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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事已经不用通知，因为所有的不在皇宫里的相公都在往来赶。
王中正又叫了几个内侍分头去找。
识得相公的马车是所有外出的内侍要掌握的基本能力。
只是这些内侍出宫不久，便见到了要找的一个个相公。
平章事兼枢密使章得象，同平章事兼枢密使晏殊，枢密使杜衍，参知政事贾昌朝、范仲淹，枢密副使王贻永、韩琦、富弼。
枢密副使王贻永是驸马，北宋防驸马外戚防的严格，比如当今圣人曹皇后的弟弟曹佾，也就是赫赫有名的八仙之一曹国舅。
在曹皇后还不是皇后的时候，曹佾有个将军梦，他们曹家本来就是开国功臣。
只是姐姐当了皇后，为了避嫌加上怕了，曹佾开始学道。
但这位枢密副使王贻永是个例外，他是驸马，宋真宗当初泰山封禅就带着他。
王贻永还当过节度使。
这在北宋，尤其是身为驸马，是颇受皇恩的意思。
只是王贻永老了，他只是托下人给内侍说：“祝贺官家，我实在有病在身，官家恕罪。”
于是，除了常朝，平时垂拱殿可能也聚不齐的相公都来了。
一时间垂拱殿竟然有些拥挤，热闹。
这些相公以首相章得象打头，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尚铁。
被一群快要入土的老头这么看，纵使尚铁有炫耀的意思，还是后背发毛。
这些头发或是花白或是乌黑，或是拄着拐杖或是挺直腰的相公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
长翅帽禁止交头接耳的初衷没了。
赵祯则穿着大红袍子笑吟吟地看着，然后喝了半杯冰镇的酸梅汤。
这酸梅汤当然是尚铁传到宫里的，已经成为六月的汴京，上到官家娘子公主，下到百姓农夫走卒的镇凉佳饮。
凉意进到肚子，赵祯愈发开心。
尚铁不但有才能，还是极为孝顺君父的好臣子。
满殿相公和赵祯好像很有默契，没人开口说话。
直到被赵祯派出去的张茂则回来。
“诸位相公，待会出去后可要记得吃一些汴京的炒菜，现在汴京的炒菜价格都降了五成的价格，有些甚至只收平时三成的价钱。”
这是赵祯在等的消息，汴京的百姓是什么态度，赵祯很期待。
这肯定还不够，张茂则继续说道：“官家，有些富裕人家买了烟花，还买了些火老鼠，等晚上要放着看，酒楼里文人都在作词，汴河上的花船正在招人写词，要把这事唱出来。”
这么夸张？尚铁觉得汴京百姓太热情了。
“他们都说官家是明君。”
MMP，尚铁很憋屈，还以为是唱他。
“说小尚郎君是小相公。”
尚铁笑了，这在那些慧眼如炬的相公看来，很无耻。
喜怒不形于色懂不懂？
但遇到这种喜事，可没人愿意浇冷水，于是这些相公都笑着，不说话。
赵祯开口了：“晚上叫军巡铺的多巡查一会儿，这个月的俸钱多发一成，可别因为烟花走了水。”
宰相们开始拍马屁。
“官家仁德。”
“官家圣明。”
“官家百姓之福。”
尚铁不忿，有了恶趣味，然后大殿里想起稚嫩的不和谐的声音。
“臣谢过官家，臣在市井，常常听百姓们说官家如何如何仁德，今日大喜官家关注的却是走水这种微乎其微的小事，臣不胜惶恐，身为臣子却没能想到官家前面，臣方才还沾沾自喜，促成西夏和谈功劳很大吗？不大，这都是官家的教导。”
说完，尚铁一个大礼。
“臣学到了。”
这马屁拍的很好，好到这些相公有种吃了苍蝇想吐吐不出来的感觉。
赵祯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相公们难受的样子。
促成西夏和谈功劳很大吗？不大。
很大吗？不大。
不大。
章得象突然有些老脸通红，他这快入土的身子跑来道喜，没想到被讽刺了。
“尚铁，你今年多大了？”赵祯突然问道。
尚铁回答道：“官家，快十五了。”
十五，早点娶妻就不算小孩了，如果没娶妻，这个年龄在古代还是会被认为是少年。
“可有钟意的姑娘！”赵祯突然问道。
尚铁这一瞬间想了很多，最后还是如实回答道：“官家，臣还小。”
“噗嗤。”
尚铁扭头看去，首相章得象没忍住笑了出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带动了其他相公跟着笑。
赵祯也笑，笑完后就用手翻着一个册子。
这是在想该赏赐什么东西，或者什么官职。
这个年纪做官有些夸张了，要不给个贴官（荣誉头衔）。
赵祯又把册子合起来，心里找到一个不错的贴官，然后站起来提议道：“诸位相公在宫里就餐，好让你们尝尝酸梅汤，吃过饭后咱们去宣德门撒钱。”
宣德门撒钱，北宋一项皇室风俗，官家生辰，边疆大捷，皇子诞生，都会撒钱。
但……赵祯今天刚有儿子一个夭折了，加上近三年的宋夏战争。
如果碰上生辰再到宣德门上撒钱，赵祯不好意思，相公，谏官们也觉得这是粉饰太平。
可今天不一样，这些相公也没反对，于是国信所管勾官张茂则又干回了老本行。
他跑到宣德门加强戒备，又抽调了一半的御前班直。
同明代特务机构锦衣卫一样的大宋皇城司也得到消息，一多半的皇城司军士熟练的推着小推车在宣佑门下摆摊。
然后是巡检司和军巡铺的军士通知下去。
“今晚酉时过半宫门关闭前，官家要在宣德门上与民同乐。”
汴京的热情更高，百姓朝宣德门挤过去。
御厨做的饭虽然很好吃，可这些相公口感不一。
比如范仲淹他们，就吃的很开心。
章得象食之无味，西夏称臣他很开心，只是他觉得自己已经没用了，老了。
“官家，时候到了。”王中正在后面提醒道。
君臣几人迈步朝宣德门走去，登上宫墙，嘈杂声和呼喊声伴随着映入眼帘的人山人海。
赵祯站在最中间，只是露出一个头，那些百姓便没有丝毫整齐的下跪，口呼官家。
甚至还有人痛哭流涕。
嘈杂声那么大，宫墙这么高，没有即兴演讲的剧本，百姓们起来后就如同逛夜市一样在宣德门底下买卖。
然后赵祯和这些相公面前抱来了一箱箱铜钱。
赵祯抓了一把，从宫墙上扔下去，相公们紧随其后，尚铁也过了一把撒钱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