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异种客

　　直到太阳从白转红，就要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
　　三男一女骑马奔驰在茫茫沙漠中，朝着集水镇的方向不停息的驶来，扬起一路风尘。
　　常二看前面有一股风暴正在蕴酿，隐隐有黑气弥漫，挡住前路，于是赶紧拉住缰绳。
　　“嘶……”
　　急速奔驰的骏马猝然间停下，马蹄陷入流沙却出奇的没有陷深。
　　也幸亏他们骑得是异种马，若是换成普通马匹，必会摔个人仰马翻。
　　异种马是只有大玄国才出产的，十分适合在沙地中奔跑，很是金贵，也就只有按察处的人能一下出动四匹。
　　一位头戴帷帽的女子，掀开面前的遮挡，露出一张白皙到有些透明的面容，她看着停下的冷二，只瞥了一眼前面的黑气，便轻启薄唇，轻飘飘的开口。
　　“蜃蝎施展的蜃术，闯过去杀掉它自然就能通行，厂公只给了三天时间，要是三天内找不到罪魁祸首的话，我过不去这一关，你们几个也别想交好差。”
　　听到女子言语中的警告之意，常二冷哼一声，最后还是听从了她的话，率领其他两人冲入黑气中。
　　白岚看三人冲进黑气之中良久不能找到蜃蝎所在，扯动嘴角，高高安坐在黄骠马上，袖手旁观，从容的看着不出手。
　　世人中了解按察处的人不多，但至少是有很多人听过按察处的名号，知道有按察处这么个机构。
　　白岚不是按察处的人。
　　曾经小皇帝叫他们异种，就像世人也喜欢将她胯下的黄骠马称为异种马一样。
　　异种嘛！自然就应该和普通人一刀两断划开来不是嘛？
　　小皇帝的目的达到了，从那之后那些但凡发觉他们存在的人，都开始叫他们异种，除非人怂了，大概才会叫他们一声“异种客”。
　　白晴岚等到按察处的三人被搞得狼狈不堪，终于抬手从双目前徐徐划过放下，一双澄碧的眼眸中瞳孔分裂，缓缓出现两个瞳孔。
　　黑气中常二看到从白晴岚方向射来一道红光，笼罩到一处黑影之上。
　　“那是蜃蝎所在。”常二慌忙喊上身边的常三和常五合力袭去。
　　破了蜃蝎的蜃术，想要杀它就不难了。
　　-------------------------------------
　　春水巷。
　　项戎不知写了多久，直到精疲力尽了才停下来，揉了揉手，看着桌上没剩多少的纸张，只得作罢先不写了。
　　别没作成生意，反先把做生意的本钱耗光了。
　　从写过的纸张中挑选了几份写的较好的成品整整齐齐摆放到桌面上，项戎看旁边已经有小贩开始挂灯笼照明了，也有样学样的把提前买好的两个灯笼都挂上。
　　入了夜的春水巷才算真的活过来。
　　巷子两旁红光灯笼星散般依次升起，一段段沿着两旁褐色的土墙绵延开去，一点也不比白日的太阳光暗上多少。
　　人来人往，欢声鼎沸，有携家带口的，也有孤身一人的，甚至有的摊贩不满于局限在一处，推出独轮板车开始沿巷吆喝叫卖。
　　“芨芨草喽……，芨芨草，上好的芨芨草喽，只要一水，就一水。”
　　“小哥留步看一看，不给旁边的小娘子买块蚕丝布嘛，你看，这皮……这布摸着多滑啊！”
　　“两位客官别走啊，我是说布匹滑，不是想说皮肤滑。”
　　旁边卖小吃的摊前挤满了人等着，项戎的摊前却是一片萧索。
　　“热闹是属于他们，自己好惨啊”
　　从摆摊到现在别说卖了，问都没人问一句，也就刚才有人看了一眼，不过没等项戎说话就摇摇头走了。
　　项戎有些心灰的叹口气。
　　“难道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摆摊就要以失败告终了吗？”
　　他摊位不远处的杨老头听见项戎叹气，招呼过买东西的人走后，见要卖的编筐没剩几个了，松口气闲下来朝项戎的摊位走去。
　　项戎一直聚精会神的盯着往来的人，见对面不远处一位头须苍白，脸上堆满了皱纹的老者径直朝自己的摊位走来，心中激动，嘴上赶紧招呼。
　　“老丈，需要在下替写信件吗？价钱便宜，只要……”
　　还没等项戎说出价钱，杨老头打断了项戎没说出口的话，面带笑意，指着不远处自己的摊子，洪亮出声：“我也是摆摊的，不是请公子写字的。”
　　项戎旁边那位卖小吃的手中忙着，见他们两人在说话，嘴上插嘴问道：“这位小哥应该是第一次出来摆摊吧？”
　　项戎闻言，尴尬的苦笑回道：“确是第一次出摊，没想到东西一件没卖出去不说，信也没能替人写上一封，实在让两位见笑了。”
　　杨老头瞪大眼低头认真瞅着桌上的字，挠挠头，看不懂，于是抬头干脆直说。
　　“这摆摊最重要的就是吆喝，尤其在集水镇摆摊更要吆喝。”
　　他示意项戎看向周围：“公子你看这春水巷中得有多少个摊位，咱们在这巷尾，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位置，要是再不吆喝，哪还能有生意上门啊？”
　　转头看向项戎，又说：“公子把你要吆喝的话，给老头子说上一说，我来帮你吆喝一阵。”
　　杨老头是看项戎一身书生气，想着人要不是遇到困难了，一位书生怎么狼狈到要出来摆摊呢？
　　要知道在大玄国读书人是很受人的尊敬的，大玄国有太多读书人名垂青史了。
　　他们中有一生都在教老百姓怎么耕种沙地的；有披甲上阵抵御西戎的英雄；有瘟疫爆发后弃官从医的医圣人。
　　所以今天杨老头本着遇到了就看看能不能帮上一帮的心思，这才来到项戎的摊前说出要帮项戎吆喝的话，毕竟读书人吆喝抹不开脸。
　　项戎有些汗颜，自己光在那闷头傻写，听别人吆喝了，也没看看自己摆摊的位置是个啥样，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看看四周，巷尾的人确实不算多，自己又是卖书法，不吆喝的话，估计摆到天亮也遇不到一个顾客。
　　果然干什么都要有技巧啊，两世为人第一次摆摊还是经验不足。
　　项戎感谢的朝杨老头拱手：“多谢老丈提醒，不过怎敢劳烦老丈帮在下吆喝，我这就吆喝起来。”
　　杨老头看项戎拱手向自己道谢，是听进了自己的话，脸上皱纹挤成一团的满面笑容，手上慌忙也赶紧学着项戎一样拱手回礼，嘴里连忙说道。
　　“不劳烦，不劳烦，公子是读书人怎好吆喝出来？要说干别的咱不敢保证能帮上忙，不过论吆喝小老儿可是不怕。”
　　话音刚落，杨老头像是生怕帮不到项戎，急忙大声吆喝。
　　“走过，路过，看一看了，这有最好的字……”
　　声声洪亮的吆喝从巷尾传远。
　　项戎看着卖力吆喝的杨老头，心想。
　　“老丈这是把自己当成了读书人，生怕自己抹不开面儿吆喝。”
　　读书人为什么会抹不开面吆喝呢？
　　虽然项戎只做了今天这一回小贩，但已经能感觉到做小贩的不易，即使再冷再寒，也没见周遭有人收摊回去。
　　各行各业为生计努力的人，自应该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受人尊重和体谅。
　　读书人也没什么吆喝不得的。
　　项戎松松嗓子，中气十足的跟着杨老头大声吆喝到。
　　“走过，路过，看一看了，这有最好的字……”
　　听到项戎的吆喝声，杨老头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心想。
　　“读书人吆喝的没自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