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种子萌发

　　人声鼎沸、躁动不安的玉茧之内。
　　“达尔文种子……？那是什么？”没有丝毫的隐瞒与装傻，伊思开是满脸不解，一头雾水的表情。
　　而为了应对伊思开那一脸傻样，有演艺底子的索芙，也是装模作样地露出吃惊的表情，此举在伊思开看来，当然是明白其中鬼脸的含义——这其实不过是这妮子在调节气氛罢了。
　　来到玉茧之后，莫名其妙的事情太多，危险的突发状况又来得如此频繁，也许这只是她的一个小幽默。
　　伊思开白了索芙一眼，道：“所以刚才都是你为了活跃气氛的整蛊作怪吗？编造的像模像样啊。”
　　“那……当！然！不！是！”
　　气鼓鼓地一字一句回复着伊思开的无理，因为他的不信任，索芙这时看起来倒是有点儿像发怒的河豚，小脸气鼓鼓。
　　“不是瞎说啊，这里都写着我开启获得了【达尔文种子】，并且得到了名为【万物生】的能力！
　　哦……不过你们都确实看不到。”
　　索芙快转的自问自答，像个演员一样表情丰富跌宕，语气兴奋中又是带着些失落。
　　伊思开转念一想，既然索芙手背上的印记应该为真，而且这种关键时刻索芙也没必要和自己开这些低级的玩笑。
　　但往细了揣摩，这也太离谱了吧，为什么就索芙有所谓的印记和商店？
　　伊思开自己的呢？
　　带着这个疑问，伊思开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了一番仔细的检查，发现自己的四肢都没有任何异常图案后，甚至发展成全身胡乱一气地上下摸索，但即便如此，到最后也没有任何发现。
　　他环顾四周，加之来到玉茧后所观察得到的情报，伊思开倒也是没看见还有什么别的人在凭空对着空气咕哝着什么呀？
　　“难道这妮子撞大运，是特别的存在？”伊思开在心里咕哝。
　　但在搞清楚这古怪的印记和所谓的能力之前，伊思开还有要事为先。通过对索芙简单的交代，命其原地待机，伊思开快步跑去最为靠近的、方才因为下陷产生的一个漆黑洞穴边缘。对于这临时新增的状况，他实在有些在意。
　　是真的深不可测的洞穴吗……还是？
　　“好家伙，这洞穴真深……掉下去怕不是会穿到地球的另一边……”为了不失足坠下深渊，伊思开单膝下跪好增加自己的下盘和中心稳固度，目光仅仅是在漆黑的深渊之内一扫，便暗自惊道。他附近也有些既好奇又胆子大的旁人，彼此面面相觑后，大家的表情都一致地绝望与恐惧。
　　假如这地底是如此绝望的深渊，那这庞大的玉茧，是怎么被支撑起来的？
　　没有地基吗？
　　这在建筑上根本不可能吧……？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里是现实……是地球吗？
　　按照目前的进展，太多超自然和超越人类认知水平的事情发生了。这让伊思开感到懊恼和不可思议。
　　轻轻拍打了自己的脸以示振作，伊思开知道现时想这些旁门左道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逃离这个鬼地方，于是立马站起身，按刚才来时的原路返回。
　　“这里！”
　　索芙冲伊思开拼命地挥了挥手。
　　“来了来了。”
　　像只归家的小兽，伊思开欣喜地快速向索芙靠近。
　　这一来一回，也有两百余米的距离，刻意狂奔的伊思开果真是完全感觉不到疲累，而这也是他此行的另一个目的。
　　“嘻嘻，我又有新的发现！”眨着明晃晃的大眼睛，已然镇定的索芙得意地汇报再次回归的伊思开汇报。
　　“是关于玉茧的新情报……？还是……”伊思开正想确定，却发现索芙双手又在那里凭空比划。
　　看来又是关于那个所谓的【达尔文种子】，伊思开连忙示意索芙动作小点，这样好掩人耳目、多隐藏一些只对二人有利的情报信息。毕竟目前这个状况，除了彼此二人，别人暂时还不值得相信。若是这千人之中，还存在着其他“能力者”，说不定他们此时也在找着同类，然后索芙的存在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了，这绝对不方便接下来的任何行动。
　　闻言，索芙乖巧地点了点头，生怕警报会突然响起而触发那死亡立方体，但还是轻轻地靠了过来。
　　刚才一直没空注意的体香就窜进了伊思开的鼻子。
　　索芙故作神秘，拉近身位压低声音道：
　　“哎呀，原来还有背包这个设定，我太少玩游戏了，这玩意只有你们男生喜欢吧？刚才你离开我才瞎捣鼓出来。
　　然后，喏……我点开了背包里面的种子，就有了新的讯息。我给你念念哈！”
　　索芙压低声音，而又一脸兴奋的模样，着实有点滑稽。
　　“这里说的是……嗯……”
　　看见索芙卖力钻研的样子，伊思开顿感这几乎万能的傻妮子，看来确实对类电子游戏的一切都十分不熟手。
　　“能力：【万物生】，可以尝试与所有生物交流，并施加命令，一场游戏只能触发一次。”像是念着什么咒语，索芙对着空气认真地读着描述。
　　“然后……？”伊思开还等着下文，结果索芙已经扬了扬手，表示已经结束了。
　　“不会就没了吧，这描述简练得简直不像话啊……”伊思开一愣，尽管已经完全信任索芙所说的天方夜谭，这莫名的生物交流能力描述得倒是像模像样，但是关于细节的部分却是太精炼了一点。
　　难道完全靠玩家自己摸索？
　　“是哟，你刚才跑去调查落穴的时候，我可是狠狠捣鼓了一番。”
　　“好了好了，知道了，游戏天才小姐。”索芙等待着伊思开的夸赞，却只得到了一个调侃。
　　“奇妙的建筑物，还有莫名其妙的游戏规则和能力设定……难道……我们身处游戏世界？”一个侧身躲过了索芙装模作样打来的一拳，伊思开眼睛一转，难以置信地道。
　　“恐怕是……但是唯一不同的是，一失手，感觉连渣都不会剩哦。再说了，你觉得我们现在的感觉不真实吗？”
　　索芙这话倒是有理，这极致的体感，就目前人类科技水平的VR技术来说绝不可能。
　　但是在这玉茧之内，除了那些被残杀的血肉之躯，别的怪事真的不能让伊思开感觉到真实感，来回的虚实穿梭，让他感到很矛盾。
　　索芙似是看出伊思开所想，也觉方才自己有些许失言，于是鼓舞道：“没事的小伊，我们一定能逃出去，打起精神来吧！”
　　眼见因为广告而穿着拉拉队服装的索芙强行振作，甘愿为自己打气，伊思开倒是欣然温暖地笑了，这妮子内心比自己还要害怕，却强装镇定，慷慨表露的温柔让他心定了不少。
　　为了不让彼此绝望，索芙像是带来阳光与希冀的天使，为了不辜负她的心意，伊思开暗暗立誓，决不能消极，要带着索芙离开这里。
　　想到这，伊思开闭上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并缓缓吐出，继而眼神敏锐地望着索芙道：
　　“那我们，就试试通关游戏吧。”
　　“好嘞！”
　　“嘟嘟嘟——！”
　　不合时宜而又不设防地，那急促的警报声，居然又是突然响起。
　　异性相互接触会产生夺命立方体的轮次，来了。
　　这次没有任何的宣言和报幕渲染，那急促警报便是直截了当地来袭。
　　伊思开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上一次急促声响起也不过20分钟。所以，一轮的时间大概就是20分钟吧？这其中，急促和迟缓铃声各自代表的时段大致各占一半。
　　为了方便，他和索芙约定称呼产生积木和地盘下陷的时段为积木轮和下陷轮，这两轮次的时长各十分钟。
　　这边厢，伊思开本来还想和索芙在有限的时间内想方设法搞明白【万物生】到底指的是什么，因为这是二人目前最有价值的救命稻草，两人势单力薄，不像别人已经结成了团体，搞明白了这奇妙的词缀，兴许对通关游戏有什么帮助。
　　但无奈，警报突然的响起，二人便只能警戒地刻意保持着距离，眼里满是不愿离舍对方的感情。
　　同之前一样，这急促的警报声也像一阵半夜惊雷，宣告着那忽而诞生的高速死亡立方体将随之开幕。而那些早已经被名为惊恐的楔子刺入玻璃心脏内的众人，惶恐的心脏已是遍布裂痕，只待这一声声警报将其震碎，然后如丢魂的行尸走肉一般坠入深渊，被幕后黑手生啖其肉。
　　于是情理之中，又开始有人因为精神崩溃而爆发出阵阵不安的嚎叫，更有甚者也是开始做出难以理解的癫狂行为。
　　“再这么下去，所有人的精神都会受不了……”面对如此绝境，伊思开声音中带着颤抖，不安地预言着。
　　人类毕竟是从众的社会动物，若恐慌一旦激发，就会像瘟疫般不可遏制地蔓延。
　　而如今，这波平如镜的湖水上，已经被别有用心的魔投入了一块引起涟漪的石头。
　　当然，不止魔，人也会投进自己恶意的石子，来摧毁这平静。
　　“那个大主教甘博尔，好像有想法……开始行动了！”索芙居然一直觉察着甘博尔的行为，伊思开顺着视力惊人的她的手指，果真看见了甘博尔一伙在有预谋地捣鼓着什么。
　　在玉茧一隅的墙边，一群人有序地聚集着，但也熙熙攘攘地刻意保持着距离。
　　那自然就是被名叫甘博尔的长发男所领导的“动物族群”。
　　“好家伙，不过十数分钟，他的信徒居然又是增加了不少，现在已是一个数十人的小团队。”伊思开勉强地数着不清晰的人影，嘀咕道。
　　就在他心里还在纳闷甘博尔一伙聚在一起干什么时，下一刻，一对男女就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站在墙边伸展了身体好似在做热身运动。然后在甘博尔的指挥下，他们默契地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互相触碰，又闪电般分离。
　　这简直是走钢丝般的自杀行为！
　　理所当然地，两人间产生了那个高速旋转的立方体，然而亏得触碰二人的动作之快，立方体居然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后便稳定下来，继而“咚”地一声矗立在墙边。
　　自从前面一轮的血雨爆发之后，大部分人都知道了不能触碰彼此，至少，不要轻举妄动还是明白的。所以这次警报声响起后，几乎是没有人敢轻易妄动。
　　甘博尔的高调行为，无疑引起了玉茧内所有人的瞩目。
　　起初伊思开还有点看不明白甘博尔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在甘博尔的一次次指令下，那一对身手敏捷的男女居然很快块如法炮制了在墙边并排的立方体，足足有六块。
　　甘博尔居然是在有目的地建造积木！
　　“啊，所以是积木游戏啊！”伊思开和索芙恍然大悟，几乎异口同声惊呼道。
　　“但是在底部弄六块的原因和理由是……？”索芙有点不解，皱了皱眉。
　　“大概是因为……只弄一个方块作底的话，积木重叠起来就没有立脚点，让人爬上去了。”
　　伊思开回忆起他最初调查的那个立方体，约1.5米的边长，成年人确实是能够爬上去的程度，但是立方体表面十分光滑，甚至没有任何着力点，这就意味着如果两个立方体准确的叠在一起的话，人是很难、甚至上不去第二个的顶部。所以如果要供攀爬之用，准确地错开一点，才能达到立足登高的目的。
　　所以……甘博尔他们这是在打某种地基？
　　“他们甚至还很完美地理解了立方体诞生的条件与距离……”理解到甘博尔团队的用意，望着远处那快而不乱的身手，索芙发自内心地感叹。
　　伊思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甘博尔虽然古怪，但确实有一手。同时也庆幸自己之前的直觉没错，对于游戏的进度和理解，甘博尔真的很敏锐且聪慧，简直如恶魔般的智慧和指挥力。但是一切行为在他那扭曲的人格驱使下，行为的后果也同时意味着四个字——极度危险。
　　“但是他在墙边搞这么大动作，为了什么……爬上去吗？？”索芙顿生疑问，还是有些雾里看花，看不透彻。
　　“确实……就算把立方体垒起来，又能做什么呢？上方什么也没有啊……”伊思开也是一脸蒙圈，只能顺着甘博尔叠积木的终点上方看去。
　　那里，居然好似有一个隐藏的小机关。
　　“诶——？那里是不是有一个很小的按钮？”
　　不敢确定，视力不如索芙的伊思开试探性地指了指，向对方求证。
　　“哪儿……？”
　　索芙感到非常好奇与不可思议，因为这个玉茧里除了人，基本什么也没有，于是她迅速凝了凝神，注视着。
　　“……诶，好像真的有，一个小突起！”索芙用那过人的视力观察后，肯定中伴随着惊呼。
　　在这么一个空无一物的庞大区域中，在这么紧张的气氛之下……居然能发现掩藏着的一个小机关，这不仅需要极其强力的观察力，稳健如松的心态也是相当关键啊！
　　这个甘博尔，果真非人也！
　　“……甚至仔细看，那个按钮隔壁的那一块墙壁，是不是有一圈难以察觉的淡灰色印记？”视力更好的索芙又有新发现，隔空用手指比划了一下按钮旁的区域。
　　伊思开顺着看去，那按钮旁边，确实有一圈淡淡的暗纹，但若不定神仔细看，怕是绝对看不出来——因为即便是仔细看，也看不太出来，那圈印记确实太浅。
　　难道……按下那个按钮，就会开启逃生的通道？
　　这是最合理的推测了吧？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二人脑中闪过。
　　立方体边长大约1.5米，六个垒起来就是大约8米，那只要做一个积木塔，就能刚好够到小按钮的位置，继而触碰到逃生出口的端倪！
　　所以……像甘博尔这样，不断地如法炮制立方体积木塔，触碰按钮然后开启逃生之路，就是这个游戏的攻略法吗？
　　这怪人，居然这么快就理解了游戏并实行攻略之法了！？
　　伊思开和索芙极为震撼。
　　但正如伊思开前面所说，立方体若准确地上下重叠，是很难有立脚点以供攀爬的，所以甘博尔的做法，或许存在着一个很关键的漏洞。
　　“死士”的操作空间，会越来越小。
　　如今甘博尔的团队是想从下至上布置依次为六、五、四、三、二、一个立方体垒成的积木塔以供攀爬，然后在不断交替的、均是约十分钟的叠积木轮次中建造积木，然后在下陷轮次中保持积木塔的存在，直到垒起的高度能够开启逃生通道。
　　但据伊思开的推测，考虑到方块的错位，也许从第二层开始，因建造立方体而必须互相触碰的二人就已经很难立足了，再加上时间上的限制……这高难度的操作真的能够顺利完成吗？
　　他望向甘博尔，发现甘博尔居然也同时隔空看着自己这边，而且表情轻蔑。
　　在他俩对望的这个空档，甘博尔选出来的那对身手敏捷的男女也是没有停下，甚至已经建到第三层了，也就是4.5米高的位置。
　　但同样地，和伊思开他们预想的一样，可供他们移动的空间已是开始紧促了起来。
　　这时伊思开分明看见，甘博尔居然是叫了原先的男女下来，换上了另一对男女。
　　难道他也知道接下来作业难度增加，所以选择分工协作？
　　但是极其意外地，那对男女刚爬上第三层积木塔，并触碰彼此引发立方体的时候，不知是否没有热身，还是本身身体能力就没有第一对的男女强。只见后上场的二人因为行动并没有前一对的迅速，以致于他们短短几秒后就因躲避不及被出现的立方体压成了四溅的血花。
　　立方体是造出来了，人也是确切死了。
　　伴随着可以想象到的失败惨叫声，二人热辣的血液喷洒了出来，从几米高的积木塔顶洒落四散，那漫天血雨，在触碰到玉茧本体时是自然很快就被吸收，但溅落在人体上的，则不然。
　　甘博尔的团伙们，正仰着头沐浴着伙伴的血，像是一场圣别。
　　伊思开张大了嘴，吃惊的说不出话来，死死地盯着甘博尔，想看他如何应对这失败的丑态，以及如何对那些新收纳的信徒们解释。
　　只见甘博尔享受地持续仰着头，闭眼浴着血，重新睁眼时那湿漉漉的红色头发下，眼神已是近似癫狂，稍稍侧了一下头，便隔着老远回望伊思开，像一尊来自地狱的血鬼修罗。
　　模糊中，伊思开能看见甘博尔嘴角上扬的角度更大了，好似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在狂笑。
　　接着，甘博尔朝伊思开隔空动了动嘴皮子，无声地，说了一句短语。
　　伊思开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有没有让他周围的信徒听见。
　　但略懂唇语的他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看见了吗，这就是弃子。”
　　满脸是血的疯子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