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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种话猴子也就只有胆子私下说，毕竟守卫们没有智力。
在鹰隼这样的高层面前，他还是必须要称呼它们为守卫大人，否则一顿责骂是免不了的事情。
即使炼金活尸没有智力，“旧日隐修会”中它们的地位还是要比底层成员高的多。
旧日隐修会的传说，当警世钟敲响最后的预告，熔岩将地心深处的海洋炙烤的沸腾，千万颗流星逆行于黑夜，那些旧日的神灵便会从迷雾深处归来。
当神祗归来之时，由青金和秘银打造的煌煌神国将再度浮现在苍茫的大海，亿万生灵都将要颤抖在不可知的恐惧中受尽无数苦难的折磨，只有无上天国中子民可以获得平安喜乐。
按照祭祀的说法，《伊波恩之书》中记载，那座由旧日支配者所掌管的终极宫殿里，复生守卫相当于神明的侍丛，而猴子和公牛这样的成员大概近似于宫人仆役之类的奴婢。
这样想一想还是蛮让人感到丧气的，猴子的爷爷爷爷的爷爷18世纪曾经在老近卫军第三营干掷弹兵的活计。他们喊着Vivel'empereur（皇帝万岁）的口号从翡翠冷一直打到滑铁卢，战无不胜的拿皇带着猴子的先祖在欧洲大陆上打生打死的时候也还许诺了他们金钱与荣誉。
给隐修会打工的风险未必比和威灵顿公爵作战低，可到了猴子这里拼死拼活竟然只能换一个宦官什么的当当，确实有一点亏。
他暗暗的吐了口吐沫。
现代失业率这么高，找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不容易。当安保承包商（即雇佣兵）战时津贴也比不过隐修会的日常薪水，还有在战场上干脏活的时候被土著分尸的风险。
他这样的退役大兵能找到一份高于普通白领十倍年薪的工作也不错。
更不用说，只要能接受，某种意义上说，当个斯波鲁斯（注）照样属于阶级跃升。邪神也是神灵，给神灵当宫人怎么也要比给尼禄当宦官威风的多吧？
自己简直是他妈生活的智者。
用乱七八糟的联想驱散心里还没有完全从差点入魔的死亡影响下消退的恐惧，猴子手中却没有一丝半毫放松。他扫视着这间餐厅，注意着所有可能藏人的空当。
“我搜这边。”猴子对公牛说。
用枪托把一盘芝士豆腐扫落在地，他身上矫健的从料理台上翻了过去，眼神从橱柜下方的空当中扫过。
“没有看到人。”
他大声的报告。
“我这里也没有发现。”
公牛在检查着餐厅里所有桌椅间可能可以躲人的缝隙，他也没有在这些可以藏人的地方发现可疑的踪迹。
“看起来是生鱼片的血腥味引过来的守卫？”公牛问。
“不好说。”
猴子没有立刻下达判断，他此前没来过船上这间餐厅，驻非兵团服役期留下的习惯，猴子更喜欢高盐、高热搭配着浓郁橄榄油和番茄汁的法式料理，对日料没有什么好感。
在歌诗利亚号上的这几天他大多数时间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玩牌，吃饭时就在17层的法式西餐店匆匆吃过，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间主甲板上的这间店铺。
船上游览说明标注歌诗利亚号上日料店有米其林一星的评级，实际规模却很小。
大厨处理食物的料理台、旁边的小凳子、几张食台，水池，能够藏人的地方一目了然全部空空如也，难道真是公牛所说的由生鱼片的血腥气引来的守卫警觉？
这个答案不足以让猴子信服。
复生守卫的进食习惯有点类似于响尾蛇，它们的视力不好，却有着敏锐的温度和运动感受器。
他注意到生鱼片的下面都是冰块，没有听说过这些东西会对没有温度的血食产生兴趣。
那还有哪里可以藏人呢？
猴子思索着。
“没有人的，我们走吧。”公牛看着门外两句守卫枯黄的皮肤和泛着红光的眼睛有些焦躁。
猴子抬起手指挡在唇边比画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走到贴着黑色不透明膜的隔热保温箱旁边。
他们只检查了桌子底下，餐厅角落之类的地方，却忽略了这个大型保温箱的容积足足有560升，躲上一个人没有一点问题。
他看向公牛，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起，指向保温箱。
看到猴子的动作，公牛立刻紧张的举起手中枪，枪口指着保温箱的后面。
猴子把步枪挂在脖子上，右手拉住保温箱的把手，左手竖起三根手指，摇晃两下，缓缓弯下一根手指。
公牛胸膛紧张的起伏。
在剩下两根手指合二唯一弯曲的瞬间，猴子猛然拉开保温箱的大门，整个人同时以标准战术动作卧倒在地，避开可能从里面传来的攻击。
没有枪声，没有火光与爆炸，除了门外的暴雨，猴子唯一可以听见的只是公牛如释重负的呼吸声。
“没事了，起来吧。”公牛语气非常轻松。
猴子爬起身，看向保温箱内部。
保温箱里塞的满满当当，藏得却不是自己意料中的不速之客，而是一只只……
处理到一半的大葱鸡？
大葱鸡还没有完全处理成小份的烧鸟料理，只是暂时存放在保温箱里等待下一步的加工。热乎乎的鸡肉表皮此时已经显示出了油汪汪，金灿灿，外焦里嫩的色泽，果然是米其林级别的好手艺。
大葱鸡唯一所能联想到的只是美味两个字，没有任何人能通过大葱鸡看出来到危险。
“果然是自己多虑了。”
猴子哑然失笑。
他用匕首挑起保温柜里的鸡肉扔到门外，大葱鸡还没有落地就被两具僵立在门外的炼金守卫的尖牙撕扯成碎片。
看到这一幕，猴子彻底放了心。
“它们的智力太低了。把烤肉当成了人类，虚惊一场。”猴子对公牛说道。
“我就说嘛。”公牛挠了挠头，精神也明显轻松了一些。
猴子眼神最后在料理店里转了一圈说，“那我们现在回去，带着这两个守卫一起。仪式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马虎不得。”
“好吧，你来……还是我来？”
公牛看着门外两具正在进餐的守卫，欲言又止。
“我，我来吧。”猴子承认他说出这句话需要鼓气勇气，“你帮我监视着它们。”
说完，他从胸口处摸出一片金黄色的配饰。
并不敢让圣甲虫护身符有片刻时间离开自己的身体，他依然让圣甲虫配饰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只是另一只手举着配饰。
嘴巴张合间，猴子费力的咏唱出一段“咒语”。
“呲咕、呲呲……”
他不断扭曲着自己的舌头。
“咒语”声音难听的就像是铁笔在钢壁上摩擦产生的噪音，是不像是人类的嘴可以发出的怪响。
它们来源于一段圣甲虫交配时的鸣叫声。
猴子发誓他至少被这种恶心声音的录音折磨了一千遍才勉强学会如何用人类的声带和唇舌模拟出圣甲虫高低起伏毫无节奏的叫声。
这是控制复生守卫的唯一方式。
炼金守卫制作的过程中会用一根铁签从鼻孔插进颅底，把大脑搅碎排出。控制它们神经思维的不是大脑皮层里的神经电流，而是制作过程中埋藏在心脏位置的一颗圣甲虫虫卵。
虫卵在心脏里慢慢吸收尸体的养分孵化，当它蜕变为一枚圣甲虫幼虫的时候就是炼金活尸“复生”的时刻。
而制作复生守卫的人就可以通过模仿圣甲虫母虫的叫声控制复生守卫的行动。
复生守卫可以说已经死去，也可以说以另一种骇人的方式“再生”，圣甲虫控制尸骸的方式恰如傀儡师手中的傀儡。
当猴子重复那种诡异叫声第三遍的时候，应该是他终于模仿对了圣甲虫的声音，手中的护身符立刻发出幽幽的蓝色辉光。
蓝色光芒很暗淡，在日料餐厅天花板上的照明灯底下几乎微不可查。
然而就在这样的光芒从护身符中发散出的一瞬间，正在将鸡肉化成唇齿间残渣两具的守卫立刻战栗起来，干枯的四肢和躯干微微颤动，如有看不见的电流正在皮肤之下律动。
猴子和公牛对视一眼，就率先走出了餐厅之外。
公牛拿着枪守在猴子身边，两具复生守卫则以一种僵硬的步伐跟在他们二人身后，一行人迅速的没入外面的大雨之中。
走路间公牛不停的用枪口对着身后那两具活尸，他和猴子一样是上过战场见过生死的人。
他见过很多死人，复生守卫这样的“死人”跟在身后几米远的地方跟随还是让公牛有些心惊肉跳。
如果他熟悉震旦传说，或者像济慈一样有换过口味看一两部东方英叔的恐怖电影的话，可能他会联想到这一幕很像湘西文化里的赶尸。
……
身后的西餐厅里空无一人，安安静静。
只是过了几分钟后，隔热保温柜旁边冷冻冰柜的大门轻轻被推开一条缝，一只被零下12度低温冻的没有血色手臂探了出来。
荀子忧就是一直躲在这个冰柜里！
与体积很大的保温柜不同，日式料理店的冰柜体积设计的很小，也就一个放倒的旅行箱那么大。
一间餐厅冰柜这么小似乎不符合常理。
这是因为歌诗利亚号底仓有着巨大的冷冻库房，所有食材都是早上现从游轮冷冻库房里提出，冰镇饮品或者刺身又用不着低温冷柜。它使用频率比制冰机还低，只是偶尔用一用，因此冷柜体积颇小，一个成年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躲在那里面。
猴子和公牛从始至终就没有考虑到有人竟然能藏在那里的可能性。
男孩艰难的从冰柜的冷藏门里爬出来，他还穿着室内传的睡衣，整个人先被雨水浇透，现在这么被冷柜一冰，已经出现了失温的情况。
头发上一缕一缕的都是白色的冰霜，嘴唇发青，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