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时空乱流

　　章翼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感觉这一刻心仿佛被掏空了，他怔怔地立在原地，半晌也没有踏出草亭半步。
　　过了许久，忽听远处有人喊道：“章翼！章师弟！你在哪里？”
　　章翼听出呼喊他的乃是王冲，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强忍身心之痛，回道：“王师兄，我在这里。”
　　王冲走到近前见了他，神情顿时一松，“总算找到你了！咦？你受伤了？”
　　“还好，命大死不了。”
　　“那你回草亭里等着，我去喊大家过来。”
　　过不多时，洛霄门在吴胜的带领下，肖宇、王冲、邱然、彭宽心、孙渊拓、孙无双一行人纷纷进了这间草亭，吴胜抢步上前，他上下打量了章翼一番，又用元力探查了他的伤势，然后笑眯眯地说道：“还好，伤得不重，既然你受伤了，今晚我们就暂且不走了，明日看情况再说。”
　　章翼听吴胜的语气，并没有丝毫高兴的意思，但他自认识吴胜以来，见对方大多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此刻他忽然明白：“原来吴长老竟是天生是一副笑脸。”
　　肖宇小心地看着章翼，半晌才道：“你夫人的事，我们大家都已知道了，章师弟，你还是要想开些。”
　　“是啊。”众弟子跟着纷纷安慰起了章翼，章翼只得点了点头，“我还好，请大家放心。拙荆既然有此际遇，也并非全是坏事。”
　　孙无双问道：“你怎么受的伤？”
　　章翼苦笑：“自然是炎离宗的人干的。”
　　孙无双愤愤地道：“这炎离宗也太霸道了！”
　　众人一时无语，吴胜随后吩咐大家散了。当夜洛霄门一行又在临仙台歇了一宿，次日吴胜查探了章翼的伤势，感觉他依然不宜上路，便吩咐肖宇先带着几个新人弟子返回门派，他和王冲则留下来，等待章翼好转了再走。
　　此时临仙台上各门派都已纷纷离去，偌大的临仙台上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吴胜又给章翼服用了一颗洛霄门的疗伤丹药，道：“你服下的这颗结续丹，虽然不是生死人、肉白骨的圣药，但也不是寻常之物，最多明日，我们就可以返回门派了，不过这几日你还需静养，就不要急于修炼了。”
　　“让长老破费了。”章翼料想吴胜这般说，丹药的价值定然不菲，九宫界流通之物并非是金银，乃是这里出产的源石、源玉一类的东西，因此章翼可以说是一穷二白，他要想还上吴胜的这份人情，恐非易事。
　　“无妨，你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卖门派，冲这个，我也不能太吝啬了。”
　　章翼明白吴胜所言，乃是指那日林松儿曾说只要告发偷用祛灵丹的门派，就可以降低一个遴选品级之事，而自己正好可以据此通过遴选，但他们夫妻乃是自愿偷服，又如何会嫁祸他人。
　　当下章翼转了话题，“弟子在下界，曾听周仙师说过，洛霄门并非像其他宗门那样，只唯实力是尊，咱们门中也重人品和修养，如果是恶贯满盈之人，洛霄门是断然不会接引他飞升的。”
　　王冲插话道：“章师弟说的没错，掌门就曾说过，我们这些小门派的实力，早就被八大天宗限制死了，如果门中再不和睦一点，这修真的日子也未免太无趣了。”
　　三个人正说着，忽觉临仙台竟一阵剧烈地晃动，接着一阵烈风袭来，草亭的柱子竟被风刃“咔嚓”两声，接连折断了两根，连亭顶也险些塌了下来。三人都大吃了一惊，吴胜急忙飞身出去查看，章翼在王冲的搀扶下，也慢慢跟了出来。
　　此刻临仙台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不过地上已落了不少残枝败叶，仿佛在诉说着刚才的异象。这时三人见不远处的传送大阵中，竟站着一个少年，此人生得细眉长目、唇红齿白，相貌颇为帅气，他正疑惑地看着四周，口中喃喃说道：“我到底是来晚了？还是来早了？”
　　王冲向他道：“你也是下界飞升的新人么？”
　　“是啊，你们是来接新人的吗？”
　　“算是吧，你是哪个门派接引飞升的？”
　　“我是从大极渊界来的，由万木门负责接引。”
　　“那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我传送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时空乱流，幸亏我还有些准备，这才侥幸躲过了乱流，吓死本少了。”
　　章翼听了个一知半解，吴胜却不禁骇然，时空乱流发生的原因至今无人能解，但它的浩荡威能，就连九宫界的大能们谈起来也是为之色变。这少年所来的大极渊界乃是时空乱流的多发之地，附近较小的世界早已被乱流裹挟得无影无踪，大极渊界也是仗着地域辽阔，才多次硬抗了过来。
　　这少年竟然能在时空乱流中侥幸逃脱，不可不谓是命大至极。既然他碰上了时空乱流，那临仙台的震动和疾风，自然也是传送大阵将时空乱流的威能传来了少许所致。但震动和疾风却只是它威能的衍化，时空乱流顾名思义，真正的威能乃是时间交错、空间撕裂，这也就是为什么这少年搞不清楚，究竟他是来早来晚的真正原因了。
　　吴胜笑咪咪的道：“这么说起来，你还真是命大，不过万幸中还是有一点小小的不幸，你晚到了两日。”
　　“啊？这么说来，八大天宗都遴选完了？”
　　“不光是八大天宗遴选完了，就连万木门也早都回去了。”
　　“哎！”少年顿时不禁发起愁来，“我听说万木门距离这里很远，要是走过去，十年八载也到不了，这可怎么办！”
　　吴胜闻言不答，仍是一副笑眯眯的目光看着他，少年忽道：“请问这位大叔，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我们是洛霄门的，因为有个弟子不小心受了伤，”吴胜一指章翼：“所以才耽搁了两日，否则今天你恐怕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少年眨了眨眼，“看大叔您的样子，应该是门中的长老吧，那我可不可以加入洛霄门？”
　　吴胜等的就是对方这句话，他知道那大极渊界地域辽阔，人口众多，这少年如此年轻就能脱颖而出，天资定然不差。当下吴胜道：“你说的不错，我正是洛霄门的长老，名叫吴胜，但你不是由洛霄门接引飞升的，要想入门就得按规矩来，所以我得先给你测试一下。”
　　“弟子见过吴长老，您说的我明白，是测道根灵性吧？”
　　“灵性眼下测不了，我先测测你的道根，如果你的道根达标，我再带你回门中补测灵性。”
　　“那好，麻烦吴长老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董，名叫董百花。”少年说到这里，忽然有些羞赧道：“就是百花盛开的那个百花。”
　　王冲听了不禁笑起来，章翼也是露出一丝笑意，吴胜本来天生就是一副笑脸，倒是看不出什么变化。
　　那董百花见三人的样子，似乎有些急了，“你们别笑，我的名字可是有来历的。”
　　“哦？”吴胜道：“那愿闻其详。”
　　“我出生的时候，季节已是仲夏，就连荼蘼花都谢了，可我一出生，我家花圃中早已凋谢的群花又接连盛开，竟足足开了一百多种，我父亲在家乡乃是一等一的炼丹大师，他老人家说我肯定是仙人投胎，所以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董百花此言一出，吴胜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不见，只听他道：“来，现在我给你测试道根。”
　　董百花依言在地上坐下，开始运功。章翼见他一副少年心性，不禁生出些怜爱之意，三十息后，吴胜睁开了双眼，“三品之资，看来你应该能入门了。”
　　董百花闻言顿时喜笑颜开，他又依次问起王冲和章翼的姓名，很快便和三人熟络起来，董百花的年龄最小，照顾章翼的任务自然主要落在了他身上。随着接触渐多，章翼也慢慢品出，这董百花不光年纪小，性子也是当惯了少爷，根本就不会照顾人。
　　章翼听董百花言道，他自幼便随父学习炼丹，而且极具天赋，诸般花草树木、虫鱼鸟兽的形状都能过目不忘，药性也是一学便通，炼起丹更是有诸多奇思妙想，他能够飞升上界，并非靠得是修为达到凝丹境，而是炼丹达到了一定境界，这种境界被称为“千丹无一”，也就是炼制一些最基础的如培元丹、复元丹之类的丹药，可以做到炼制一千颗也没有一颗废丹。
　　过了两日，肖宇独自驾着飞舟来接他们，章翼这才终于离开了原本四日前就该离开的地方，他在舟上回望着白腰峰的皑皑白雪，不禁怅然若失，恍若大梦一场。他心中暗暗立誓：“双儿，纵有万难，我也一定要和你团聚，心愿未达成之前，我心再无他求！”
　　洛霄门的飞舟并非是楼船，只有一层船舱。肖宇见又多了一个董百花，自是颇为高兴。董百花毕竟少年心性，对飞舟好奇不已，不停地问来问去。章翼从他的问话中也渐渐知道，原来飞舟是用源石驱动，就算一次很短的飞行，所费对他们这种新人来说也是相当可观。
　　章翼和董百花靠在船舷上看了一阵风景，他见九宫界的山川河流、田野村镇与家乡比起来倒也没有太大分别。章翼明白此处虽是修真上界，但这里最多的依然是普通的芸芸众生，生活也主要靠农耕，唯一的不同是九宫界的城镇不论大小，都没有建造城墙，想来是因为修真者的功法太强，城墙对他们来说不过形同虚设罢了。
　　章翼毕竟有伤在身，他看了一阵便要回舱，董百花跟着也回到了舱内。肖宇见他们进来，便主动向他们介绍起洛霄门的大体情形。
　　洛霄门虽是依附于天乘宗的一个小门派，但九宫界的小门派比起章翼家乡的那些江湖门派，却仍能称得上庞然大物。整个洛霄门约有弟子六万余人，长老以上者三千余人，弟子依照修为高低，分为白带、银带、金带、紫带四等，白带为养气境弟子，也称外门弟子，约占整个洛霄门弟子的三分之二，外门弟子不光要修炼，还要兼为门派干些务农、做工、经商之类的杂役。
　　另外其他三带弟子则为内门弟子，分别对应凝丹境的初期、中期和后期，这也是九宫界大多数门派对弟子的普遍划分。像章翼这种飞升的新人，由于修为到了凝丹境初期，所以直接会成为银带弟子，内门弟子则只需专心修炼，不再有杂役之累。
　　章翼听到这里，不由想起家乡的一句话来，叫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看来这句话在九宫界，应该改成“万般皆下品，惟有修真高”了。
　　飞舟在肖宇的讲述中，风驰电掣般向北飞了半日才渐渐慢了下来，肖宇一指前方：“你们看，前方便是洛霄山，今日天气晴好，洛霄山五大峰、七十七小峰，可以尽收眼底！”
　　章翼探身看去，见洛霄山的山势较青霄山矮了许多，虽然少了雄浑之气，但更显得山林俊秀。这里的天地源气也较青霄山略显稀薄，不过同样是纱缠雾绕，青色的亭台楼阁在云山林海之间若隐若现，宛如世外仙境。
　　章翼不禁暗叹：“洛霄门不过是九宫界的一个门派，竟也有这等气象，那双儿去的炎离宗，又该是何等壮观？”
　　这时吴胜道：“洛霄门还有个特殊的规矩，飞升新人刚入门时，要先在外门住满一个月方才能够进入内门，门派这么做，也是为了让新人了解一下外门情形，将来好能够体恤外门的艰辛。”
　　章翼和董百花点了点头，都觉得有理，吴胜道：“我先去面见掌门复命，就由肖宇送你们到外门，先安排好你们的日常起居，一会我还会过来，再给你们讲些入门比选的事。”
　　章翼连忙答应，董百花却忍不住道：“比选？难道不是测试道根灵性吗？”
　　吴胜解释道：“再过一个月，外门弟子就要开始进入内门的比选了，你们飞升弟子也要参加他们的比试，以便选择师承，不过这次比选的规矩，在我们临行前尚未定下来，等我问过掌门，再来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