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该死的大腿

　　一个小时后，余潇躺在了医院里。医生给他打了止痛针。
　　教练正在那里和医生交涉着什么。
　　队员们全部围住了余潇，余潇只感觉腿部一阵钻心的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病房外面很快吵了起来，余潇指了指外面。
　　张闪亮道：“医生说做核磁共振一定要预约，但教练说你的问题很严重，让他们通融一下；估计一时谈不拢就有些争端吧...”
　　此时只见教练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喊道：“走，我们换个医院。”
　　余潇在迷迷糊糊中，朝大家挥了挥手：“你们回去吧，我没什么事。”
　　说着又感到一阵疼痛，干脆闭上了眼睛，咬着牙一言不发。
　　教练望向身后的队员，道：“你们都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
　　余潇在忍痛中，只感觉每个人都跟他打了个招呼，让他好好养伤，然后耳边就突然安静了。
　　紧接着着他就感觉他被扶了起来，被推到了车里，又...
　　反正他睡着了。
　　恍恍惚惚中他只感觉被推到了什么机器里，然后就听到一阵噪音，扰的他心神不宁，却又无法动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被推了出来，又进入了另一个病房，此时他倒是清醒了不少。
　　“你没事吧？我靠，吓死我了。”这是严晨的声音，他和体委还有凌小月一路跟了过来。
　　余潇摇了摇头，突然滴度一声...他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余潇，比赛怎么样？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余潇根本不敢把自己比赛受伤的事情告诉她，不然一定会被一顿臭骂...
　　于是只好回道：“我们进入决赛了！教练说为了保证大家的睡眠质量，今晚在深中附近住，就不回去了。”
　　滴度...
　　“好的，注意安全。”
　　余潇躺在病床上，觉得好像好了些，便挣扎着要坐起来，哪知道他刚准备下床，就感到头晕目眩，只能马上坐下。
　　严晨忙道：“我靠，你别瞎动啊。”
　　余潇望着三人，有气无力道：“你们都回去吧，我没什么事。”
　　严晨望向陈天凯，道：“体委你快回去吧，那么晚了，等下地铁都没了。”
　　陈天凯望着余潇，皱眉道：“你真的没事？”
　　严晨道：“这不还有我吗？回去吧，有事我通知你。”
　　陈天凯点了点头：“好吧，有事你联系我啊。”
　　待陈天凯走后，余潇道：“凌小月，你也回去吧，严晨，你送她回去。”
　　凌小月有些不满：“怎么，你这是赶我走？”
　　余潇摇了摇头：“明天还要上课啊，高三了，别耽误学习。”
　　教练此时也买了一些水果回来，望着余潇，道：“余潇，好些了吗？”
　　余潇点了点头：“就是大腿有些痛，其他倒还好。”
　　教练道：“核磁共振的结果过两天就能出来，你先在医院里躺几天，学校那边的事情我帮你处理。”
　　余潇道：“谢谢教练，麻烦你了，你也先回去吧。”
　　教练看了看严晨和凌小月，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学校还有事要我处理，余潇要有什么事，你们联系我。”说着他把手机号写给了严晨。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余潇就这么在病床上又躺了1个小时。
　　期间凌小月和严晨说着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此时他正觉得腹部一阵急意，就坐了起来。
　　严晨看他突然坐了起来，急道：“你要拿什么？”
　　余潇没有理他，双脚慢慢地落了地。
　　待他拄拐站起来后，他又感觉到一阵眩晕。
　　严晨上前扶住了他：“你要去哪？”
　　余潇摇了摇头，一边紧闭眼睛，一边紧握拳头，嘴里蹦出：“厕所！”
　　......
　　天很黑，黑的令人恐惧。
　　夜虽然深了，但这座城市却从来没有黯淡过。
　　深南大道的车流仍令人眼花缭乱，哪怕这已是凌晨两点。
　　街道上的人三三两两，有些还带着酒味。
　　街角处，一个人已蹲在路边呕吐起来。
　　严晨和凌小月最终还是被余潇赶了出来。
　　他们正走在大道上，他们的家离得并不远。
　　严晨有些揪心：“真没想到，会出现这事...”
　　凌小月则是十分担忧：“他这样子，学业肯定又要落下了。”
　　......
　　没有了余潇的深圳高级中学实力大减，纵然张伟文射入6个三分，和刘新联手轰下40分，可是对方双塔实在无解，打爆了他们的内线，张闪亮仅仅拿下了4分4个篮板。
　　最终深圳高级中学在上半场还能勉强支撑的情况下，第四节一泻千里，溃败对手17分...
　　虽然结果十分遗憾，但伤病也确确实实是比赛的一部分，况且第二名也是深圳高级中学有史以来的最好战绩了。
　　篮球赛结束了，余潇在医院躺了3天，才在一个清晨偷偷地溜回了家。
　　屋里一片漆黑，爸妈还没有醒，余潇一步一步，慢慢地踱到了自己的房间，再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他倒在了床上，只觉大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余潇痛得想哭，却又笑出了声，可因为太痛，这笑声变得扭曲诡异。
　　那右腿仍然十分肿胀，甚至肿的平躺的时候都看不见膝盖。
　　余潇此时当然极为不爽，只差那么一点儿了...他甚至都没能在现场为大家加油打气...他望着那白白的天花板，又想起了那糟心的比分，他望着自己那肿大的右腿，真想一拳锤过去！
　　唉哟哟...他这么一用力，腿又钻心的痛。他不由得长叹一声：“我怎么那么倒霉啊？”
　　凌小月和严晨这几天都有来医院看他，要不是和严晨扯东扯西，他在医院都快闷死了。他望了一眼屋内的电脑，终究还是没有爬起来；就这样望着天花板，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
　　咚咚咚...
　　孙玉芳在门外敲了几下门：“余潇，你回来了吗？”
　　余潇有些不爽，他好不容易才睡着，现在他被吵醒，大腿又一阵钻心的痛。
　　他忍痛喊道：“妈，我再睡会儿。”
　　孙玉芳道：“好吧，午饭你到时候自己热热，我和你爸先出门了。”
　　余潇躺在床上，缓缓道：“知道了。”
　　核磁共振显示没有大问题，但疼痛并没有因为结果没事而减少一分。余潇仍在小声地呻吟，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强忍住了，但身上的疼痛还是无法抗拒。他转来转去，试着一个个更为舒服的姿，想要去缓解疼痛，可那只是徒费体力罢了。
　　疼痛就一直跟随着他，一阵一阵，绝不停歇。
　　他现在只能躺在这该死的床上，别无他法，好似唯一可以排遣寂寞的只有放在床前的那本《四世同堂》了。
　　其实这个时候，余潇又怎么静得下心看书呢？只是除了看书，他也实在不知道做些什么。书上恰好写到了钱先生如何拖着一条已然报废的腿一步一步地重新站起来，他也觉得有些东西忍过去就真的过去了；疼痛和舒适有时候是一样的，只不过人们习惯了舒适罢了。
　　或许是因为人在受伤的时候，心情极度地脆弱和低落，稍稍有些事情发生便认为上天待自己太薄，而感叹为何总是自己倒霉，却在幸福降临的时候只字不提。
　　余潇将书往床头一丢，将窗帘拉开一小条缝。
　　夕阳微斜，那柔和的光与城市缠绕在一起，每栋房子都受到了它的恩泽。
　　那灰影真实又清晰，显露出夜幕降临前的安宁。
　　只不过现在的余潇除了躺在床上，他还能干些什么呢？他又望向了屋内的电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去开机。若说有什么能转移他的注意力，那恐怕只有电脑了。
　　可他刚触地的那一刹那，大腿的筋很明显抽了一下，他险些叫了出来。但他还是强忍着，拖着一条腿慢慢地挪向了电脑处，又弯腰按下了主机的开关。
　　接着他又迫不及待的登陆了QQ。
　　......
　　时间一晃就是半个月，余潇虽然出了院，但仍需在家静养；这些日子凌小月每天都让严晨给余潇带去她的学习笔记，在凌小月的帮助下，余潇的功课反而进步了许多。
　　现在他的右腿虽然还有些隐约作痛，但肿胀已消了许多。他为了减少伤痛，只好尽量维持右腿伸直的状态。
　　这一天是复查的日子，余潇本以为医生会告诉他很快就能继续打球了，却没想到医生一脸担忧地说：“这么久了，还是这个样子，你要试着弯曲啊。”
　　余潇看着自己的大腿道：“弯曲？但是一弯就很痛。”
　　医生一边写着什么一边说：“如果不弯曲，可能以后就比较难弯曲了。”
　　余潇眉头一皱：“啊？可是等疼痛消失了，不就自然可以弯曲了吗？”
　　医生摇摇头：“你这是肌肉拉伤，等到疼痛消失，可能肌肉已经跟骨头黏在一起，就很难弯了。”
　　余潇大吃一惊，失声道：“不会吧，这么严重？”
　　医生大笔一挥，将病历本给回了余潇：“核磁共振的结果显示没什么事，但你回去还是要尽量弯曲，九十度弯曲，回去吧...”
　　余潇接过病历本，点了点头：“谢谢医生。”
　　脑海里却还在想着医生刚才的话，他一直以为不能过多地弯曲，以免影响大腿的康复，却不曾想过度的安逸也会造成损伤。
　　的确，如果一个摔断了腿的人一直躺在床上而不重新学会走路，并不是说他会忘了走路，也许也只能依赖轮椅度日了。
　　不过看来没什么大问题，只要养养就好啦。
　　余潇也松了口气。
　　......
　　时间并没有因为余潇的腿伤而停止，墙上的离高考还有90多天的标签已经连续翻开，剩下了寥寥数日。
　　谷波书为了提高大家的英语水平，每周三都进行一次英语周测，还要在班上念出成绩前十名的名字。
　　许多人抱怨老师这样做十分势力，骂的最狠的自然就是英语不怎样的余潇。
　　可想而知，前几周，余潇的成绩自然是倒数，只是第四周开始，第十名居然念道了余潇，莫说学生诧异，老师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余潇自然不能忘记，诧异过后的嘘声；是的，没有人相信这是他的真实水平，除了凌小月和严晨。
　　这嘘声十分刺耳，余潇的脸色很差，正想直接回怼，还是严晨拍了拍他，道：“余潇，别管他们，我们知道这是你的实力。”
　　一次、两次、三次、嘘声依旧，这些人他们只在乎结果，又怎会在乎余潇的过程？就像台球明星丁俊晖在一次节目中说的那样：“下课后，大家只知道我离开了教室，却不知道我去了哪里，还都以为我是去玩耍了。”
　　可即使是结果，也可以很容易的说明问题。余潇在模拟考试中再次进入前十之后，班里的嘘声已经戛然而止了。
　　余潇松了口气，才相信了努力与回报的真谛；你付出努力的多少决定了你的回报多少。回报不足预期，只能说明努力不够。
　　......
　　余潇站在操场上，投完了最后一个球。他的身上已挂满了汗，他扶着膝盖，气喘吁吁。
　　凌小月却不知从哪里出现，向他递了一瓶水，有些不悦：“你怎么又打起篮球了，晚上去图书馆吗？”
　　余潇笑道：“锻炼锻炼嘛，我等等回家洗个澡就去。”
　　凌小月道：“好，别忘了把试卷都带上。”
　　余潇将篮球揽在怀中，默默地看着凌小月离开。本来如果只有自己去面对高考，他或许不会那么在意结果，因为他知道他自己是哪块料。只是多了一个人的期待...
　　他想到试卷上那满满红字的批注，凌小月细心的分析帮助，她无私付出的努力自己怎能忍心辜负？
　　......
　　离高考还有3天的字样已经让每个人都奋笔疾书起来，那3字还被语文老师用大大的红字替代，那“还有”也被他改成了“仅有”；他想让每个人都紧张起来。
　　高考可谓人生中第一个自己需要经历的重要时刻，对未来的影响是不容置疑的。但在这种时候余潇却想起了凌小月说的那部电影《当幸福来敲门》。
　　他简单看了看网上的介绍：《当幸福来敲门》改编自美国黑人投资专家克里斯·加德纳2007年出版的同名自传。这是一个典型的美国式励志故事，当年在美国风靡一时。
　　余潇不是一个坐得住的人，所以他很少两个多小时一动不动的去看一部电影。但这部电影是凌小月推荐的，他...算了，看吧，就当是放松咯，他这样自我安慰着。
　　这一次时间过得飞快，两个小时转瞬即逝，余潇没有睡着，事实上他根本无法睡着，一个人在情绪波动的时候怎么可能入睡呢？
　　特别是他看到克里斯带着儿子在厕所过夜的时候，人生最窘迫的时候还会比这差到哪儿去呢？
　　余潇垂下了头：克里斯有个儿子，我有父母...不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的梦，更要为了一种责任。爸妈虽没有交代什么，自己却也知道，家里需要帮手。他们虽然不指望自己能考上什么重点大学，却也不愿意在这关键时刻使我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