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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狼听到了身后人群七嘴八舌的安慰声。
说来说去，无非也是那两句。
“杀神你已经很秀了。”
“你真的尽力了。”
确实没什么好遗憾的。
因为自己真的尽力了。
甚至打出了有史以来最高光的操作。
他该心满意足。
但殊不知，最最伤人的，恰恰就是“尽力”这两个字。
李小狼真的使出生平所学，操作已经到顶了。
就算再让他打十局，他也没法比这一局打的更好。
如果这场游戏，真的如旁人看来的那样，只是棋差一招的输，那么李小狼绝不会这么难受。
这是他游戏生涯有史以来最好的一局。
但这也绝对是他有史以来最坏的一局。
也许能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自己。
所有的痛苦和不甘，以及大山一样坍塌而下的挫败感，其实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完毕。
他被对手碾压了。
整场游戏从开始到结束，从对线到团战，他都被碾的彻彻底底。
碾的稀碎，碾的不成人形。
最让李小狼难受的是，这一场里他所有引人瞠目的高光时刻，并不是因为自己打的好。
而是因为对面失误了。
但对面那小子……
对面可恶的那小子……
整场全部的高光瞬间，真的就是打的好。
特别是他最后跳下来一打五那波，李小狼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已经把该想好的想好了，该做的应对也做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古时候的人们。
为了抵抗来势汹汹的山洪，早早就筑起了高高的城墙。
可是当洪水如同猛兽呼啸而至时，发现一切的一切终归是徒劳无功。
它淹没了一切。
真的，拦不住。
他做了一切能做的。
但就是，拦不住。
这就是差距。
回想起和这小子对打的三局，李小狼只觉得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从一开始，他觉得这人只是个玩卢仙的绝活哥，也是一个喜欢投机取巧的惯犯。
到后来对线他的发条，清楚的感到一种棋逢敌手的心情。
这两局下来，虽然有赢有输。
但无损李小狼的骄傲。
可这第三场下来，他真的感到自尊心深深的受到了伤害。
李小狼面对他，一直是以一种坐在王位上，迎接挑战者的心情来应战的。
这真的不是傲慢。
所谓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这个王冠也不是他要戴的，而是别人硬扣到自个头上的。
他早已经习惯以王的姿态来迎接挑战者。
可第三局打完后，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的那种错。
错的离谱的那种错。
原来那个男人才是俯瞰众生的王，等着自己来挑战他。
只要明白到这一点，那么他先前一切乖张的行径都行得通了。
李小狼重新抬起头，开始复盘起来。
点击回放功能后，他不敢细看，拉着进度条快速浏览了一遍。
即便如此，其中有那么几幕还是深深的把李小狼给刺疼了。
所以……这才是你真正的实力吗？
那么前两局算什么？
你他妈是故意在耍猴吗？
那种心情简直就像那小子把手从屏幕伸出来，朝自己重重的甩了一耳光。
李小狼极力想维持镇定，但还是遏制不住胸口喷涌而出的愤怒。
再不发泄一下，他怀疑自己都要爆炸了。
终于，他忍无可忍的抬起头，摘下头顶的棒球帽，往地上一摔。
身后的人群连忙诚惶诚恐的倒退一步。
有好几人撒腿就跑。
他们以为杀神的愤怒是因为在看复盘录像时，自己情不自禁对劫的操作发出惊叹的“啧啧”声所致。
李小狼已经顾不得失态了，再一次点开回放的录像。
身后人群面色或多或少都有些惶恐，生怕哪里一个不对付，便会把杀神的怒火招惹到自己的头上。
他们理智上是想走的，可脚下却挪不开步子。
因为都很想再把那个劫的操作再看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差不多两个世纪吧。
李小狼感觉空气里有种不对劲的氛围，摘下耳机，这才发现身边早已空无一人。
当然没有过两个世纪，视频回放也就回放到十多分钟。
李小狼愣愣的偏过头看去，发现不少人连游戏的顾不得打，疯狂朝一个方向鱼贯而去。
他不禁邹起了眉头。
大家都疯了吗？
别人有没有疯不知道。
但屁股刀真的觉得自己疯了。
如果没疯的话，他堂堂一个铁打的血性男儿，怎么在直播间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哭又笑？
网友们也觉得屁股刀疯了。
笑还可以理解。
他娘的大捞了一笔，真就一把到位，单车变摩托。
任凭换作谁，那是做梦都得笑出声的。
可那个哭就让人没法理解了。
应该不是喜极而泣。
要不是真的伤心，绝对哭不成视频里那副鼻涕眼泪糊成一脸的蠢样。
平时见惯了屁股刀嘻嘻哈哈，头一遭见他哭的这么伤心，凯哥不禁有点儿揪心。
网友们在弹幕上纷纷揶揄：“一把赚了那么多，你哭个鸡儿哭啊！”
“少在这儿卖屁股立牌坊，该哭的是老子们！”
屁股刀耸了一把鼻涕，嚷嚷道：“老子早就说了数字哥牛逼，是你们不信，现在还来怪我头上来呢？”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哇”地一声又嚎啕起来：“老子身家清白了呀！”
凯哥一下就悟了。
不是这一声“清白”，他都不知道刚才弹幕上的那一波节奏竟然把屁股伤的那么深。
想来也是，屁股刀倒霉了小半辈子，什么都没图，就换了个“正人君子”的牌坊。
差一点人设就要崩了。
这谁顶得住啊？
不过好在数字哥这一把游戏打下来，算是彻彻底底的洗清了他的嫌疑，还了他清白之身。
这会儿直播间里里外外将来五六千的人都可以拍着胸膛作担保。
屁股刀的话没有半点作假的意思。
这数字哥是真牛逼！
凯哥赶紧敲了一条弹幕：“兄弟们，把弹幕打在正人君子上！”
一下子满屏的“正人君子”乱发，屁股刀又傻呵呵冲着屏幕笑了。
这时又有人发了一句：“兄弟们，把牛逼打在数字哥上！”
一时间满屏又是乱飞的“牛逼”。
凯哥把那带头人的ID一看，一下子就毛了。
好一个墙头草啊！
这个叫“我德脚你莱文”的脚气哥，不就是之前和他死杠的网友么？
先是诬蔑自己是水军。
后来又死扣个“脚本”帽子往数字哥脑上扣。
这会竟然口口声声“牛逼”起来了。
敢情川剧变脸也没他这么会玩！
凯哥揪住这人的小辫子，在弹幕上拼命互动起来。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脚气哥倒没犟的意思。
不管凯哥说什么，他都一五一十的认了。
“那你喊你妈的牛逼，给老子跟好兄弟下跪道歉。”
面对凯哥的咄咄逼人，脚气哥自认理亏，已经很隐忍。
可见对面不单不消停，还蹬鼻子上脸，不让自己当众丢丑不罢休，这就有点受不了了。
“没错，一开始我确实不待见这数字哥，因子老子最烦装逼的人。我确实带了节奏，这一点，我没有不认。如果我这就要下跪道歉的话，那屁股刀得磕三个响头再说！难道不是么？是谁他妈一开始就说这数字哥不是正经人来着？”
屁股刀在心底“哎哟”一声惨叫。
真就是倒霉蛋本蛋了。
你们互动归互动，翻老子旧账干毛线？
网友们最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纷纷怂恿屁股磕头道歉。
凯哥有点傻眼了，没想到自己放的这一把火竟然烧到了兄弟的屁股蛋子。
屁股刀求饶道：“兄弟们，这真不能怪我。因为这……这数字哥确实不像什么正经人啊。”
虽然网友们还在跟着起哄，但老观众们跳出来帮腔，屁股刀说的确实没毛病。
比方说上一场，他在公屏和杀神互动，说什么不拿发条，怎么打崩你心态？
瞧瞧，大伙细品一下，这是正经人能说出的话吗？
别说屁股刀还是脚气哥，当时大伙哪一个没有义愤填膺骂这数字哥装逼？
屁股刀又说：“摸良心讲，一开始我真就以为他只是只是个哗众取宠的小丑。可是没想到，到头来小丑竟然是我们自己！不过有一点我确实要向数字哥道歉，上一场打完，我说没想到这个逼他竟然装成了。事实证明，人家根本没装，好兄弟裤裆里就夹着一张牛逼呢！”
说着，他一边冲摄像头“砰砰砰”的磕了三下，一边说：“好兄弟，天涯错怪你呢，现在给你磕头了！”
脚气哥紧跟一条弹幕：“我也磕，好兄弟，对不住了！”
网友们一下就嗨了。
“之前喷过数字哥的，都他妈给我道歉！”
“兄弟们，把弹幕打在磕头上！”
一时间满屏都是“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磕头了”，“磕头了”，“磕头了。”
见此情此景，凯哥不禁发自肺腑的感叹道，他妈的，可真是一副孝感动天的好画面啊！
“孝感？老哥，我也是孝感的！”
Emmm……
新进直播间的网友问这是怎么回事。
有自以为的小机灵鬼答道：“一看就是满堂彩呗！”
满堂彩说的是，下注的都捞到钱了。
“兄弟，这是黑心局！”
黑心局说的是，庄一个独赚，散客都栽秧。
这种局一般都经过开盘的设计，所以叫黑心。
这时新来的就不解了：“那你们乐个什么劲啊？”
弹幕的氛围确实欢乐，跟过年一样。
“因为高兴啊。”
满屏的弹幕一下又“高兴”。
新来的网友们一下急了：“别欺负我们这些新来的，赌狗们败了家，连骂街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高兴。”
屁股刀说：“新来兄弟们，真没骗你们，确实都输了，但大家还能乐呵，是因为觉得输的值。”
一时间大伙纷纷附和，都觉得他说出了自己由衷的心声。
能参与到这样一局惊天地泣鬼神的对战。
那点小钱又算什么呢？
能看到劫一打五拿五杀的神仙操作，早就值回票价了。
哪怕再多出一倍都愿意。
新来的网友们本来就是懵的，听到这里更懵了。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屁股刀正准备帮忙科普，看到大伙已经七嘴八舌的说起来，便没吱声。
这时一条飘过的弹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屁股刀总算搞明白，直播间里怎么突然又涌来这么多人，原来风声传出去啦。
那条弹幕是这样的：“我是看到杀神摔帽子那个视频过来的……真的假的？”
“卧槽！真摔帽子了？”
猴子捧着手机，一脸滑稽的说。
黄毛偏过头，朝手机瞅了过去，见到视频上的画面，问：“这人谁啊？”
“杀神啊！”
黄毛问：“他搁这摔帽子干嘛啊？”
“被人打炸了呗！我们刚才不是还在说他妖姬的不败金身吗？嘿，给**了！”
明月桑和小武这会也没排了，组队挂在游戏界面上。
他们本来在复盘上一局游戏的事，听到背后的议论，不禁齐齐回过头发问。
见到两人震惊又好奇的表情，猴子沾沾得意道：“我早说过妖姬这版本是下水道，不能玩。什么不败金身就是没人肯放出来。你看，这一放出来不就给治了么？”
小武问：“输的很惨吗？”
“那当然。不惨怎么会气的把帽子都摔了。听说全程被对面的中路按在脚下摩擦，打的一点脾气都没。”
明月桑笑了：“你夸张了吧。”
猴子看出来他不信，一下有点急了：“真的，他被一个叫数字哥的打炸了！”
瑶大个问：“这数字哥又是谁啊？”
说着，他和周围的人对视一圈。
大家都摇了摇头。
猴子说：“反正金都狠人那么多，没听说过也正常。不过估计马上就得火了！”
明月桑没搭腔，但脸上还是扬着淡淡的微笑。
猴子看出他还是不怎么相信，便说：“师傅，你去金都的贴吧瞅一眼，就知道我没有乱说，大家都这么在说……你怎么搞的像我在这瞎编的一样。”
明月桑耸耸肩，“我没说你在乱说，我是说现在网上的人都喜欢乱说。这年头，为了一点流量，瞎编的事还少啊？”
这时黄毛一惊一乍的叫了一声：“啊，我也刷到了。”
众人齐齐看过去，只见他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和猴子刚才一样的视频。
那条视频的标题就是：“杀神的妖姬竟然全程惨遭碾压，不败金身被破后，气的在网吧摔帽子……”
看一眼上面的点赞和转发量，就知道已经在金都视频网上传疯了。
猴子说：“师傅，你看你看！”
明月桑不以为然道：“我和杀神的妖姬交过手，你说他输游戏我信。但你说他被人家打的炸烂炸穿，这个我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