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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黄原野一望无际，张天御站在一处黄土坡上，抓了一把黄土，一捏就碎，随着空中吹来一阵带着尘土的风，扑面而来，带着一股干涸的涩味……
俯瞰，还是触目惊心的苍黄，沟沟岇岇，瘦骨嶙峋的沟壑，那是大水冲刷的山体，或是早已干涸的河床……
天，却蓝得很，是个好天气。
山脚壑旁有座村庄，几十户土房人家到不显得稀疏。
黄土混着牛粪堆起了村子的外墙，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正赶着头牛进村，右手舞着把犁杖，嘴里哼着小曲，心情似乎不错。
张天御从土坡麻利滑下，掸去黑袍上的灰尘，走向村门。
破败的木门内侧有两个扎着羊角辫玩闹的稚童，衣着松大且破烂，见到外乡人，嬉笑戛然而止，纷纷抬起那张枯黄小脸，眼中多出了一丝远超年龄的警惕。
张天御就这样停在了门口，刚刚进村的黑皮汉子把牛拴在棵小树上，老牛传出不耐的哞声，骚动尾巴……
待汉子走近，张天御才发现这汉子远看一副黝黑高大，近处看来却是露着一副伶仃瘦骨，若不是肤色的遮掩，天御料想应当也如那两个孩子一般面黄肌瘦。
汉子径自走向张天御，两个稚童也躲到身后，更像是跟着汉子的马仔……
浑身打量了下张天御，汉子的眼底闪过了道光，声音带着点沙哑：“修炼者？”
张天御点点头……
汉子炭黑的皮肤下，喉结迅速上滚了一下，声音还是沙哑，只是带着点颤抖：“来干嘛？”
汉子其情绪张天御尽收眼底，如实道：“大叔，我来找个人，叫张三……”
“张三……”汉子噫噫，眼底中的光芒越发明显。
张天御竖起几根寒毛，感觉到师父交待的事不太对劲。
“应该在这里……”张天御打算绕过汉子。
“在在！！I在在！”一双嶙峋的双手紧紧抓住了天御的胳膊，青筋裸露，十指如钩。
黑皮汉子这样一副不良的身体突然爆发出极大的力量，生怕张天御逃走一般。
张天御有些意外，轻轻一震，汉子浮夸的踉跄，连退几步，倒在地上。
张天御心中瞬间懊悔，连忙上前搀扶，汉子早就站起来，灰都不掸，也不笑，只是沙哑道：“走走，上仙，我带你去见村长。”
“嗯？”张天御躲开汉子的爪子，问：“为什么要见村长，既然张三在村子里，就直接带我去见他就行了……”
汉子摇摇头，咧嘴：“上仙第一次来我们村，不懂我们郭村的规矩。”
“‘惜客好义’是我郭村世代相传的训诫，来客十大碗，高粱有酒，八碗不下炕……”
“等等，大叔……”张天御打断，“我不会待多久，转交张三一个东西就可以了”
黑皮汉子默声，一会儿：“上仙，要么这样，我代你转交，你把那东西给我就行了……”
“不行，我亲自来。”张天御的态度很肯定。
汉子轻咬牙关，又一次挂起笑：“既然这样啊，上仙就是要进村了……”
“这祖宗的规矩你也知道，比天高，改不了……我看上仙今日不喝上一碗我郭村精酿的高粱酒，这张三恐怕也是不想见上仙的……”
汉子话已经说到这了，明显带着点强硬姿态，张天御轻叹一口。
“那就打扰了……”
黑皮汉子大喜，两个瘦猴稚童拔腿就跑。
“这？”张天御指着溜走的稚童，疑惑。
“他俩是去通知村长，贵客进村，烹羊杀猪，这都需要准备的……”
张天御连忙劝道：“没必要这么破费，我也是稍作停留，粗茶淡饭即可……”
“哎哎哎，上仙别担心，我这村子虽然破点，一点猪羊牛肉还是有的，就是那河鲜之类的……嘿嘿……”
黑皮汉子自顾上前解开栓牛的绳子，黄牛不耐烦的哞叫几声，还是缓缓温和下来。
汉子扛起地上的犁杖，回头喊道：“走吧，上仙，我带你去村长家做做，这刚过晌午，上仙就等着晚上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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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村不大。
本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子最起码有着十多户的断垣残壁，只剩几块土砖或是几面残缺黄墙，剩下的土房屋门紧闭，围栏环绕，显得极为冰冷，使得村子少了烟火气。
对于那些残破的房屋，张天御问汉子。
黑皮汉子解释，郭村地处荒僻，只能黄土泥砖筑房，承受能力自然很弱，这地方风沙又大，经常有屋子塌下，一些搬出的村民自然不会修补，久而久之，倒塌的土房也就越来越破了。
“嗯？”走着走着，一所特别的人家夺去了张天御的视线。
不是白墙红瓦，还是一样的老旧土房，只是它篱笆围城的院内，居然种着几方蔬菜，一种神似青菜的蔬植。
这充满生机，鲜易的差别使得张天御多看了好几眼。
也就是这几眼后，一声极其凄惨尖细的挣扎声响彻郭村，前面带路的黑皮汉子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笑。
“杀猪呢……”
仔细一听，这急促的吭哧声的确是猪叫。
黑皮汉子想起什么似的，自言自语：“对的，昨天杀的羊还剩下好多，怪不得听不见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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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的家就黄土小道的尽头角落，一处几人高的黄土坡下。
一样的土屋，一般无二，没有琉璃瓦，也没有宣纸窗……
简陋的小院子里密密麻麻挤着一堆村民，院子中间一个桌角缺了几口的脏木桌上，瘫仰着一头硕肥的死猪，肚子上破了一道大血口，肥噜噜的肠子隐隐蠕动着，死猪嘴里吐着腥臭的血沫，已经喷发的屎尿正在沿着桌沿慢慢滴在黑红黑红——满是血污粘稠的脏土上，配上一旁木桶中热气腾腾的开水，空气中蒸腾着一股怪异的恶臭味……
几个男人站在桌旁“虎视眈眈”，三老一少，少年人不过二十大小，却是意外的高壮，也只是头发细黄;三位老者高矮起伏，都是粗衣麻布，其中一位老者的麻衣虽然也是破旧，却是颇为干净，背着手和他们争论着什么。
地上的几位农妇各自择菜清洗，眼中透着火热，却是出其的安静，各忙各的。
老头们见到门口来人，首先都是直勾勾的看向汉子身后老黄牛，一个老头颤巍巍的上前接过缰绳想要牵到屋后，其次众人又是齐刷刷的注意到黄牛背后的张天御，农妇们停下了忙碌的双手，年轻人也是下意识的看了眼村长，似乎祈求着什么……
村长发话了。
是大叫：“二狗！！还不把猪给我拖下来，水都要凉了！！”
壮壮的年轻人也是苦着脸。
“还想不想多分块肉了！”
听到这句话，年轻人咬了咬牙，走到桌边，挽起衣袖，深吸一口气，狠狠憋在胸中。
“嚯！”随着一声低吼，年轻人居然真的扛起了死猪，老头们的眼中少不了惊艳，还有羡慕。
只是，下一秒，那死猪，突然抽搐了一下，剧烈的疼痛随着一阵头晕目眩，年轻人被死猪最后的一脚狠狠地踢在了肩膀上，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随着死猪最后的蓄力挣扎结束，它也溜走了最后一口气，重重的砸在了昏迷的年轻人身上，涂的他浑身血污和几处屎尿。
一时间，妇女们本能的惊呼一声，但也带来许久的平静，无人上前移开死猪。
张天御前面的黑皮汉子居然还是后移一步……
被压住上半身的年轻人指不定会窒息而死，张天御先是诧异众人不对劲的冷静，随后连忙上前轻轻一托——死猪在地上滚了圈。
年轻人胸膛还在起伏，张天御还是抬头环顾了一下，本想掏出丹药救助一下，那些村民仿佛霎时间反应过来一样，唧唧咋咋，一股脑凑上来，一双双手伸向昏迷的年轻人……
张天御被挤了出来，还没说什么，村长老者也就喊住了他。
“上仙啊，还请就屋休息，这外面污浊，别脏了上仙的道袍……”
“老人家就是村长？”
老者看上去年过古稀，也不拄杖，头发花白，耳聪目明，他点点头。
“老头子我就是郭村的村长。”
张天御犹豫了下，还是想说：“村长，我不会驻留太久，还请村长引见张三一面，转交一物即可……”
老者微笑，小白胡子显得很慈祥：“不行的上仙，村有村规，你应该也知道了。”
他接着说：“不过呢，张三啊，晚上也来吃饭，到时候啊，上仙转交也不迟啊，最起码也让我郭村展现一下好客的传统吧……”
村长已经说道这个份上，张天御也只能妥协。
外面又赶来几个中年人，无不例外看了眼张天御，随着村长的吩咐，他们把年轻人搀走了。
张天御四周看了看，问村长。
“村长，我看这村子的土壤好像有点问题……”
村子歪了歪嘴，带着点嘲意：“怎么可能没问题呢。”他弯下要轻捻了一簇黄土，直起身子松开，黄土如灰搬四处飘散。
“我们这块地方长年少雨，四季干腾，水分蒸腾的很快，再加上地下浅层盐水居多，这一蒸发，都给我聚集到表层来，也就是这可恨的盐碱地……”
“我看这周围无湖无河，水源怎么办呢。”
村子指了指南边：“祖上传下来的深井，浅层盐水多，但有些地方的深层就有淡水，村里的那一口井，喝了几代人了。”
“而现在这井中的水啊，越来越浅，眼看也没几年了……”
“这么多年了，这么就不多打几口井呢。”
村子只是一顾摇头：“不行，太烦太烦，打不了的……”
张天御有些疑惑，接着，他提出了刚刚最想问的问题。
“我刚刚走过来也看到了几处菜地，现在也都荒废了，好像就剩下一户人家开垦了菜园，但好像只种了一种菜。”张天御指了指地上农妇面前的菜盆，里面的蔬菜各式各样“难道还有其他菜园……”
村长一愣，笑着招呼：“谁家还没个后院呢……”，“上仙不愧是神仙，真是关心人间疾苦，来来来，我们屋内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