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马家,鸡犬不留

　　夜黑风高。
　　官道两旁，树林之中，时不时有蝉鸣声响起。
　　陆无生骑着一头黄骠马，抬眼朝着宁远县城内的某处看去，眼眸之中竟是恭敬之色。
　　片刻后。
　　他调整了下有些激荡的情绪，收回视线，轻轻扯了一下缰绳。
　　壮硕的黄骠马蹬了一下马蹄，嘶叫了一声，便朝着县城内行去。
　　此时。
　　时间已是戌时。
　　宁远县的守城已经是换了一班。
　　守城兵黄老二刚刚踏入中年，许是经常值夜的缘故，脸上已经有了一些岁月的痕迹。
　　不过从面容上，依旧是能够看到，黄老二当年长得不是一般的磕碜。
　　今日。
　　黄老二的心情不错。
　　原因是他说通了头儿，把他的侄儿给安排进了守城队伍。
　　今夜，是他表侄第一次值夜。
　　咳咳！
　　黑夜中，借着煤油灯的微光，黄老二轻咳了两声，对着一旁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说道，“侄儿，今天是你第一天当值，给我打起点子精神。”
　　少年一听，身形一震，握着长枪，昂首挺胸，站得笔直。
　　片刻后，少年开口，“叔，前天城内生了事，你晓得不？”
　　前天？
　　黄老二想了想，“你说是那三个朝廷要犯？”
　　少年摇了摇头，“不不不，我听人说，那三个根本就不是什么朝廷要犯，而是他们在清水阁犯了事，得罪了那位……”
　　话未说完。
　　黄老二却是打断道，“侄儿，打起精神，有人来了！”
　　额！
　　有人来了？
　　这个时候？
　　少年一愣，朝着远处看去。
　　只见，夜色中，一个身影骑着一匹马，正朝着他们赶来。
　　身影逐渐走进，煤油灯的微光下，黄老二看清来人，心神猛地一震，“陆无生，是你。”
　　陆无生轻拽缰绳，停了下来，面色冷然的看了一眼黄老二，“公子可在城内？”
　　“在的，陆无生你这一年去哪里了，我和我同僚还以为你死在外边了。”黄老二有些好奇。
　　平日闲来无事，他们谈起城内之事，有时候便会说起陆无生。
　　“杀人去了。“陆无生回道，话落，便不再理会黄老二，骑着马进了城。
　　黄老二看着陆无生的背影，皱了皱眉，“好浓的血腥气……”
　　“叔，那个人就是一年前雨夜里，跪在那位公子铺子门口整整一夜的陆无生？”少年问道。
　　对于这个名字，少年有着些许印象。
　　“是啊！也是个可怜人啊！消失一年现在回来，想来他妻儿的仇应该报了吧！”
　　……
　　城东。
　　一处宅子门前。
　　吁！
　　陆无生拽着缰绳，驱使黄骠马停下，随之一跃而下，将一个包袱取下，随后看向不远处的宅子。
　　宅子不是很大，紧闭着门庭。
　　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到门庭角落盘绕着些许蛛网。
　　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陆无生上前推开门，看着周遭，满目伤感，“月儿，浩浩，咱们回家了。”
　　吱嘎！
　　他推开门。
　　院落内，青石板铺就的地面缝隙间，杂草丛生。
　　陆无生微微一愣，自顾自的说道，“月儿，你看，许久没有回来都长草了，等明早，我喊些人来给我们的宅子打理一下。”
　　话落。
　　陆无生不再言语，径直推开了一间屋子，走了进去。
　　来到一处桌案前，用衣服擦了一下上面的灰尘，这才将包袱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了两个灵位，摆在了桌子上。
　　做好这些，陆无生轻轻的关上了门，离开了宅子，径直来到了坊市的木雕铺子门口，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黑夜渐去。
　　坊市的店铺，接连开了门，掌柜们这才发现木雕铺子门口，跪着一个人。
　　“那个人是……”
　　“哎，刘老板，那是陆无生啊！你忘了，一年前……”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他居然回来了，也不知道他的仇报了没有。”
　　“是啊！当年我可是听说，他的仇人可是八品境武者……”
　　“……”
　　众人议论纷纷之间，天逐渐大亮。
　　木雕铺子的门，吱嘎一声，应声而开。
　　众人一眼之下，微微一震，身体不自觉的微微躬起。
　　周安平一步踏出铺子大门，来到了陆无生的面前，轻声开口，“大仇得报？”
　　陆无生叩首，“是的公子，马家鸡犬不留。”
　　“不错。”周安平点了点头，“今日我便回沧澜，缺一个车夫，你可愿意？”
　　陆无生：“愿为公子鞍前马后。”
　　“嗯，起来吧！回去打理一下，一个时辰后我们出发。”
　　“是，公子。”
　　陆无生起身，离开。
　　周安平见状，刚准备回铺子里，只见一辆马车朝着他驶来。
　　是林家的马车，赶车的是林秋水的侍女，阿萍。
　　马车，逐渐停下。
　　林元洪一跃而下，指了指身后的马车，“安平，你林叔来送你一程，你们就用这辆马车吧！你那铺子后院的马车好久没用了，路上坏了可就麻烦了。”
　　“也好。”周安平点头。
　　“车上我还给你们备了一些吃食，你们路上饿了的话，可以垫垫肚子。”林元洪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铺子内，“秋水呢？”
　　“在里面!”
　　“我去看看。“林元洪说着，和阿萍一道进了铺子。
　　见林秋水正拿着掸子打扫着灰尘，林元洪鼻子莫名一酸。
　　说来也是。
　　算起来，应该是女儿第一次独自离开家吧！
　　林元洪如是想到。
　　想到这些，林元洪将周安平喊进了屋内，嘱咐着要好好照顾秋水之类的话。
　　一个时辰后。
　　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陆无生，背着剑，腰间挎着包袱，和背着古琴的的胭脂竟是一道来到了铺子。
　　约莫一盏茶后。
　　周安平等人收拾好，便一一上了马车。
　　陆无生坐着车板子上，手持缰绳轻轻一晃，“架。”
　　血色宝马嘶吼一声，拉着马车，朝着城门口奔去。
　　身后。
　　来了一会的县令和杨修等人，和一众百姓，商贾，微微躬身。
　　“我等，恭送公子！”
　　“恭送公子！”
　　“……”
　　一旁的林元洪看着远去的马车，蓦然开口，“阿萍，你说秋水会幸福的吧！”
　　阿萍猛地点头，“小姐会的。”
　　林元洪轻叹一声。
　　“走，阿萍，我们回去给夫人上柱香，告诉她，女儿找着归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