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香根鸢尾帝国，黎明城。
　　一个少年端着吃了一半的老坛酸菜泡面，神色呆滞地站在广场中央。
　　呃——
　　这是哪？
　　季小凡迷茫地望着这片陌生的广场、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城市，脑袋上写满了一个个大大的问号。
　　季小凡模糊间记得，昨晚他熬夜打游戏。因为难度选择了最高档，又是一周目，所以不断读档重来。
　　结果第二天醒来，他刚泡了桶方便面，正准备吃完继续开干，突然眼前一黑——
　　我这是……穿越了？
　　季小凡有些发愣，看着周围肩扛巨斧或者背负大刀的壮士，以及颇具古典风格的建筑，立刻得出了结论。
　　母胎单身的他还没来得及**呢。
　　银行卡里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存款还没来得及花呢。
　　还有好多番剧，诸如进击的巨人第四季，还没来得及追呢。
　　怎么就穿越了？
　　季小凡感觉有点蛋疼。
　　……
　　“来来来，香喷喷的里脊肉烧饼！”
　　“糖葫芦！又甜又脆的糖葫芦！”
　　“新鲜的水果蔬菜，早上刚从城郊农庄采摘的！”
　　“烤鸡，烤鸡，烤鸡！”
　　卖蔬菜，卖熟食，卖小吃的流动小贩们扯开了嗓子，向着行色匆匆的行人兜售。有些路人会停下脚步购买，而有些却只是分开人群继续前进。
　　此时临近七月，正值盛夏，阳光明媚，空气燥热。黎明城位于香根鸢尾帝国北方，刚好是一年中阳光最充沛的季节，街道上人声鼎沸，行人川流不息，商铺鳞次栉比，空气里充满了香料、果酒、美食的味道。
　　季小凡注意到当地的货币，用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铢子。
　　——完了，软妹币在这里派不上用场，我会不会饿死在这里？
　　季小凡刚刚吃完了自己那一桶泡面，现在开始为自己下一顿午饭头疼了。
　　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唯一的运气是竟然听得懂当地的语言，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现在必须搞懂的是，这是个怎样的世界，以及我该如何生存下去。”
　　季小凡立刻对眼前的处境进行了分析。
　　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两眼一抹黑可不行。
　　正在季小凡头疼的时候，一道娇脆的声音却是从身后响起：
　　“嘿，那位帅哥。”
　　季小凡下意识回头。
　　——帅哥？那一定是在叫我了。
　　一个身穿白色短裙的少女戳了戳他的肩膀。
　　季小凡眼前一亮，真美啊，没想到穿越后竟然会被这种等级的美女搭讪。
　　少女神色忸怩，声音甜美地说道：“那个，小帅哥，我脚崴了，你能扶我回家吗？我家就在附近。”
　　季小凡目光下移。
　　只见少女细削光滑的小腿微微颤抖。
　　雪白的脚踝处也确实有着一抹殷红。
　　看起来还真是脚崴了。
　　季小凡犹豫了一下。
　　但想到自己是个乐于助人的热心少年，而且跟对方同行，也许能拉近关系、打听到关于这个世界的一些情报，他立马就点了点头。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我给你指路。”少女甜甜一笑，轻柔的呼吸喷在季小凡脸上，像是空谷幽兰，让他不禁两颊发热。
　　在少女的指引下，季小凡扶着女孩走进了一条深巷。
　　寂寥无人，落针可闻。
　　刚才街道上的喧嚣仿佛都远去了，宛如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季小凡下意识就警惕了起来。
　　“喂，姑娘，你确认你家在这么僻静的巷子？”
　　他刚刚问出这话，看到少女脸上露出的狐狸般奸诈而魅惑的神色，忽然就明白过来了。
　　少女的家根本不在附近，她也没有脚崴。
　　“小帅哥，我会好好疼爱你的呢。”
　　少女发出一阵轻笑，从身后将他抱住，柔软的身体散发出一股迷醉的馨香，轻盈的笑声仿佛勾人心魄的乐曲。
　　季小凡想要挣扎，但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立时昏了过去。
　　香气，有毒……
　　……
　　“呼……”
　　季小凡缓缓醒来，感觉脑海像是一团浆糊。
　　该死！他就不该相信女人的！
　　越美的女人越是毒药，但……但她实在是太美了。
　　季小凡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黑色的石台上，周围的环境看上去像是一间神庙。
　　剥落的墙壁上插着熊熊燃烧的火炬，在庙宇里洒下深色的阴影。
　　而从神庙的窗口望去，外面，夜色已经降临。
　　宛如黑丝绒般的夜幕之上，悬挂着一轮绯红色的圆月。
　　这幅景象，实在是太过诡异！
　　“你终于醒了呢。”旁边传来少女娇美的声音，“刚好赶上仪式准备完成。”
　　季小凡愕然望向少女，这才发现她一直都待在身边。
　　而且她在石台周围书写下了密密麻麻、各种各样的黑色符文，隐隐约约发出绯红色的淡淡微光。
　　“仪式？什么仪式？”季小凡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开口问道。
　　“当然是向神明献祭的仪式。”少女微微一笑，落入季小凡的眼中显得森然可怖，“你猜猜，谁是祭品？”
　　季小凡人傻了，自己躺在石台上，被各种铁链拘束起来，谁是祭品这还用猜吗？
　　“小心哦，有点痛。”少女声音轻柔，但动作却很利索，她掏出一把弧刀，在季小凡恐惧的眼光中，在他手臂上开了一道口子。
　　伤口很深，而且隐隐浮现出淡红色光芒，仿佛中了某种魔法，无法愈合。
　　血液从伤口中汩汩流出，沿着石台上的纹路流淌，流入了不远处一个血槽内。
　　季小凡感觉头已经开始发晕了，意识开始渐渐模糊，这是失血严重的征兆。
　　季小凡突然看到少女靠近了自己，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然后低头，将柔软的嘴唇与自己轻贴。
　　——你不要过来啊！
　　季小凡疯狂挣扎，但整个过程中他只有干瞪眼的份。
　　少女口中发出虔诚的吟诵声，每一个字眼都吐词清晰，仿佛洪钟在他耳边敲响，那些声音仿佛来自远古，悠远又神秘，令他的挣扎渐渐平静下来：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老神明；”
　　“隐藏虚空之上的诡秘主宰；”
　　“掌控黑暗与杀戮的邪恶暴君……”
　　“请您聆听信徒的声音……将神明的恩泽施与这片大地！”
　　轰！
　　石台周边，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符文像是蚂蚁一般，向着季小凡爬行汇聚。
　　同时，季小凡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清晰，变得庞大，向着四周开始疯狂扩张，似乎将整个黎明城笼罩在内。
　　孩子、妇女、老人、商贩……他似乎能听到每个人的声音。
　　……
　　黎明城，一条灯火通明的街道上。
　　一个孩子正舔着棉花糖。
　　忽然间，孩子望向天幕，瞪大了眼睛，发出一声惊呼：“老爸，你看天上，那是什么？！”
　　陪孩子出来溜达的父亲，同样注意到了异动，望向天幕，眼神一颤，脸上浮现出可怖的神情，声嘶力竭大吼道：
　　“儿子，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但，迟了。
　　“轰！”
　　百余颗小小的黑点浮现在了绯红色的月面之上。
　　近千分贝的声波犹如实质般扩散开来，犹如铁锤一般狠敲在行人们的耳膜上，鲜血沿着耳廓缓缓溢出。
　　“刷刷！”
　　狂风大震，气浪汹涌，黎明城街道上的路灯倏然断裂，几处高耸的塔楼瞬间爆飞了出去。
　　一时之间，整个城市都化为了修罗场，不断传来人们发出的哀嚎声、尖叫声、哭泣声。
　　一个全身披戴铃铛的神婆，双手勉强捂住耳朵，望着黑色天幕上越来越清晰的黑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恐：
　　“那是……百鬼夜行！”
　　红月之中，浮现出百余道巨大的黑色影子。
　　起初远远望去，在天空之中只是黑点。
　　但没过多久，落得近了，便能分辨出那些影子的真面目。
　　或是身高七丈、赤蛇缠颈的巨人；
　　或是浑身黑色火焰升腾、翅膀张开能遮蔽整个天空的恶龙；
　　或是体型巨大、身长数百余米的尘世巨蟒。
　　……
　　一间精致华丽的书房中，一位身穿华贵睡袍正准备入睡的小说家，呆滞地望着天幕中的奇观。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这可是绝世奇观，不容错过！
　　小说家立刻拿来纸笔，迅速书写：
　　“灰烬纪元873年，夜……”
　　“红月再度出现，超凡种从天而降，百鬼夜行……”
　　“那一天，人们再度回想起了被旧神支配的恐惧……”
　　最后一个字刚刚写完。
　　“轰！”
　　巨大的气浪爆开，屋顶瞬间被掀翻，小说家连同豪宅，眨眼间就被砸成了粉末。
　　百余道巨大身影轰然坠落，在地面上接连掀起爆炸余波。
　　气浪如同波涛般向着四周汹涌而去，无数房屋在气浪中坍塌陨灭。
　　整个小镇，几乎是瞬间就被夷为了平地！
　　……
　　意识缓缓回收，季小凡再度感受到了自身的存在。
　　无边的黑暗向他靠近，血光和灾厄已经遍布了整座黎明城。
　　他知道，那些不是幻想，不是梦境，因为每一个细节都如此真实。
　　那些他所感受到的意识，是真实存在过的……
　　“我，也要死了么……”
　　“穿越第一天就去世，没有人比我更惨了吧……”
　　季小凡苦涩一笑。
　　他还没有搞清楚这是个怎样的世界，也还没有搞清楚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他死了。
　　……
　　“嘀嗒……”
　　“嘀嗒……”
　　我死了吗？
　　季小凡意识一片模糊。
　　朦胧间，感觉自己坠入了一片浩瀚无垠的黑雾。
　　茫茫无边的黑暗中，一只古老华丽、散发出淡淡金属光泽的钟表轮盘悬浮在他的眼前。
　　表盘上有着四个刻度，顺时针方向分别是：零，一，二，三。
　　季小凡清晰地看见，轮盘上唯一的一根指针，从三的位置，回拨了一个刻度，指向了二。
　　紧接着，黑雾散去，他以一种无法言说的的速度飞快下坠……
　　当他睁开眼。
　　璀璨的光芒照进他的眼睛。
　　他仍然站在广场上。
　　天空是碧蓝色，一只只白鸽展翅飞翔。
　　肩扛巨斧和背负大刀的壮汉有说有笑，从他身前走过。
　　街头小贩们吆喝着，向路人兜售里脊肉烧饼、糖葫芦、新鲜的水果蔬菜。
　　季小凡的手上，还拿着半桶没吃完的老坛酸菜面。
　　——我这是……
　　——时间回溯了？
　　季小凡惊愕间，突然感觉手心一阵刺痛，视线下落，发现掌心的位置，一枚钟表轮盘的光影缓缓沉入手掌，最后消失不见。
　　轮盘上的指针，指向了二的刻度。
　　……
　　虚空之中，一道猩红的独目缓缓睁开，散发出一股森然磅礴之气。
　　望着参差交错的世界线，虚空中的存在显得有些疑惑：
　　“是谁，拨动了命运的轮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