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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不是嫂子么？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海子斜着肩膀，刻意和我保持距离，仿佛我是新冠病毒本毒，他嘴上笑着但眼里一点笑意也没有。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转过头，从兜里掏出烟盒，掏了一根放在嘴边。说这话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正在一个大冰柜里。我就是一块冻得坚硬的死猪肉。
“找你。”
“找我干什么？”
“离婚。”
我拿烟的手一颤，但我努力维持不动。
“我们去把手续办了吧。”
“我以为我们早在5年前就离了。怎么？突然发现办不了结婚证？怕给判个重婚罪。”我轻飘飘的说，鄙夷地盯着她看。
“对，就是这样。所以劳驾您走一趟。”漂亮的女子并没被我激怒。反而笑盈盈的盯着我。她这一看，我真愿意把自己的生命捧在手心送给她，求她发发慈悲收下吧。
我很快从梦幻中清醒过来，那一瞬间突然觉得背脊发凉，毛骨悚然。当天下午我们去办理了离婚手续。她跑了这么多年，现下我可是真没理由找她了。在民政局的时候，她说如果我见儿子可以随时联系她。我哼了一声，没说话。我站在民政局门口，抽了整整两包烟，是我这一辈子的单日吸烟纪录，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抽过烟。
从民政局出来，我沿着百联商城逛了几圈，又走到城市广场逛了一圈，然后到万达的肯德基坐了两个小时，小家伙最喜欢这家店的炸鸡腿，我买了一对放在面前，一口没动，离开的时候将这对鸡腿留在了那里。从肯德基出来又在万达广场逛了两圈，最后在星巴克买了一大杯抹茶星冰乐，耳朵里响起她的声音：“我要喝星冰乐，抹茶味，要大杯。哎呀，不要弄错了。”端着这几乎要把我手指冻断掉的冰水，我穿越南平步行街，走到区府公交车站，站在那儿等着随便一辆公交车，只希望快些把我带离这里，去任何没有回音的远方。我一口气喝掉半杯，打了一个冷噤。手一抖，被子掉到地上。我盯着那半杯抹茶星冰乐，突然抬起脚狠狠地踩了上去，在连跺十脚后，我慢悠悠的将那团烂纸捡起来，毫无留恋的扔进垃圾桶。
公交车把我带到了马鞍山，这是海子住的地方。我觉得自己需要一整件老山城才能活过来。我下了公交，垂头丧气的朝海子住的地方行进。刚走到走到院子里，就发现一个女人站在海子家门口，那身型有些眼熟，但我并未上前。只是盯着女子看，谁知那女子突然转过头盯着我。我抖了一下手，手中顺路买的花生米吧唧一下掉在地上。
我弯腰捡起花生米，女人已经走到了我跟前。“听说你今天离婚了。”
“震惊世界。”我看着她，咧开嘴笑。
“你不是早离了嘛？”
“你这话问的很有艺术。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你才能配上你的水准。”
女子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眼睛在他手上的熟料袋和我的脸之间来回扫视。好像我脸上也正接着新鲜的花生米。
“告诉李大海，欠的三个月房租明天中午之前结清。否则……”她哼了一声，然后从我手上夺过花生米举了起来，斜眯着眼睛，透过塑料袋盯着我。紧接着只听吧唧一下，整袋花生米又跌落下来。我连忙伸出手想要抓住，可惜我没得手。于是我弯腰准备去捡，女人的高跟鞋突然砰地一声跺在了上面，“这大晚上的吃什么花生米，不好消化，容易得结石。”她凑近我，在我耳朵边呼气。
“我喜欢石头。”我说。
她狠狠地看了一眼，哼了一声。然后从我身边擦肩而过。
看着渐渐走远的凶恶女人，我叹了一口气，蹲下来捡起花生米，真是不晓得这个海子又怎么得罪这母夜叉了。
“她走了吧？”一个鬼鬼祟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吓得我猛地弹跳起来。
“你他妈……人吓人吓死人啊！”我挥手一掌推开李大海。顺了口气才道：“早走了。”
“妈的，天天搁这催。烦死人了。”
“你欠三个月房租没交？”
“信用卡还欠着3万呢。”他顿了一下，接着问道：“办好了？”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止一次说过李大海了，但他已经无药可救，所有的钱都买了什么橙子币，还天天给我吹嘘数字货币的时代来临了，“那可就太好了，过几天给你介绍个，我告诉你那姑娘简直…嗨，你看咱们错过了房产的崛起，要是再错过数字时代。那想发财可就只有下辈子了。”
我不是一个贪心的人，特别是钱财。所以根本没听李大海的话，我虽然活得失败，但有个道理我还是懂。那就是自己不懂的，别碰。
“人说了，你要是明天中午之前不给房租交了，就让变花生米！”我故意学着那女人的样子，故作凶恶透过塑料袋盯着李大海。
“花生米？”李大海吸着喉咙冲地上吐了一口痰，“叫她去死吧，臭婆娘。”
她带孩子走后，我回到了小时候住的地方。在筷子街一个狭小的阁楼里，这个阁楼是老李头的，我一个月付给老李头500块。房间里有一张1米2的单人床，一把中世纪风格的躺椅和一张60公分的小圆桌，一个缺了角的衣架，没有柜子，衣服全都挂在那把丑的入不了眼的衣架上。其余的生活用品堆放在小圆桌上，除此外小圆桌上还有一个黑色的陶瓷杯，旁边放着些书，地下放着一大包雀巢速溶咖啡，和一个擦得锃亮的头盔。墙上挂着一张烂边儿泛黄的四大天王的海报，还有一个破败的足球，此外，再没有其他家具了。
房子里只有一个卫生间，所以我和老李头共用，老李头习惯早上6:30-7:30使用。我7:00就得开工，所以只能在6:30以前使用。我倒是不介意，劳碌命本就要早起。一个送外卖跑腿的，勤奋就是优势。
五月份的重庆已经有些热了。15日这天，我特意请了一天假。清晨天还没亮就起床洗漱收拾。我穿上短袖和牛仔裤，白色板鞋上面的脚印还在。自从上次和海子一别后已经有两周没有见他了。这天是福利院花花5岁生日，我答应过要带她出来吃吃玩玩。免不了又是一大群孩子，我需要借用海子的面包车。
我半睁着眼睛推开厕所门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咕哝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环境确是特别刺耳。我手一抖，猛地回头。原本半眯着的眼睛，瞬间瞪的像个铜铃。“老李头！”厕所门垮哒一声狠狠地摔在墙上。“你这是干什么？”我一只手按住胸口，用责备的眼神盯着老李头。
“我听小米说，你和小李彻底掰扯清楚了？”老李头又发出一声咕哝。老李头长着一张尖瘦脸，绿豆大的眼睛透着狡黠的光芒。
“她倒是消息灵通。”我转身走进厕所，正想关门的时候，被老李头的一只手挡住了。
“我要拉屎。”我瞪着老李头。然后快速地关上门。“老李头，这都5月了。你这气管炎怎么的还严重了？”
“管你屁事。”透过玻璃门，我依稀瞧见老李头斜靠在门上，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来，捏了捏放在鼻尖嗅了嗅，又放回去了。
“你今天不上班，起这么早干嘛？”
啪地一声，门打开了。我嘴上叼着牙刷，一脸困惑的看着老李头。
“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去找福利院那些孩子。有那些闲钱为何不给小凯留着？”
“他不缺钱。”我故意凑近了老李头的脸，故意把嘴里的泡沫溅了老李头一脸。
“缺不缺是一回事，你给不给又是另外一回事。好歹你也是个父亲。做父亲的就要担起…”老李头并没生气，他伸手抹了一把脸。
“怎么？把我养活了的爹今天突然要教我怎么当一个好父亲？”我打断了他的话，斜睨着老李头，“放心，他会有一个好爸爸的。”说完我又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二狗，”老李头唤了一声，“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