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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珅近日有些烦闷。
作为远溪镇闻名遐迩的财主、布施乡里的善人、以及这广袤耕地的拥有者,虽比不得城里的达官贵人,却也算是炊金馔玉,平日里远亲近邻不断,在镇里稍一走动,便能换得呼声如雷,任谁见着也得规规矩矩地唤上一声“东家”。
此等境遇,已然是凡夫难求。
然而,即便身处优渥,朱珅仍过的不甚舒适。近些日子,他夜不能寐、寝不能安,总觉得胸闷气短,仿佛有一块大石压在心头,莫名的沉重。
是夜,朱珅又一次失眠了。
他有些焦虑,于是来到书房,准备寻一本书籍来打发这漫漫长夜。正当他为选择何书而犹豫不决时,房门突然大开,一只白色纸鹤缓缓飘落进来。
紧随纸鹤而来的,还有一名俊朗少年。
“你是何人!”朱珅惊声质问。
他被吓得不清,肥硕的身躯一阵猛颤,险些摔在了地上。
“至于吗”,易然自说自话,挥手拍去身上落叶,疑惑道,“我有这么吓人?”。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书房金雕玉砌、珍器无数,且不说那桌案上的白玉镇纸,单看这书桌两旁的天青汝瓷花瓶,都是价值不菲。
“万恶的地主阶级”。易然有些感慨。
“你是……小神……”
朱珅看清来人样貌,便要脱口而出“小神仙”三字,却又自知失言,说到一半便住嘴不语了。
“你认识我?”易然表情玩味。
“不认识”,朱珅否认。
“既不认识,为何知道‘小神仙’这诨名?”
“近日镇内广有流传,所以知晓”。
“只知名号,便能认出我的相貌?”易然表情夸张,惊讶道,“你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朱珅咽了咽口水,慌忙解释:“家仆曾与我形容过……那贱仆说‘玉质金相、气宇不凡’,与阁下极为贴合,所以才能相认”。
易然乐了。
人才啊,吹捧的话张口就来,莫不是做生意发的家。
易然心中思忖,顺着朱珅的话说道:“你那仆人我见过,不过以我的了解,他可是说不出这话啊”。
“啊?你见过?”
朱珅懵了,寻思我也就随口一扯,你咋还接上了呢。
“对啊”,易然点头,诚恳道,“一张烂脸没下巴,三尺长舌绕脖间。生的如此怪异,岂能开口说话?”
这是在指刚才降伏的乩鬼了。
听见易然如此言语,朱珅心中了然,暗忖道:今日两眼狂跳不止,隐有不详之感,看来是应在了这里。刚才乩鬼与我断了联系,还以为是那老道所为,没想到竟然是他。
当下双手抱拳,问道:“阁下究竟是谁?”
你是谁。
面对如此哲学的问题,易然有些慌神。他悲哀的发现,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个月了,除了知道自己是一个帅哥,再不能确认其他。
“小神仙?江湖客?亦或是…却邪师?”易然非常努力地给出了答案。
听闻“却邪师”三字,朱珅心中一定,眼中精芒闪烁,非常诡异地沉稳了下来。
“深夜到访,所为何事?”朱珅沉声道。
“那乩鬼是受你驱使?”易然直入正题。
“何为乩鬼?某不知”。
“你说谎”,易然断定道。
“何以见得?”
“你出门看看,这镇里还有比你更反常的人吗?”
“荒谬!”朱珅拍案而起,面有怒容,指着易然道:“你夜闯民宅在先,胡言乱语在后,现在反来指责于我,这是什么道理?你又是何居心?”
易然不语,脑中却在不停盘算:这胖子初见我时惊慌失措、颤抖不止,为何那般害怕?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来的突然?为何我自报家门后反而不慌了?
耗子连猫都不怕,那他在怕什么?
想到这里,易然试探道:“你很恐惧”。
“何惧之有?”
“不是惧我,应该是其他人”,易然指了指门外,“有人要害你?”
“……”,朱珅沉默,半晌后问道,“何以见得?”
“你身为养鬼之人,整日与那妖邪作伴,无论胆气还是手段,都比常人要高上不少,更不会惧怕寻常盗匪。更何况,你连却邪师都不怕……”
“胡说八道,我怎会做那阴邪之事?”
“行了,别装了”,易然手指书桌方向,“这两只花瓶,便是你蕴养恶鬼的器物吧”。
易然进门时便发现了,这两只汝瓷花瓶鬼气浓郁,应该是养魂法器,内里藏有恶鬼。
“继续”,朱珅见遮掩不过,索性不再争辩。
“你不知我身份时惊慌失措,知道后反而镇定无比,再看你平日所为……你所惧怕的究竟是何物,竟然如此凶厉么?”
易然有些好奇。
“你不会懂的”,朱珅似在追忆,眼神逐渐被恐惧代替,颤声道,“他们来了……”
“他们?他们是谁?”
“幽幽冥土,魂兮归来……”
咋还念上了呢?
“我只不过想救我儿子,他们便要夺走我的一切……”朱珅越说越激动,不时挥臂疾呼,“我的心血……我的家业!凭什么!”
好家伙,这是遇到疯子了吧。
“冷静”,易然出声提醒,可惜收效甚微。这胖子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一阵手舞足蹈后径直往着地上一坐,垂头丧气不言不语。
见他终于冷静,易然连忙发问:“先不论你口中的‘他们’,阿朗的魂魄,可是被你摄去了?”
“不是……”
“我且问你,耕牛走失后,阿朗曾来向你请罪。你如何待他?”
“阿朗年幼,自是宽恕于他……”
“好一个宽恕”,脑海中闪过阿朗怂拉着小脑袋的可怜模样,易然语带嘲弄道,“既宽恕于他,又为何不实言相告?你家耕牛丢没丢你自己不知道?”
耕牛自然是没丢的,丢的是阿朗的魂魄。
这胖子又撒谎了。
“区区耕牛价值几何?丢便丢了,有必要知道?”朱珅理直气壮。
“喔?那这又是什么?”
易然拍手,便见门外火光亮起,卫声牵着一头耕牛走入院中。
“马厩栓耕牛,阁下的爱好可是别致的紧。有这功夫怎么不去研究水稻?”易然嘲讽道。
原来,朱珅摄走阿朗魂魄后,阿朗整日在镇内念叨耕牛走失。朱珅怕事实败露,为了掩人耳目,遂命家中管事连夜将真正的耕牛牵至朱家马棚,准备来日宰杀。
怎料这真假二牛,竟都被易然截了胡。
“哼,他们的魂魄我有大用!”
见事实难辨,朱珅从地上爬起,面色阴狠,恨声说道:“却邪师是吧,你坏我诸多好事,我岂能容你?今日便将你剥皮抽筋,炼成恶鬼!”
言罢,朱珅将两支花瓶砸碎,便见鬼气倾泻如潮,片刻后竟化作二鬼,一只青面獠牙,一只长发赤目。
二鬼悬浮半空,周遭鬼气翻涌,引得屋内摆件震颤不已,其实力,竟然比外面那只还要强上不少。
易然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杀了”,朱珅一声令下,二鬼直扑面门而来。
“锵”!
金石脆响,变故突生。
两道身影凭空出现,引三尺玉剑、挥青金窄刀,将二鬼生生拦在半空。
朱珅定睛一看,却见那持剑之人头束玉钗单螺,身穿飞云广袖,身段玲珑有致,竟然是一位靓丽女子。
朱珅认出来人,惊道:“浮香剑,阮铃铃?”
“嘻嘻,看来是赶上哩”。阮铃铃人如其名,声音清脆悦耳,宛若银铃。
朱珅急忙看向那持刀之人,见他墨冠束发、一袭劲衣,双目隐有神光,气息宛若刀锋。
“无欲刀,傅寒……”
“师弟”,傅寒冲易然点头,气质冷冽。
“你们是天行门的人!”朱珅大喝,转头看向易然,愤然道,“你不是却邪师!”
你欺骗了我。
易然是这么解读的,于是鬼使神差解释起来:“朝廷刚刚册封,广县辖内一应妖魔鬼怪,皆由我天行门负责处置。我并未骗你,我们也确实是却邪师”。
“江湖儿女,为何要投靠朝廷……”
“江湖儿女不吃饭吗”。
“老幺,你和他解释干什么,快捉起来呀”,阮铃铃催促道。
“好的师姐”,易然应和,抽出腰间铁剑,便要出招。
“且慢”!
朱珅高呼,心中暗道:可恶,若不是我有伤在身,修为大跌,又岂会容忍一个九品小子在这里放肆……不行,我得拖上一阵。
念及此处,当下双拳一抱,冲易然问道,“天行门大名鼎鼎,门中之人皆有名号,却不知阁下是何称谓?”
名号……我哪有什么名号。
他年仅十六,束发不久,尚未游历江湖,名声自然是没有的,更不提响亮的名号了。
也罢,随便编个糊弄糊弄他得了。
“不才,帅无敌,易……”
“快动手,这人在拖延时间”,阮铃铃提醒。
易然反应过来,便见屋内浓烟四起,那朱珅笑容诡异,转身遁入烟雾消失不见。
“被晃点了啊”,易然醒悟后也是不恼,径直在屋内翻找起来。
他不慌不忙,行止间带有三分悠然,显然是没太把朱珅的消失当一回事。
书房已被卫声等人包围起来,有人出逃则必然被擒,目前屋外尚无动静,说明这人并未走出书房。
那就是有密道了。
易然仔细寻找着入口,不时眼观六路,便见烟消雾散之后,师兄剑眉星目、挺拔如松,刀光似坠星;师姐明眸皓齿、身轻如燕,剑影若游龙。二人男才女貌,配合默契,简直有如天造,看得易然羡慕不已。
当然,他并非是羡慕这男女搭配,真的不羡慕,真的。
他羡慕的是师兄师姐的修为。
三师姐阮铃七品修为,属易经之境,外感不倾、饮食不积,身躯坚硬如铁,寻常刀剑难以撼动。
简而言之,这是个硬妹子。
四师兄傅寒则已触摸到六品门槛,半只脚迈入了含光之境,能引气入体,将真气灌注进手中兵刃,使招数威力大增。
以他二人修为,收拾两只乩鬼可谓是手到擒来,不像易然区区九品淬骨之境,还要依赖诸多法器道具才能降鬼。
“要加把力喽”。
易然暗自鼓劲,继续在屋内翻找起来,不多时在一副壁挂《蜀道墨韵图》后发现凹槽,内有石制拉环,用力拉动后,只见石墙翻叠,在太师桌下露出二尺见方的洞口。
眼见入口显现,易然脑海里浮现出朱珅的肥胖身形,不由得深深怀疑:
这么小的洞,他是怎么进去的?
易然久想不通,于是懒得再想,含起隐木,俯身钻入其中。
不时视野开阔,便见青砖石壁、炬火摇曳,通道幽深漫长,有石梯折入地下,放眼望去,只见其黯、不知其深。
易然全神贯注,紧握铁剑,小心翼翼向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