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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合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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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规山陶然居,绍渊已在此修养一月有余,期间,在自强院兼职了几天老师。
  沐齐已到任数月,适应良好,如鱼得水,比之在绿林时,虽然还是丑得同样有特色,但整体气质已有了师长的沉稳威严。
  绿林举事后,绍渊便让绍湛和尹谦都自长安太学离开,绍湛回新野,尹谦回到了自强院。
  因自小由绍渊亲自教养过一段时间,又对他极度崇拜,尹谦近来的神情气质与绍渊竟有了几分神似。
  绍渊在子规山的这段时间里,他已将苏顺亲随的活抢了过去。
  这日,天才蒙蒙亮,尹谦收拾好行囊,早早的赶到了陶然居门口。今天是他跟随哥哥离开子规山的日子,激动得几乎一夜未眠。之前年少,无法为哥哥分忧,如今终于得到了哥哥的允许,可随侍身侧。
  十日之后,一行人回到了临山居中。
  王匡派来监视的人因阵法之故,早已失了他们的行迹,回去之后被王匡责骂不提。他如今已逐步掌控了绿林,见张霸旧部并未有异,便也逐渐息了对绍渊的忌惮,没了当初得不到就要毁掉的执念。
  刘縯秘密投靠后,时时事事以王匡为主,双方进入了蜜月期。在三方会盟中,绿林军亦隐隐坐稳了龙头之位,王匡难免有些志得意满了起来。
  临湘城外,孤山之上,绿树成荫,张霸之墓虽仓促建成,但颇为气派。
  泉林在墓前席地而坐,面前摆着小菜美酒,旁边已有数个空酒坛子。
  他又将一盅白酒祭洒于墓前,自己仰头饮下另一盅,“张大哥,为什么会这样?你和大哥都……我该怎么办?我不相信是律城做的……张大哥,你显显灵告诉我,究竟是谁害了你……”
  泉山已有些醉意,他的声音忽高忽低,有时清晰有时模糊,被山风吹得稀碎凌乱。
  他自张霸死后,消沉许久,日日借酒浇愁,临湘城政务军务全然不管,泉捷自然体贴周全的全数接手。在最初的悲痛狂乱减缓之后,泉山隐隐觉出了不妥。
  临湘城明明归降多日,为何突然出现强弩?
  律城明明配合良好,为何突然又买凶杀人?
  亲身近卫为何如此不堪一击?
  ……
  泉林回临湘令府时,已到了掌灯的时辰。一骑远途奔驰而来,直接入了泉林居所。
  与每次自张霸墓前回来都烂醉如泥的样子不同,今日的泉林神智清明。见到来人,未曾多言,便令其进入。
  外间守卫见主子脸色,知机的将院门关闭,做好警戒。
  “禀统领,将军身故次日,绿林山阴先生居所曾有激烈打斗。戎技带近200人围攻,伤亡惨重。小院遭遇火焚,无法查到太多线索,但可见焦土之下多处散布血渍,也许先生……已遭不测。”
  “戎技……羊牧?幕后黑手会是他吗?戎技在绿林发难的时间如此凑巧,必然是与临湘之事有所关联……可羊牧,他没有理由这样做啊?”泉林看着心腹带回的消息,反复思量。有一个名字在喉间徘徊,未曾出口,“王匡!只有他从中获利,他嫌疑最大。可他是怎么做到的?还有哪些人与他合谋?若真是他,如今他执掌绿林,我又该如何做,才能为张大哥复仇呢?”
  “统领,先生曾杖责戎技,围攻之事,是否他私下所为?只是时间巧合了而已?羊郡守……属下拙见,他不会背叛将军。”
  “那么你相信将军之死真是律城所为?”
  “不,”那人脱口而出。“但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泉林又低下头来,眼神死死的盯在桌面上,面色沉沉。
  那人停了半晌,突然单膝跪地道:“容属下冒犯,泉捷绝对有问题。自他入亲卫营中,统领便对他信任有加,将军出事当日,属下便对他有所怀疑。只是怕……怕统领以为属下是因您对他的倚重而产生嫉妒故而未曾直言,加之手中也无确凿证据。这几个月来,属下暗中调查所知,泉家寨中查无此人……”
  却并未见泉林有多诧异,只见他有些颓然的抬起头,将人扶起,“吉盈,是我糊涂,被人蒙蔽,害了张大哥。泉捷先不动他,他绝非主谋,我要查出背后之人。”
  “去新野阴家的人,也没有查到先生的消息,但也未见有办丧事的样子。据闻先生身边有几个绝顶高手,戎技围攻,他们即便不敌,也有机会逃走。阴家一切如常,说明先生应该无事。可能是一时之间,不知何人可信,故而隐匿行踪。”
  “希望如此。泉捷在我身边两年多,老弟兄们也不知还有几个是可信的。你好好甄选一下,挑50个人专门去查此事……”
  “是,统领。”
  “若我有所不测,你就去投靠阴先生,请他为将军复仇。”在吉盈即将出门时,泉林突然又道,并掏出一卷早已准备好的卷轴交到了他的手里,“将此物交付,先生会收留你们的。”随机,他抬手制止了吉盈还要说的话,“去吧,我累了!”
  王匡近来与赵雷多番会晤。在粮草、兵械等方面的合作上相谈甚欢。
  绍渊带给绿林军的香米已进入了盛产期。在两年多的育种、改良、扩大种植等一番操作下。绿林山周边多地已成为了绿林军的粮仓。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这是王匡的王牌。只是可惜薄力被控制后却并不配合,新一轮的香米改良、育种大计受了影响。如果无法继续改良,在一轮又一轮的种植之后,香米的种种优势将不复存在。
  这日傍晚,王匡和赵雷直接将见面地点放到了王匡临时居所,院子不大,布置素雅整洁。
  立秋之后,燥热渐去。晚餐便就安排在了院中小荷花池边,院中弥散着艾叶燃烧后的香味并不难闻,此时夕阳尚未落下,余晖之下,几株婷婷的荷花随风轻摆,将小院二分的雅致添成了十分。
  赵雷是个非常注重排场的人,在看到小院简陋的外观,心中便添了几分不屑,绿林军果然泥腿子出身。
  进了院子,才发现别有洞天,和平时自己所喜欢的奢靡之风迥然不同,却也别有意趣。
  “王兄真是雅人啊!”
  “赵兄谬赞了,鄙宅简陋,怠慢赵兄,请坐!”
  桌上已上了五六碟小菜,色彩鲜艳分明,煞是好看。
  以赵雷的见识,居然认不出来是什么,忍不住问:“我一直自诩讲究,今日竟识不得这是何物!”
  “赵兄见笑了,这几道都是乡野人家荒年所用野菜,精心制作后别有风味。我想着赵兄平日必然尝遍美食,故而今日独辟蹊径,以此待客了。”王匡指着盘中如白玉般雕成的琼花造型的小菜介绍道,“此物名为荸荠。形如扁珠,外皮褐黑,去皮后以糖水煮去生味,切薄片摆盘,脆爽甘甜。”
  赵雷夹了一片,果然香脆可口。复又指着另一盘问,“这是何物?”
  “赵兄先尝尝,看能否猜出来。”王匡笑道。
  赵雷夹起一块,端详片刻,不太确定的道:“似乎是花?”
  “赵兄好眼力!”
  在王匡略期待的眼神中,赵雷将黄色花朵送入口中,外层酥脆,内里带着微微的咸味和食物本身的甘甜。“是花朵外层裹了蛋液炸制而成,只是实在不知这是何花?”
  “不怪赵兄不识此花,此物产于绿林山内,夏季开花,秋季结果。地方百姓称之为秋瓜,瓜果甚大,最大者可有五六岁孩童大小。”
  “此时食用岂非可惜了?”
  “花分雌雄,雄花食用,雌花结果。”
  “王兄实乃妙人啊!”
  两人相谈甚欢。若两人谈及金石古玩,琴棋书画……王匡自然现拙,但他却始终把握了话语的主动权。
  等到最后一道米饭端上来时,王匡终于将话题引入了正题。
  “此米与长安等地近年流行香米相若。赵兄可知香米?”
  米饭被盛于墨玉所雕的碗中,更显其洁白晶莹,米粒细长,粒粒分明,香气扑鼻。
  感受着口中不同于平时粟米的Q弹糯香,赵雷的表情终于郑重了起来。
  “阴家香米已在多州销售,价格远高于普通粟米。听闻背后是太尉府撑腰,我府也买过,口感却并不及王兄这个。“
  “绿林军出身草莽,军中大多农人,在农事一道尚算专长。经多年改良,才有了这又香又糯又高产的粟米。”
  赵雷敏锐的抓住了关键词,惊讶的道:“高产?”
  “是,精心种植,产量可达普通粟米的两倍。”王匡斩钉截铁的说。
  ……
  天已渐黑,院里挑起了灯笼,小小的荷塘之上飘着十几盏竹灯,灯下看花,更添韵致。
  “王兄今日宴客别出心裁。我所辖之地,亦有沃土,王兄可愿割爱?”
  “赵兄请入书房详谈。”
  ……
  “我即日便可择十二熟练农人带粮种送至贵府。赵兄可派人跟随学习种植之道。”
  “王兄大义,赵某感激不尽,不知当如何回报?”
  “小弟想要赵兄府上一人。”
  “何人竟值得王兄如此大礼?”
  “帕罗!”
  赵雷脸色微变,沉吟道,“帕罗?白水镇叛乱匪首?此人早已伏诛,王兄怎提起他来?”
  “看来赵兄果然被此贼骗过,白水之乱,伏诛之人乃是替身。帕罗脱身之后,他又在舂陵、新野等地多次劫掠,后被大户追杀。据我查知,此人走投无路之下,更名投了赵兄,受赵兄庇护。”
  赵雷见王匡所说,头头是道,沉吟半晌,“近来确实有许多江湖人士投我麾下,竟不知其间还有帕罗。此人老巢,为我所端。竟然能想起投我,也是奇事!”
  “王兄消息可准确?”
  “当有九分把握。赵兄就不担心此人投奔的真意?万一他欲报当年之仇,此非隐患?不瞒赵兄,”王匡长叹一声,“我手下有一大将,与帕罗有难解世仇,求到了我的面前。我便只能来求赵兄了。你我盟约在先,坦诚相见,我自然不能越过赵兄对付帕罗。”
  赵雷心中暗想,言下之意,他有能力擒获帕罗,只是为了顾及两家情义,方以钱粮交易……这似乎也是实话。只是这番交易与自己是否合算,还需斟酌。
  这时又听王匡道:“帕罗此人,在白水之乱时不过数月,手下便有几百亡魂。可见狠厉。他当时与殷家合作,之后殷家却满门死于火灾,家中生意全数易主,一想便可知何人手段。此人虽是一把利刃,暂时可为赵兄所用,但观其所为,赵兄不怕遭受反噬吗?
  赵兄刚才也说辖下多良田,一年之后,新粮丰收,若能实现量产翻倍,不比一个帕罗更实在?”
  “王兄此言有理,只是近期投我之人确无帕罗,待我回去详查,三日之内必给王兄回复。”
  “多谢赵兄。”王匡又示意手下取来一物,“听闻赵兄身边有一美人,风华绝代,我近来得了件广袖流仙裙,听闻由巧手绣娘以蚕丝及翠羽为材,历数年之功放织成,赵兄若不弃,带回博美人一笑!”
  送走赵雷之后,下属忍不住问道,“将军为何如此对赵雷示好?”
  王匡边翻看着桌案之上各地汇报来的情况,一边说,“香米虽奇货可居,但薄力不肯归顺,粟米改良总无进展。而舂陵刘家却免费教人种植,不必太久,赵雷就会获得此法。不如此时给他结个善缘。刘縯主动来投,手下兵力虽不多,却极为精良,几乎全员骑兵,与我们士卒相比,几可以一当十。他投靠仅一个要求,我自然要尽力满足?”
  “将军远见,小人远远不及。只是小人还有一事不明,刘縯既查到帕罗在赵太守手中,又手握强兵,为何不亲自动手?”
  “刘氏内部情况复杂,他不能以一己私仇将刘家拖入和赵太守的权力之争中,选择投靠我们是他目前最好的方法。嗯……”王匡突然停下,眉头皱了起来,又认真的将手中的信息看了一遍。
  旁边之人看了一下信息封面,问道,“可是临湘出事了?”
  王匡冷笑两声,将信息递给此人,“泉林近来动作频频,看来是对张霸之死起了疑心……真是可惜了。”
  目前绿林的领导群中,大多数人为张霸旧部,王匡在他们身边都埋有暗士,随时能监控他们的言行,羊牧、萧泰、吴迪、周铭、崇明、泉林……都不例外。此类信息直接报给王匡,并不经他人之手。
  “给王捷传信,直接处置了吧!”王匡冷冷道。
  看完信息的下属迟疑的问:“泉林起疑只是王捷揣测,是否还需核实?而且泉林在阵战之上确有专长,直接处置是否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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