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车

　　没多久，杨家的两名侍女便端着菜上来。
　　四道菜一道汤，说不上寒碜，但也绝对算不上多丰盛。
　　杨羲的父亲杨玄璬只是河南府士曹，小小的七品曹官，但他家绝对不穷。
　　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杨氏这种从汉朝传下来几百年的世家大族，虽然落魄了，但底蕴还是有一些的，比如藏书、门第、财产。
　　杨家的修养便体现在这里，不会去像土财主、暴发富一样铺张。
　　就连住的宅子都在安业坊，不是在靠近皇宫的那些贵族坊区。宅子虽然不小，但比起那些达官显贵来说也算不上大。
　　在秦瑟看来，杨玄璬或者说杨家在某些方面真的很懂中庸之道。
　　饭菜的味道其实不错。
　　唐朝虽然没有辣椒、味精、鸡精等一系列调味料，做法也没有后世丰富。
　　但在杨家这种家族里，厨师并不差，也有盐巴、花椒、醋、酱油等调味，菜虽然没有后世那么口感好、开胃，但对于一向喜欢清淡食品的秦瑟来说，并不差。
　　唐朝时的餐饮文化也并不像一些后世人想的那么蛮荒，后世八大菜系的前身南甜北咸的食系已经出现。在稍微殷实一些的家庭中一日三餐的饮食习惯也已经形成，因为此时早餐人们一般吃糕点，所以后来才有早点的说法。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诸夏民族古代的饮食礼仪。所以秦瑟、杨羲两人吃饭时都几乎没有说话，很快吃完了饭。
　　食后，秦瑟正准备出言告辞，回家好好研究一下自己刚获得的圆光术。
　　杨羲却突然郑重地说道:“长鸣兄，今日邀你前来，受你宽慰颇多，不如现在便由我带你去个好康的所在。那所在我们兄弟二人还未一同去过呢。”
　　什么好康的所在？
　　秦瑟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是什么所在了。
　　难道是那“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两句之后的所在？这么刺激？
　　话说他来大唐三个月了还一直没有去过呢，不是因为不想，只是因为贫穷。
　　洛阳高档一些的秦楼楚馆都是高消费场所，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一般来往的都是那些名商大贾、王孙子弟、贵介公子。
　　秦瑟虽然在这三个月中写小皇书也赚了不少钱，但他那点钱放在这些纸醉金迷的高消费场所面前根本不够看，更何况他还要养家。
　　唉，没想到穿越前只是个一穷二白的大学毕业生，穿越后也仍然是个穷逼。
　　当然，以他的外貌，真进去后那些小姐姐可能不但会让他白嫖，还会倒贴钱给他。但他还是要逼脸的，不愿意干这种事。
　　不过，此番是朋友请客嘛，那当然得去。
　　秦瑟作出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说道:“去那地方，不好……吧？”
　　“有何不好？我听别人说，不一起去一次那地方，都算不得挚友。怎么样？今天便现场让你见识一下我杨之曜的逼真画技，见识一下我以画称圣的实力。
　　之前在书坊现场所画之配图，不过信手之作、草草所绘，根本做不得数。”
　　杨羲说着话时，满脸带着“我飘了”的神情。
　　这货自从知道圣贤先王蚕丛也是纵目后，便飘了，完全忘了之前自己因为天眼的突然出现担心成什么样，以画中之圣自诩。当然，是指春宫画圣。
　　恐怖如斯，小小的杨家居然出了一只卧龙。
　　再者说，去了那种所在，谁TM还有心思看你画技怎么样？
　　秦瑟心中鄙视着他，嘴上却没有拒绝，只是指着他系着抹额的额头提醒道:“那你这？”
　　“无妨，我系着抹额，他人看不出来的，何须担忧？”
　　杨羲作不在意状摆了摆右手。
　　那你之前担心个锤子？
　　秦瑟心中吐槽的同时，嘴上说道:“那好吧。”
　　杨羲和秦瑟一同出了他的院子，之前给秦瑟引路的胖小厮便站在小院不远处侍候着。
　　原来杨羲虽遣开了院中家仆，但还是留下这个胖小厮在小院外随时侍候着。
　　怪不得之前杨羲吩咐厨房准备饭食回来得那么快，原来是有这胖小厮帮他传话。
　　秦瑟想到这时，杨羲已经挥手把胖小厮召了过来，吩咐道:“速去准备车驾，今日我要携秦郎一同去作画。”
　　胖小厮闻言，行了一礼，道了声是，便迅速地沿着院前的其中一条小径跑远，甚是利落。
　　而秦瑟也跟着杨羲闲庭散步似地朝着侧门的方向走去。
　　走到那方小小的桃花林前，绿衣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一阵风吹过，只余下鼻尖的点点桃花清香，痒痒的，轻轻的。
　　秦瑟看了走在前面带路的杨羲一眼，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容。
　　虽然你傻帽、二愣子、一根筋、耿直、没我帅，有着诸多缺点，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大舅子了。
　　杨羲只是微侧头与秦瑟聊着天，并未看到他的迷之微笑。
　　按照历史，杨玉环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嫁给寿王李瑁，几年后失去武惠妃情感空虚的唐明皇李隆基又会把她从自己儿子手里夺过去，成为赫赫有名的杨贵妃。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然后“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然后便是天宝十四年的“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最后，被薄情的李隆基在将士的胁迫下杀死，“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
　　这悲剧的一生，秦瑟绝不会让它再重演。
　　杨玉环有什么错？红颜祸水？这只是那些一副卫道士面孔的统治阶级泼在她身上的污名罢了。
　　即使没有她，李隆基那个薄情的色胚皇帝也会找到别的爱妃，最后也逃不过盛世一遭覆灭。
　　这虽是早已积下的祸根隐患一遭反噬的结果，但李隆基的性格在其中也影响巨大。
　　薄情，这个李隆基最明显的缺点。宠爱一个妃子的时候，爱屋及乌，妃子的子女他也极为宠爱。一旦那位妃子失宠或是离世了，那子女便会迅速被他疏远并失去他的宠爱。关于这点，因“造反”被赐死的太子李瑛最有发言权。
　　至于色胚，历史上大多数皇帝都有这毛病。但像他这种敢霸占儿媳的，先秦之后的历代皇帝中也就他、朱温和李元昊三个了。嗯……这仨下场都不怎么样。
　　当他这些缺点随着年纪增长而慢慢显露出来时，早期唐隆政变后英明神武的皇太子、亲身教授子女要“知稼穑之艰辛”的开元天子李隆基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昏聩骄奢、安享“盛世”的天宝皇帝，以及走向日落西山的大唐帝国。
　　所以，李隆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抢他女人，秦瑟没有一点点的内疚感。
　　至于抢不抢得到，保不保得住，金手指都觉醒了还担心这个？
　　男人，可以没有钱，可以不帅，但绝不能说不行。
　　好吧，说了这么多，依然掩盖不了秦瑟是个见色起意的老色批。
　　不过，所谓爱情，不都是从见色起意开始的吗？
　　秦瑟心中百转千回间，两人已经出了侧门。
　　一驾看起来低调简洁的马车停在门外，胖小厮正一只手牵着马，一只手抚摸着马的鬃毛安抚它。
　　见两人出门，便上前行了一礼:“郎君。”
　　杨羲点了点头，转头朝秦瑟道:“长鸣兄，请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