说它是地狱。
而这些云城过客大多都凑不出千把块钱，想要前往或离开云城便只能通过火车这种早被时代淘汰的交通方式。
1，2，3……
凌扫过一个个座位号码，很快找到37号座，上面瘫坐着一个瘦削的白人青年，低耸着脑袋。
凌的视线从青年身上移开，落在坐在他对面的男人身上，做出个搓现金的动作，示意对方开价：“先生，麻烦腾个座位。”
“10……”
话刚出口，男人视线在凌身上的风衣掠过，先是一愣，接之反应过来是件高档货，脸色立马一变，急忙伸出两根手指，改口道，“30……不，50，50共合币。”
凌干脆利索地掏出一张绿油油的现金拍在沾满油污的小桌上，推到男人面前。
“我给你100。”
“美人，小白脸是你的了。”男人闪过懊悔的神色，但也没有得寸进尺，收好钱，轻蔑地瞥了眼青年，再看回凌，“提醒你一句，他这种银样蜡枪头可不值半个月的伙食费。”
“他会值的。”
“随你，钱包是你的。”男人再次瞥了眼青年，这次换成厌恶的瞪，然后起身闪人。
凌轻笑出声。
男人可真是善妒的生物！
凌在空出的位置坐下。
一直低耸脑袋的青年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双眼浑浊没有焦距，就像停尸间等待解剖的尸体。
的确是个小白脸。
他推了下鼻梁上摇摇欲坠的眼镜，惊讶凌的绝美容貌一秒，恢复面瘫的表情，什么也没说，直接起身走人。
“怎么了，丹尼斯·布雷亚先生，刚刚的话正中你下怀了？”凌伸手挡住青年的去路，“为何不让我们谈谈再走？”
青年重新坐下，靠着椅背，无所谓地笑了：
“你这样的女人——漂亮，有钱，应该还有权——从知道我身份这点就能看出来。还热衷幻想冒险，不然除了脑子进水根本不会一个人跑到这鬼地方来找一个一看就身无一技小子。你这种标准的年轻富婆只需要勾一下手指，就有大把城里的男人任你驱使，所以离你远点肯定不会错，我可不想惹上什么大麻烦。”
“你错了。”
“我可不认为，”布雷亚托起自己下巴，回忆他那不堪的往事，语气不悦，“我在你这样的女人身上栽过一次，我清楚你们这种女人的小把戏，你以为用点小钱就能收买我？”
“得加钱？”
凌从口袋掏出一叠不下二十张幽蓝的现金。
即使是现在这个网络无孔不入的时代，现金仍然比账户里冷冰冰的数字在感官上更具冲击力，而幽蓝色现金的单张面值可是整整500共合币。
不过青年只是对这一叠现金瞥上一眼。
“我不是俗气的人，金钱收买不了我的身体。”
凌无奈轻笑一声，把钱收回风衣口袋，在周遭灼热的目光中站起身，在环顾一周车厢内嘈杂的乘客，朗声道：“先生们，女士们！接下来是私人派对时间，不对外售票。”
接着在整节车厢乘客或不解或不善的注视下，凌伸手探进风衣，这时响起一声不合时宜的轻挑口哨声，凌没有捧场去搭理这低俗的把妹手段，继续着自己的动作，一把锃光瓦亮的银色左轮手枪显露出来。
下一秒，一记震耳欲聋的枪声响彻整节车厢。
车厢瞬间鸦雀无声，只有车顶上洒下冷色月光的破洞在做无声的控诉。
“倒计时2分钟，现在开始清场。”
不到两分钟，原本算得上拥挤的车厢空空荡荡，只剩下凌和布雷亚。
凌看了一眼手背的显示屏幕，时间滚过新的一天：3月26日，00：00PM。
新的一天，是开始也将是终结。
她手指娴熟地摩挲着手枪转轮，向车厢末端走去。
“喂，你好像忘了什么？”
布雷亚不悦地跟上凌的步伐，按当前事情的发展来看他自己怎么也该是事件男一号吧？但现在这个女人打一枪，闹出这么大动静就要留之大吉算什么事？
不对劲。一定发生了什么自己没察觉到的事情，自己还被迫卷了进来，而一切的始作俑者还要剥夺他的知情权。
这是要背锅的节奏。
布雷亚不由一急，加快追赶的脚步，问道：“我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凌头也不回，“只需要知道你的异世界之旅结束了。”
一句话，布雷亚整个人如坠冰窖。
布雷亚整个人如被粘在原地一般，再也挪动不了一步，粗重的喘息和骤然加速的心跳让他脑袋嗡嗡作响，血液的上涌让视线里凌的背影变得恍恍惚惚，看不真切。
他扭曲的面孔裂开一条无形裂缝，宣泄出被人看穿而恼羞成怒又或者是自欺欺人的愤怒，用嘶吼的方式发出他的否认：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嘶吼的对象终于停下了脚步。
凌离车厢的门只剩两米左右的距离，惬意地倚靠着最后一排座椅的扶手，侧过头来看着这个愤怒的白人青年。
“是吗？”凌戏谑地笑，“可是，我不是在跟你说话啊，布雷亚先生。”她的目光凝聚在白人青年空无一物的背后，好似那里站着什么存在似的，“我是在跟你身后的穿越者说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要么滚回自己的世界，要么永远待在这里。”
车厢再次陷入沉默。
表面上的沉默。
“她看得见我。”
“不可能，我都看不到你，那个女人怎么可能？”
看着嘀嘀咕咕的两个男人，凌忍不住笑了。在她的视线中在青年的背后漂浮着一个比青年高出一头轮廓与人没什么差别的黑影。
黑影弯下腰，对着凌摆出攻击的姿势。
丹尼斯·布雷亚同一时间照作了。
空气被布雷亚和黑影撕裂，凌厉地朝凌扑过来。
而凌对即将到来的攻击视若无睹，背过身，抬起右手的左轮手枪来，对准两米外的车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