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黑羽飞虎

　　已是深夜，偌大的客栈大堂并没有几个客人歇脚，但穿过通道来到院落，兰循看到少说也有二十人聚集在一起。
　　他们当中围着一个简易的木制围栏，所有人热切的喊声和目光投入进去。
　　围栏中，两只斗鸡正绕着圈捉对厮杀，地上五颜六色的羽毛掉落一地，看得出来这里发生了好几场恶斗，已经有数名败者惨淡收场。
　　目前占据上风的是一只名叫“黑羽”的斗鸡，一身威风凛凛的黑色羽毛紧贴体表，显出强劲双腿的轮廓。
　　“黑羽”已经连胜了两场，气焰正嚣张跋扈，以至于经商的主人孙有达将500吉玉掷在地上，寻找能打败它的人。
　　围观者多是过路商人，不过也有周边村户听闻虹尘客栈设局，便携了斗鸡前来打擂。谁想到这王城商人的“斗鸡”来头真不一般，对上乡下的鸡，简直所向披靡。
　　兰循见是斗鸡，不禁皱了皱眉头，他一直觉得将动物用于玩乐有些残忍。
　　但华常很兴奋，他一边拨开人群，一边回头大声嚷嚷：“好久都没见过人斗鸡了！咱也去凑个热闹！”
　　最前排的一个商人被后头拱了一下，满脸不悦地打量兰循和华常。
　　“你俩打哪儿来的呀？没钱不要瞎凑热闹！”
　　兰循知道自己这一身太掉价了，便老老实实待在华常身后观看。
　　在众人起哄声中，“黑羽”扬起坚硬锋利的爪子，照着对面那只“飞虎”的脑袋挥去。
　　“飞虎”力竭而躲闪不灵敏，鸡冠被划破了个口子，鲜血染红了眼角的一片羽毛。
　　“黑羽”见状乘胜追击，绕着围栏追杀对手。“飞虎”则被吓得屁滚尿流，耷拉着脑袋逃命，引发一阵哄笑。
　　“为什么两只鸡看着差不多大，但实力差距如此明显？”
　　华常只看得出人与人比武的门道，外行看斗鸡也只能看个热闹。
　　兰循虽不喜斗鸡，但除了书本记载，在市井之间亦常有所耳闻，此刻便口若悬河。
　　“我听说王城有专门的养鸡坊，还分金豪、铁距、高冠、昂尾不同品种，全身色彩多为青、红、白等，这黑羽鸡又高出上品一筹，可以说是‘鸡中大将’了。听说它们天生勇武嗜战，越是残局越是主动，当然价格也是不菲的……”
　　一脸得意的孙有达本来没将凑上来的两个年轻人放在眼里，听见兰循一番介绍，也不由主动搭话。
　　“这位少年看来是懂行的，想必也有饲养斗鸡的经验，要不要和我这‘黑羽’来上一局？”
　　兰循摆摆手：“我说老板，你心也太黑了，拿‘黑羽鸡’和乡下人斗，还有什么看头？”
　　孙有达见兰循不屑一顾，为了表示自己非同一般的阔气，喊停战局，还临时改了规则。
　　“各位各位，我们现在换一种玩法如何？将死斗改为计时赛，如果这什么‘病老虎’能在场上撑半柱香，就算它赢，如何？”
　　对面人群中站出一个老汉，他提着个酒葫芦，有些醉醺醺的，正是这场和孙有达比试的对手。
　　老汉指着孙有达骂骂咧咧：“别瞧不起人！我家‘飞虎’跟我好几年了，可以说身经百战！你这鸡不就是出身好点吗？我家山娃子头铁着呢！半柱香？你小子瞧不起谁？”
　　虽然老汉这样说，但人们还是自发开出局来。
　　大部分支持孙有达的人将更多吉玉扔到他的500本钱那边，只有零星几个老汉的同乡站在他那一边。
　　华常蠢蠢欲动：“这个大伯挺有意思的，我们押他赢吧？”
　　兰循朝他一摊手，表示自己何止两袖清风，现在穷得连袖子都没有。
　　可能是为了让二人换一换心情，知秋不忍他俩扫兴，从后面走上来，递给华常一个锦囊。
　　“赠你的！但可说好了，就是玩玩而已，只有50吉玉。”
　　华常很是意外：“哟，知秋姑娘，我刚还说你没人情味，没想到真够朋友嘿！放心放心，我又不贪赌，只是此情此景，忍不住赶个浪头！”
　　兰循知道华常天性率直，所以脸翻得比狗脸还快，就见怪不怪了。
　　“大伯！我给你助个阵！”华常扯着兰循挤到围栏另一边，将钱袋往地上一扔，举着胳膊给那只鸡打气，差点撞落老汉的酒葫芦，“‘飞虎’对吧？不要怂！别怕城里的鸡！”
　　兰循只觉得丢人，但很快香案摆上来，一根削去头的香被点燃后，伴随锣响，又一番苦战开始了。
　　果不其然，“黑羽”又想“先发制鸡”，一上来就拿出了看家本领，扑扇翅膀飞起一人高，以降临之势攻击“飞虎”受伤的脑袋，赢得众人齐声惊叫。
　　那“飞虎”也不乏山间野性，一俯身子，用翅膀将“黑羽”的利爪挡开，虽又少了几根羽毛，但没被伤到要害。
　　要说这斗鸡的名堂也不少，像“黑羽”这种“专业户”出身的，那是从小训练有素。
　　怎么个训练法呢？撵、溜、转、跳、推、拉、打、抄、搓、掂、托、揉、绞、扰，十四般武艺样样精通——而这些招式都依托一张尖嘴和两只利爪，谁啄得准、谁抓得狠、谁动作快，自然就更胜一筹。
　　时间久了，面面被打压的“飞虎”再次招架不住，又绕着围栏跳起了逃兵舞。
　　“哎哟！别怯阵！正面上啊！”
　　“笨鸡！啄它眼睛！”
　　“跑！可劲跑！”
　　华常的声音在一众助威声中格外突兀，他不停瞅边上的半柱香，毕竟获胜条件又没说一定要打赢，能撑下来就好。
　　但“飞虎”辜负了他的期待，最后还是被“黑羽”踩在脚下。
　　那只黑色公鸡趾高气昂停留了一会儿，才从手下败将身上慢条斯理走下来。
　　“胜负已分！谢谢各位捧场！”
　　孙有达笑着过来取战利品，被华常跳进围栏挡住了。
　　“等等！这鸡不是还活着吗？你说的，只要半柱香撑住了就算我们赢！”
　　“我说这位公子，您是刚上道的吧？”孙有达眼里满是疑惑，“这‘病老虎’都伏地投降、奄奄一息了，非要取它性命不可吗？”
　　旁人也纷纷附和，表示“黑羽”已经是赢家了。兰循怕华常无端惹事，也跳进去拉住他。
　　“您若是不服气呀！那就转告你们的鸡，让它站起来溜一圈给大伙看看呀！”
　　孙有达一打趣，院子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兰循看了看那只无精打采、伤痕满身的鸡，将华常往回拽：“撤了撤了，的确是我们这边输了。”
　　话音刚落，他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医疗模块已启动……自动检测到急救对象……开始扫描……扫描成功……”
　　兰循忙提起青桂剑，但脚下跟被人扔了颗爆竹般发出一闪强光。
　　众目睽睽之下，病怏怏的“飞虎”扑腾着站起来，还扯着洪亮的嗓子嚎叫了一声，传到虹尘客栈的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