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阳谋

　　白相没有浪费时间，赶在洛吉恢复之前便放走了剩下的十三人。
　　除了主要谋划山神半个尊位的老者与护法的左青，星罗来人基本没什么折损，甚至在白雾幻境之中各有收获。
　　毕竟那是真正的神境，只有拥有道果的神灵才能与信仰之民沟通，白相成日里在这种幻境之中磨砺，道心早已被打磨得异常坚固——但是他仍未对剩下的人痛下杀手。
　　至于老者为什么要自杀，他却不知道原因，也许是为了保留自身秘密，也许是想要表达：宁死不屈的气节之类的。
　　总之老者的神魂炸裂，连渣儿也不剩，却是什么信息都查探不到了。
　　左青死后，那把本命飞剑也在虚空之中崩碎，白相即便看到了杂乱的灵性之线，也无法从虚空之中取出那团驳杂的灵力，所以只能遥遥看着它停留在虚空之中，一直看着。
　　也许哪天就能取出来了呢。
　　洛吉重新收回山神尊位，却没有什么开心的感觉，神色越发凝重，心中心事重重。
　　第一，是白相从那十三人口中问出了一些基本的事实。他们星罗之中，确实已经没有任何山神和水神的存在，即便是最低等的土地与河伯也一个不留。
　　虽然他们怎么会跑到大秦来强取它身上留存的山神尊位，却是不知道原因。
　　但是从他们的话语中，可以拼凑出一个比较接近事实的真相。有大秦的大修去了星罗，放出了这个消息，并且能证明这个消息是完全真实的。
　　不然这群人没理由以宝贵的“游历”名义，越过边境，直奔南疆偏远之处的青山郡。
　　毕竟每年帝国之间修士互通的游历名额有一个算一个，都宝贵至极。
　　第二，就是根据这个消息，可以推断出很多信息。
　　山神尊位对山水气运很重要。
　　在大秦之内，也许也像星罗一样，没有大量的山水神灵，只剩一些高山大岳之上还有类似神灵的残存意志。不过就算是他们早知道，再借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当着大秦中土四五个洞天的面上，窃取那里的残留神灵尊位。
　　据他们所说，大秦的气运流失比星罗帝国要慢得多，甚至能够感觉到这里的山水气运相当稳固，至少百姓没有天灾的忧患。
　　总之，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大秦的自然状况要比星罗好得多。
　　第三，洛吉则是埋怨白相太过心软，在它看来，放走那十三个人，无异于放虎归山，如果下次来一个更强大的阵师，不等白相小白反抗，这里的形势便会毫无悬念地逆转。
　　“按他们所说，大秦之内也有许多洞天……福地，那么那么多福地之内的高位存在，怎么会任凭他们来窃取大秦的东西？”白相说道，“星罗之人有高楼存在，但是他们也不敢大张旗鼓。”
　　“白相，你这是软弱而已，不是什么良善。”洛吉叹气，“就算还会有更多的人觊觎着我们，我们也不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你是白家的人，身上流淌着白家的血脉。”
　　它的言下之意，是不希望白相暴露了自己的白家血脉，哪知道白相根本不这么理解。
　　“对，所以我才不想滥杀，身为白家之人，更应该恪守作为白家血脉的传承。”白相义正言辞，“不管怎么说，我已经把他们放走了。”
　　“......”小白无语。
　　不过对于洛吉来说，还是有一些可以算好事的，经过与老者的“拉锯”之后，它身体里的山神尊位与它的神魄更加紧密地融合在了一起。
　　如果下次仍旧是这个层次的阵师与阵法，绝对不再会对他们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至少不会压制它全部的权柄。
　　“算了，算了，已经放走了，逃出了青山地界，我们也追不上，而且等他们回去再过来，也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这样看来，我们的时间还是充足的。”小白打圆场，强行转换话题，“其实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就连洛吉身上的神灵尊位，也是大秦唯一的存留。”
　　“也许吧，我倒希望我身上没有容纳这半个尊位，守着这半个尊位，却始终悬着一颗心，不知道那半个尊位消化城隍的尊位消化得如何，什么时候再来找我的麻烦。”洛吉自嘲地笑笑，近忧还没解除，倒担心起远处的事情来了，“其实小白你的猜测给了我一个方向，只是我的猜想也许更准确，我记得一个月前，你提到过王生。”
　　“那是在黎珠洞天之中，听洞天主人说，他一个有着无穷化身的存在，他周身笼罩在一重黑雾之中。我只被他盯了一眼，便感觉神魂战栗，失去了直视他的勇气。”小白说道，“他也叫王生。白相的叔叔白贺也称之为化身者。”
　　“两个王生如此相似，可以认为便是一人。”洛吉慎重地下着论断，甚至犹不放心地用黑雾隔断了窥探，“如果把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就可以串通了。”
　　“一切，都是那团黑雾，或者说是王生的安排。”
　　“我知道了。”白相抿着嘴巴，嘴唇因为紧张有些干燥，“你是说，这件事也是王生捣的鬼。”
　　“如果我的直觉没有错，它从一开始，甚至早到你叔叔回来，就开始布局了。现在，他急着让我们疲于对付一波又一波来找我们敌人，是因为他需要为自己消化城隍的尊位提供时间。”
　　“它的消化过程并不顺利，大概率受到了王生意志的阻碍。毕竟王生的神魂也曾经在城隍庙中待过。”小白终于跟上了思路，“所以，很明显，我们应该趁他现在最虚弱的时候，找到他并且杀了他。”
　　“这正是我的想法，而且就连我的半个尊位都没有落位，还有些许山神负面意志留存的那半个尊位，他怎么可能消化得那么快。”洛吉一步步接近了最真实的那个真相，“所以，那些前来强取我体内尊位的人根本想不到这一层，他们只是受王生蛊惑来送死的炮灰而已。”
　　“只是他们一股脑地全部来了这里，没有起到阻拦我们的作用，反而让我们更快地接近了真相。实际上他们也做了正确的选择，如果不是他们一起来，如果是一拨又一拨两三人过来，或许他们都会死在这里。”
　　“明白了，彻底明白了。但是我们还是找不到那个王生究竟在哪里。”白相说道，“更何况我们只是推断他现在很虚弱而已，如果我们去找到了他，他不是如我们想象怎么办。”
　　“不，还有一个重要的信息，幕后王生的本体并不希望大秦之中的人知道这里有残留的山神尊位，不然就不会去星罗帝国散布消息，因为如果直接告诉大秦帝国之中的修士们，保护的有之，窃取的有之，肯定有各自的想法。毕竟山神尊位与大秦的山运有关。”小白念头发散，推出了全部的事实，“所以，王生想到了这一点，分身去了别的帝国散布这个消息。”
　　“甚至可以说，这是个阳谋。”白相负责最后的定论，“也许他们说的是真的，其他帝国的山运与水运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洛吉点点头，不再言语，看向东方。
　　太阳又升起来了。
　　只是今日的阳光并不是很热烈，甚至照在身上有些许冷冽。
　　仿佛这不是春日的阳光，而是冬日的阳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