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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场上，少年们在跟随中年教头练习扎马步。
“现在你们身体太弱，打木桩只会打坏身体，所以要从扎马步开始练起，扎马步可以让你们的手脚、腰身、意识合一，体内气息贯通，只有等筋骨强大起来，气血生生不息后，才能开始打木桩！”
宁逍以前扎过马步。
脊背如弓紧绷，双腿弯曲，四平八稳。
这种马步比他以前练的还要难上十倍不止。
平常他站一个时辰都不是问题，但现在这种练法他却连一炷香都坚持不到，没过多久，他就觉得自己的双腿开始打颤，大腿犹如撕裂一般，酸胀难耐，恨不得立即起身放松休息。
可他根本不敢起来！
因为提前起来的都挨了鞭子，
那些个少年被教头打得在地上乱滚，滚完后还要起来扎马步。
宁逍现在虽然难受，但好歹还能咬牙忍耐。
以前练马步时，舅舅就说过，这种身体燃烧的感觉，其实是肌肉得到了锻炼，现在越酸胀，等恢复过来后，力气就会涨得越多！
所以……这是好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
越来越多的少年坚持不住，双腿开始打颤，马步开始变形。
只要一松懈，下一瞬教头手中的鞭子就会打过来。
宁逍因为动作没做好，背上也挨了一鞭子，现在身上出了汗，流在伤口上火辣无比，他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快咬碎掉了！
“扎马步不过练武第一步，普通人光是这一步就得练三年，扎马步三年，练皮练肉也得三年，之后才是练筋骨……现在你们还觉得不入流的武者简单吗？”
“一个两个的，连马步都扎不稳，就这实力，别人就算只是不入流的武者，也能一招就打死你们！”中年教头冷哼道。
宁逍也露出苦笑之色，原来还觉得自己三年里可以达到练筋骨的层次，谁想马步就得扎三年，这跟他想象的实在有些不一样。
“呼。”
吐出一口浊气，宁逍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自己已经加入青衣门武堂，根本没有其他退路，就算这马步要扎十年，他也一定要把武功练成！
这个马步，整整扎了一个上午。
少年们扎累了就歇，歇一会后又会被教头拿鞭子赶着练功。
到了中午的时候，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
狗蛋身体比较弱，直接晕倒了过去，许多少年中午也是一点食欲没有，哪怕东苑准备了一些肉食，他们也完全吃不下。
宁逍胃口也不好，但拉着柱子还是狼吞虎咽了几大碗饭。
他还偷偷带了三个粗粮馒头给狗蛋。
这是饭堂不准许的，不过没人发现就没事。
中午少年们有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许多人冲洗过后，就开始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昨日叽叽喳喳、走门窜巷的少年，今天一个都没看到。
等到钟声响起，就到了下午的练功时间。
宁逍一下还没能从床上起来，挣扎着起身以后，一下地两脚就开始发软，好在旁边有椅子可以搀扶，不然非得一头栽倒在地不可。
狗蛋的脸色发白，宁逍给他的三个馒头，他只吃下了一个，剩下两个全都收了起来。
柱子神色倒是不错，他本来身体素质就好，又高又壮，上午的扎马步对他来说似乎不是太大的问题，可是宁逍也发现他的双腿在打颤，有点迈不动的感觉。
互相打气了一番，三人搀扶着走向了演武场。
如今日头正大，晒得人口干舌燥。
到了演武场，宁逍发现不少人身上狼狈不堪，额头脸上都有擦破皮。
一问才知是两腿发软，从楼上滚了下来，看来他们三人还算是好的了。
……
下午，在演武场集合后，便有新的教头把宁逍这一百余人带走了。
去的是一处偏殿厅堂，非常空旷，地面铺着青黑色的石板，少年们被分隔开，每个先生都带着二十人识文断字。
练武可不能光练身体不练脑子，许多拳谱和武功秘籍都是用文字记录，在武堂深处还有一座藏书楼，几乎囊括了青衣门以及江湖中广为流传的所有武学，放着这么大的武学宝库不用，实在有些浪费。
这也是他们这些武堂学徒的福利之一。
藏书楼中任何一部功法传到外界，都会引来争抢。
书本对宁逍并不陌生，这教他的老先生见他识字，就随手丢了一本讲述练功的书籍给他。
“你自己翻翻，能学一点算一点，今后若还想看，可以去藏书楼借阅！”
这部武功书籍讲的是呼吸法，可以配合扎马步和打木桩，提升体内气血的运转速度，增加内劲真气生成速度。
宁逍看了一下午，算是把呼吸法的要点记下了，可是施展起来却是怎么也不得劲。
他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练武若是没人指点，就只能像个蒙头苍蝇一样到处打转，俗话说‘痛则不通，通则不痛’，我刚才那样肯定就是没有练对，强行练下去恐怕会对身体有害，练功可不能着急，万一坏了根基，这辈子都算毁了！”
这是每个教头和先生都强调过的事。
宁可稳扎稳打，也莫贪功冒进，若有疑惑，可在私下请教。
……
不知不觉，东苑的树叶已经落了一地。
宁逍拜入武堂的时候正是夏日，现在已经入秋，秋风萧瑟，霜白如雪。
很快，四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宁逍每天都在刻苦练功。
他在东苑中的排名，从来没有低于七十，这意味着他始终都在天地两座楼中，每个月能领取到至少三粒以上的补血丹。
前三个月的时候，他一直保持在三四十名之间。
这个月他已经进入了二十五名左右，搬进了天字楼中居住。
柱子依然待在地字楼，狗蛋却已经跌到了玄字楼。
他身体比较弱，即便每天和大家练一样的时间，可进步速度依然要差一大截，等到年底考核时，说不定还要跌落到荒字楼去，这让宁逍不由为他担心起来。
不过进入天字楼后，他心中的紧迫感也越来越强烈。
排名前二十的人几乎稳定不变，二十到四十之间的人，却几乎每个月都会换个新面孔，这意味着这个层次的人武功进展相差不大，宁逍这个月如果不努力，很容易就在下个月被人挤出天字楼。
可是天字楼对他又实在太过重要。
不仅每个月比地字楼多领了两粒补血丹，还能分配到一间单独的屋子，在拜入武堂前，舅舅曾给他四本古书，这些日子只敢在深夜翻看，隐约间觉得这些古书中蕴藏着什么秘密，可他又不敢长时间翻看，因为舅舅千叮万嘱不能让外人看到。
直到住进了天字楼，宁逍每晚才重新恢复了做功课的习惯，毕竟用白纸把每天练功的心得和不足记录下来，还会认真研究那四本古书的作用。
《内练丹窍功》讲述的是体内气血运行的古籍，也是一门内功，宁逍这几个月来已经翻看过许多功法，略微对比了一下，便觉得这本古书特别精深。
因为那些功法中记录的气血运行路线，在《内练丹窍功》中都有提及，修炼之后有何效用也有说明。
讲到气血运行路线，就不得不提到第二本古书《七十二奇经图说》。
在这本古书中，把练气血的运行路线几乎都讲解得一清二楚。
虽然古书记载的许多经脉用处，他现在还看不懂，但不妨碍他在脑海中构思出人体经脉图。
现在他体内气血不管运转到哪一处，他都能在心中感应到。
有些拳法动作若是做得不对，必定会让气血阻滞，他也就知道自己练错了，会重新请教先生矫正动作。
至于另外两本《药王本草经》以及《岐山隐士说》，宁逍就看不大懂了，因为里面涉及了许多医药方面的知识，这里面大多数的字他都认识，可是组合起来，他就未必懂得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也能判断出这两部书的用处。
《药王本草经》是一部药书。
里面记载了许多种类的药物，还搭配了图画来增加辨识度。
至于另外一本《岐山隐士说》倒像一本游记札记之类的书，讲述了一些隐士餐霞饮露，炼制仙丹，乞求长生的事，在书中还记载了许多奇珍异兽、仙山圣地、凶煞魔窟。
宁逍对此无感。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只当作志怪小说在看，倒也能排遣心中的烦闷。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冬至就到了。
宁逍穿上了一身浑黄色的棉袍，这是武堂发放的冬衣，天字楼的被子也加厚了不少。
来武堂快半年了，除了每天练功辛苦了一些，武堂中的人情冷淡了一点，宁逍倒也没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好。
毕竟他在这里衣食无忧，还不用担心马贼袭村。
现在冬天到了，马贼为了过冬，肯定又会让各个村庄给他们凑年钱，从前教他蒙学的先生，就是因为拿不出年钱才会被马贼给活生生地打死！
宁逍心中长叹一声，再过些日子就要到腊月。
在年关前武堂会为他们这批弟子进行一次半年考核，考核通过的人可以继续待在武堂练功，考核不过，就会沦为杂役。
从此以后再想翻身，就难了。
宁逍觉得，自己现在已经稳定在这批弟子二十名左右，应该不至于被淘汰出局吧，可是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是闷得慌，总觉得会有事发生！
“等通过考核，我才能放年假回家，也不知爹娘、小弟小妹现在怎么样了……”
望着天空飘落的雪花，宁逍忽然明白了什么叫作惆怅。
一地秋叶，一池冬雪，武场少年尽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