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源和尚杀气腾腾地提着禅杵拿着金钵出来了。清香坐起来用手在揉眼睛。志红在地上坐起的人见长老出来：“师父……”一跪向师父跪下了。清香见志红跪下，连忙去把志红的和尚衣脱下来甩给长老说：“我妈早就要哥还俗和我结婚。这和尚衣他永远不穿了……。”天源长老当然知道清香是个刁蛮而又极聪明得理不饶人的女子。天源喊了声“阿弥陀佛”就连忙叫其他徒弟把庙门扛上。看来这天源已是气极。指着清香：“你这贱女人，勾引我寺门徒。败坏我庙规的女子。休得胡言！你那晚在柏树塆把我弯酸够了！卢道明（志红法号）是这女子勾引你还是……”志红说：“我俩谁也没勾引谁，相互志同道合，情趣相通。所以我自愿还俗。去实现我俩共同的奋斗目标。为国家做点事！师父，至今我俩同样是清白一身！”“背篼背女人回来，你浑身是嘴还能说脱了？”清香跳起来说：“你天宝寺的长老。不守教规，在社会上去偷一个三岁娃娃——独子回来，从小就要他当和尚。你还有脸了？还不让其还俗结婚！”长老气得咆哮起来：“将道明和尚捆起来，明天通知四十八个庙的和尚来看‘订活门神示众’。看卢道明不守教规的下场！”清香还在不要命的又板又跳。天源命令：“把这刁蛮女人给我赶出去。他不是我佛门的人！”天源立即向在场躲雨的农民说：“各位施主，请你们回去相互转告，因我寺有佛门弟子违犯教规。明天上午‘订活门神示众’敬请大家都来观看！”志红说：“香妹，你回去吧。订活门神死不了！”一群徒弟提着清香的双手双脚出庙门放在地上。转去把庙门扛上了。任你高清香在外面板得死去活来无人理她。雷阵雨后半下午，天放晴了。清香只得回家了。
　　清香回到柏树塆告诉了乡亲们：志红要还俗，天源要将他订活门神之事。清香再回到家里，非但没怄气，反而给何妈报喜讯：“妈，我好高兴呀，您猜，我高兴哪样？”“是哪个天神给你送来金子还是银子？”“我和哥明天结婚！”“死丫头，敢把我逗起耍！”“妈，我不哄你，真的！”她才把今天她和志红在庙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妈。何妈听了反而大哭起来：“天啊！要遭钉活门神了！”心里一急就站不稳，打了几个穿穿！“妈，你快莫怄气呀，我有好办法，不遭订活门神。把哥救出来！哥要还俗，反正都要经过这一关！明天我和你早点去把他救出来不就对了！”“死丫头，说起多么松活，又不是劫杀场。我两个有什么功夫。还是会打呀还是会杀把他救出来？”“妈，我想的办法好得很！但是呢，你必须答应我一条。”“一条什么？”“我要你去演戏，你必须一点都不怄气！因你一急，万一眼病又犯了！还有你如果气急了，万一心脏出了问题，你就抱不到您的孙子了！因为无论天源把哥做个啥子花脚乌龟，哥都没有生命危险！你只管找天源判命就是了！”“妈好想抱孙子，只是……”接到她又在何妈耳朵边又比又画地说了一阵。何妈立马哭脸变成笑脸！“你这鬼灵精，就你想得出来。妈明天早点陪你去。一定要把儿救回来结婚！”“说好了呀，一丁点儿都别怄气啊！”“妈听你的！”
　　当晚清香在菜土去摘了一抱红苋菜炒来宵夜。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何妈杵着拐杖两娘母就出发了。九点多到了天宝寺前面的大路。何妈眯着眼向庙前的大坝望去。在两棵大黄桷树前立着五六丈高，耸入云霄的订活门神的大木板!何妈见了两只脚一软跌坐在地上了：“皇天！要把我儿弄上半天云去订活门神啊！”清香连忙解释：“只有五六丈高。妈，我哥一下就飞下来了”那是像秋千一样搭的架子。订活门神的木板就固定在架子的顶端。“看，那吊起的两根索子，肯定是把哥捆住拉上去订在木板上——就是‘示众’！看，下面有几张桌子可能是用来天源和尚讲话的台子。妈，你别怕别急，我一拍手一点头你就照我说的做。保证哥不受半点伤就还俗了！”“好好好，妈一定不急不急！”看热闹的人像插笋子的。挤满了庙门前两棵黄桷树下的大坝。四十八个庙的和尚并未来。为啥？因为天源根本不敢通知他们。订活门神，废武功这两条都是天源和伍鳌搞政教勾结私自乱订的。是违背兴教宗旨的。所以没几个和尚来。只有附近的两个庙仅三个和尚来看闹热。清香又连忙说：“你心里千万别急啊！我们走到前面去。把那桌台子占到，你千万别急！”
　　何妈年轻时也是个能干女子。耍横也耍得来。讲理也讲得好。到九点多钟柏树塆的人也来得不少。兆龙也来了，在后面远远地站着看。
　　何妈一走到桌台子前就爬上台子站起来讲：“三位佛门师傅，各位乡亲！卢志红是我的独儿子，三岁时被天源长老在我塆后背大路边的竹林旁偷来当了和尚！”说着眼泪就流出来了！清香连忙喊：“妈别急，慢慢说！”何妈立即强忍着，“请你们想，我塆后背只隔大路三丈远。明明就是他在我塆面前来偷的。他拿一个糖给孩子吃，三岁的娃娃不哭了就偷起走了。他偏说是‘捡’来的！现在娃娃长大了要结婚——这是他爸的遗嘱要传宗接代。并且相中了一个姑娘名叫高清香。两个你贪我爱，自愿结婚……，天源偏要把我儿子‘订活门神示众’！他想把我儿整死。乡亲们呐，师傅们呐！他要绝我家的人种呀！……”清香见何妈气又上来了连忙说：“妈，你歇一歇，让我说”清香将何妈扶下台来，这时全场鸦雀无声。清香站上台子说：“我就是高清香！是卢志红救了我的命！他是个大好人！我俩深爱已两年多了……。当和尚本是自愿的。可是，天源长老见卢志红聪明、能干、智勇双全，就勾结官府——本地的伍鳌区长和天源假认老表弟兄。政教勾结，因此在天宝寺私自订一条教规：和女人来往‘订活门神示众’！请问佛门师傅、乡亲们:佛教有这条教规吗？肯定没有！他们私订教规把卢志红紧紧套定以后。天源就教志红武功，。学好后，天源就把卢志红当成私有财产。卖给伍鳌保家护院。每年给三千大洋。由天源和卢志红各分一千五百个！……。我只听说违犯教规，逐出庙门就是最重的处罚。钉活门神是践踏人的尊严。侮辱人格，万一逼死了人。岂不犯了佛教不杀生的教规！这不是伤及人命是什么？佛教的人是菩萨心肠！佛教师徒是任何动物的肉都不能吃的呀！他们怎么能黑起心肠做这种事呢？这才是违犯教规呀。还有天源前些年和伍鳌勾结将天宝寺岩下的泉水造谣说是神仙显灵。溢出神水来了。这神水能治百病。骗人民多少钱。伍鳌、天源两个分赃！……”
　　十点半钟。钉活门神的时间到了。庙门一开，一群和尚推拉着志红出来了。又生拉活扯地把志红拉到桌子上站着。后面跟着几个和尚拥着一手拿着禅杵一手拿着金缽的天源出来了。一群和尚叫清香从台上下去。高清香双手叉在腰上说：“我生要和卢志红一起生。死也要和卢志红一起死！今天我是横下心来了。哪个和尚敢来碰我一下，我这条命就交给他了！不信你们来试一下！”高清香一脸杀气。果然，全部和尚不敢去动她了！其实志红这会儿如果想跑的话，他可以几脚就把那些和尚打倒在地，自己完全跑得了。但是他不，因为他觉得：虽然天源是把他偷来的。虽然也准备将他当牲口一样卖给伍鳌。但是呢，他学了那么好的武功和文化。现在马上就要离他而去。天源的坏心丝毫没有得逞。想得到的享受丝毫没有得到。万一气出病来甚至气死。所以他还是有点不忍。既然我要离他而去，就满足他钉活门神出口气吧。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志红就是这种人！只要能成为后方抗日支前队队员。只要能和高清香结婚，订活门神的酷刑他愿意乘起！高清香在台子上，何妈在台子下。两个都臌起眼睛盯着卢志红。
　　天源爬上台子说道：“我天宝寺佛门弟子卢道明。虽已违犯教规，我现在再问他一次，如果他愿意痛改前非。继续留在我寺，我就做主免去他钉活门神之苦。否则，订活门神示众三天，不吃不喝。卢道明你是否愿意？”卢志红答：“师父，我要坚决还俗！”“阿弥陀佛，昨天今天都叫你慎重考虑。你可真的考虑好了？你自愿订活门神，不吃不喝三天？”“师父，我只有走还俗这条路了，你就订吧！”“何妈在下面听了就急得吼起来：”“你狗日的傻儿子，还不奔脱了跑。你还叫他订！”清香在台上见妈急了，连忙一步跳下来，一抱把妈抱住：“妈，别急别急！”志红说：“妈，您别急，订活门神又订不死人！”这时，天源似乎已经气极：“卢道明，非怪师父不仁，大家听见了，他是自愿订活门神的！”这时清香一下放开何妈双手。叫何妈和天源‘判命’。何妈使力一拐杖向天源打去。把天源手上的金缽打掉在地上。再一拐杖把天源杵着的禅杵打丢了。吓得天源一下从台上跳到了地上：“阿弥陀佛！”何妈见他下来了，也把拐杖一丢。趁势两手抓住天源，一头擂在天源肚子上：“你个狗日的强盗老和尚，老娘今天不要命了！”
　　原来昨天下午天源就派一个和尚去请伍鳌派几个兵来镇守秩序。可自从那天群众示威何家雄向省特派员反应了伍鳌‘政教勾结’之后，本已是宣布撤职逮捕法办的。狡猾的伍鳌想：你要我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出面来做此事。留下把柄……何况卢志红今后是否到我家保家护院还是大问号。还有伍贤高又带着兵去抓何家雄去了。他考虑再三终于决定不派人来。回话：“逼出人命，后果自负”。
　　这时柏树塆的一百多人全部围到了台前。清香喊口号：“坚决反对政教勾结！”“天源必须让卢志红还俗结婚！”起初只柏树塆的人喊口号。后来全场的人都喊起来了。几个和尚将木架上吊着的索子拉来把卢志红捆牢。然后两个有武功的和尚同时各跃上了秋千架的一根柱子。爬到了订活门神的木板前。站在早就准备好的站人的横板上。接到两个和尚将捆好的卢志红拉上去也站在横板上。将捆卢志红的索子解除。再将卢志红两手两脚板开。两个和尚从怀里摸出“U”字形两头芒的铁钉扣在志红的手上。（先固定手然后再固定脚）两个再从怀里取出槌子。等着天源下令。这时天源再问了是否愿意痛改前非。这时，在半天云站着的志红看见下面黑压压一大坝人和妈、高清香都用极其悲愤、怜惜的眼神盯着他！心里突然觉得我卢志红还有什么尊严，还有什么脸面。心如刀绞……他终于发自肺腑喊出了一句话：“天源长老，从此我俩恩断义绝，互不相欠了！你狠起心肠下命令吧！”天源想：只要订了活门神就好废武功了！这时天源甩掉何妈，一声令下：“行刑！”这时的清香使出了她两年多来所学的一点武功：一个箭步跃到了台子上。把手拍得‘叭’的一声：“哪个死和尚敢订，老子要和他拼命！”又向何妈点头。这时的何妈突然听见清香的拍手声。又看见她向自己点头，这不就是清香给我的‘信号’吗？何妈突然一下倒在地上。两脚乱蹬，一手捂在嘴上，一手打着胸膛大喊了一声：“皇天呐！……”一会儿，捂着嘴那手一取。双手就捶着胸膛，嘴里就“卜卜卜”向外喷出了鲜血来了!连喷了几口，何妈满身满脸甚至地上到处都是血！
　　这时的清香用高亢的尖叫声大喊起来：“出人命了！我妈气得开仓吐血了!天宝寺长老和尚逼死人了!天宝寺的和尚逼死人了！哥呀，妈出大事了！”清香跳下台一下向妈扑去。这下全场的人沸腾了!准备订活门神的和尚刚敲了一锤停下了。这时的志红再也忍不住了。两手一硬一甩，把两头尖的钉甩掉了。抓着他的人放开手了。他一跃飞到地上：“我的妈呀！”拉起妈背在背上。走到天源面前：“天源长老，你逼死我妈了！我背她上医院。若是有三长两短，我舍命和你拼了！”天源见地上、何妈脸上、身上都是血。并且两眼紧闭。天源怕得把手直往外甩。意思是叫他快背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