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是学童还是奴隶?

　　郑大婶见郑华激动的样子，怕冒犯了三叔，连忙拉着郑华给三叔道歉。
　　郑三贵摆摆手，示意无妨，这些事情在整个伦敦或者英格兰都是公开的秘密，他也不怕在这儿讲出来。
　　“在英格兰雇佣童工是合法的，咱们族里那些小孩儿不也是得做工的吗。你看那是郑钱家的孩子小黑，八岁就跟着他爹去给人扫烟囱了，烟囱容易积灰，又很狭窄，也只能小孩儿才钻得进去不是？”
　　三叔指了指远处一个光着脚趴在地上啃面包的孩子，确实挺黑的。约莫已经十二三岁了，只是身型不是一般的瘦弱。
　　“在伦敦像曼彻斯特纺纱厂这样的地方要招普通工人了，都会去福利院，明面上不能说是买，叫做招募学童，但实际上是一个意思。
　　8到17岁的都可以，按人头给福利院5-6个先令就行，相当于3磅面包那么多钱吧。”
　　人命不值钱，雇佣童工合法，几块面包就能换一个童工，这些事情一时间把郑华雷的外焦里嫩，这真的是十九世纪的英国吗？
　　“那不就是奴隶吗？英格兰还有奴隶？还是本土奴隶？”
　　郑三贵有些诧异，过去的傻孩子郑华竟然知道这么多东西。
　　“华儿，这些你是哪儿听来的，还知道工会、奴隶这些东西？”
　　不过没等郑华说什么，三叔继续说道：
　　“奴隶这事儿也难怪你会奇怪，去年刚刚出了法令，英格兰今后就不允许有奴隶了，所以这些学童跟奴隶还是有区别的。每个学童都要跟厂主签订契约，吃住都在工厂，只是没有工资，等他们21岁以后就自动解约恢复自由了。对了，大多招的是女娃，女娃服管教，吃的也少。”
　　听三叔这么一说，郑华直觉得恶心，只管吃住，没有工资，集中管理，这跟奴隶能有啥区别，接着问道：
　　“那有学童死了这种事情，也没人管吗？”
　　“当然也是有人管的，好像叫什么监察委员会，还有教会的老爷，他们偶尔会来抽查，看看有没有虐待学童的事情。只不过这些都是假把式，他们每次下来之前，厂主老爷都会提前几天知道，然后会教那些孩子说话，要说过得好、星期天还会在学堂上课，还得说每天只工作十个小时，谁要是不听话乱说，跑不了一顿鞭子呢。
　　咳咳……
　　实际上，他们舍监可不是什么好人，当年他就是专门管黑人奴隶的，每天早上5点钟声一响，学童们就必须起来干活，一直干到晚上8点，周末也不例外，要不是8点以后天就完全黑了，厂主舍不得多用几个煤油灯，要不然……咳咳……”
　　郑华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比他前世工作的996恐怖多了。可能是因为三叔原本积劳成疾，这会儿话又说的太多，整个人止不住的弯腰咳嗽，郑华上前一只手抚在三叔背上不停轻拍着，劝慰着让他多休息。
　　原本郑华还琢磨着暂时没有什么好的赚钱思路，干脆跟着三叔先去纺纱厂干一段时间边打工边创业，可是听三叔嘴里说的这个纺纱厂简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只怕是有命进去没命出来啊。
　　再加上自己这一世的老爹是在纺纱厂得了肺痨最后不治而亡，三叔的咳嗽估计也是在这儿落下的职业病。
　　替剥削劳动人民的资本家卖命赚钱，只会有命赚钱没命花，上辈子孤身一人996的日子，他可不希望这辈子还得接着干。
　　见郑三贵咳嗽好了些，郑大婶略有些犹豫，却还是开口道：
　　“三贵啊，现在华儿刚刚开智，很多事情还不懂，但是好在他自己一个人在家我能放心了。刚才听你说纺纱厂里缺工人，我身体好，吃的少，过去在纺纱厂也干过，现在没啥顾虑了，你看能不能帮我在厂里找个活路做工呀？”
　　家里什么情况，郑大婶是最清楚的，要是再不尽快找份稳定的工作赚钱，他们娘俩就只能喝西北风了，到时候总不能真舔着脸去挨家挨户吃白食，那不成要饭的了吗，况且别人家也不容易。
　　“咳咳，妹子，这是小事儿，正好有几个孩子闹着不出工，有你来当帮手，肯定一个顶仨。只是我得跟你讲清楚，你是女人家，干的再多，工钱也只有男工一半，这个你是知道的。”
　　郑大婶满口答应下来，旁边几个人听郑三贵要帮郑大婶安排工作，也围了过来请他介绍自己进厂，连刚才趴在地上啃面包的小黑都被他爹拉过来，求着三贵给弄进厂里挣钱。
　　郑华本想着拉住他娘，别去厂里干活，结果见这么多人抢破了头要进去，倒把他和郑大婶挤到了人群之外，愣在原地渐渐认清了现实。
　　这个时代的英格兰，对于毫无资本的平头老百姓来说，能有个差事挣到钱图温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哪儿还能挑三拣四地选工作？
　　眼下劝他娘别去纺纱厂根本不现实，可总不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啊。郑华暗道，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把她娘拉到一边，不由分说地让他娘在家歇着，自己代她去厂里工作。
　　郑华相信，只要给他些时间，总有法子可以在这个时代发家致富，况且他是男工，就算去纺纱厂赚的钱也是女工的一倍。
　　“华儿，你才刚刚能说话，还是现在家里多休息休息吧，娘身体好，去厂里工作赚的钱够咱们吃的了。等你身体养好了，再去工作也不迟，而且纺纱厂很危险，你什么都不懂，还是让娘去吧。况且……”
　　讲到这儿，郑大婶灵机一动，琢磨着三宝爷是中国神仙，保佑郑华能说出话了，讲讲汉语问题不大，可外国话中国神仙是管不了的吧。
　　“况且这英国人说的是英语，你肯定听不懂。”
　　“ofcourse，Ican！”
　　郑华一出口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七拐八拐的地道英国伦敦腔从他嘴里蹦出来竟然相当自然。
　　前世的郑华由于工作的需要，代码管理和需求描述在业内基本采用英文，只是他学的是哑巴英语，AreyouOK都说的不利索，更别说还是英式口语了，自己这口流利的英国伦敦腔，连他自己都倍感新奇。
　　而郑大婶更加不淡定了，自己这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出过三庙街，莫非三宝爷法力无边管得宽，都管到外国去了？
　　一旁的老夫子见多识广，听见郑华说着地地道道的伦敦腔略感好奇，侧身问道：
　　“郑华，除了汉语和英语，你还会别的语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