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结束与开始

　　张辉不卑不亢，语气沉着：“记得，句句铭记在心。”
　　“哼，我看你只是挂在嘴上罢了。”张敬宇冷哼一声，似怒非怒道：“我知道你不服气，那这样，你告诉我约法八章中的第二条是什么？”
　　这约法八章是张辉在进入军事飞机学校之前，张敬宇根据自身航空经历和历史按理总结而成，某种意义上来说既是种行为束缚，也是种保护。
　　知道堂兄来这里的目的不简单，但自己该做了都做了，木已成舟，大势面前张辉顾忌也没那么大，便脱口而出：“飞行前要注意与人和善，保持心胸豁达，忌与人发生，忌随意批评他人，忌得理不饶人，忌与人争高低。”
　　话刚说完，张辉心里就咯噔一下，身为局内人的他没想到竟悄悄触犯了多条。
　　张敬宇冷笑：“很好，张辉你告诉我你起飞之前做了什么？”
　　张辉的的语气没那么强硬了，硬着头皮回答：“与人打赌。”
　　“好样的，不过还没完，你接着告诉我第三条是什么。”张敬宇没放过这位表弟，继续追问。
　　这声音把一旁的程诺都吓得脖子一缩，差点站不稳。
　　心说你们兄弟俩吵归吵为啥还带上我呢，在这旁听太吓人了，不过要是一会打起来，这边是自己的下铺兄弟，那边是自己上司的上司，该帮哪边好呢。
　　偷偷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得了，等他们打累了我在上去，别上去早了平白无故挨几拳，那可太亏了。
　　兄弟二人自然是无法猜到观众的心思，约法八章第三条还在继续。
　　张辉咬咬牙，垂下头继续说道：“飞行当日要做到全身心投入，一心一意为飞行。不分心走神、不精力分散、不考虑与飞行无关的事，心无杂念直至任务完成。”
　　“那你觉得你做到了吗？”张敬宇厉声。
　　张辉没法回答，兄长既然问了，肯定是全都知道了，无需做过多的抵抗，挨打立正便是。
　　张敬宇看到堂弟这个模样，凭多年的了解便知道对方如软了，张张嘴还想痛骂，只是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副深深的叹息。
　　年少有一身好本事，刚回国就赢得满城喝彩，换做是别人，张敬宇送上礼品祝贺了，临了还会夸赞一句人中龙凤，此子不凡必成大器之类的。
　　可谁让他是自己堂弟呢，树不修不成材，自己必须当一次罪人上去敲一棍子让其走正，哪怕因此记恨自己。
　　张敬宇闭上眼睛，许久才缓缓道：“论飞行动作与飞行战术，我远不如你，国内比你强的可能也不多，可战争是残酷的，不必要的盲目和自负会让你死得很快，茂行你要谨记啊！”
　　这句话像一口大钟在张辉耳边敲响，拥有超强的身体素质和学习能力已经让他有些迷失双眼，觉得自己站在时代的浪头，挥挥手便能改变历史，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可现在看来实在是太可笑了。
　　不知道反省了多久，身后突然一个胳膊肘碰了碰他的后腰，让张辉带回了现实。
　　“哎哎哎，辉老大该醒醒了，张处长看你发呆半天就自己先走了，现在已经走远了。“努努嘴，程诺示意眼前已经没人了。
　　张辉醒来发现周围确实不见兄长身影，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想追上兄长表明一下自己的改过自新的态度，但仔细一想，自己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没必要，看行动就好。
　　不过这一系列的微动作在程诺看来，有些莫名其妙，感觉这俩兄弟都是怪人，在这个氛围下，不禁为之前想当其僚机的允诺而后悔。
　　大意了，大意了呀。
　　眼看着张辉要走，程诺一拍脑袋，又想起来张处长临走之前还留下一句话让转说给他堂弟，赶忙拉住对方：“张处长还有一句话让我交代给你，就是你今天犯的最严重错误的约法八章的最后一条，这一条比前七条更容易丧命。”
　　张辉听到后也没回头，把双手举高合适表示感谢：“谢谢，我收到了。”
　　话传到了，可程诺心里却跟挠痒痒使得，好奇心驱使下问道：“那第八条是啥来着。”
　　“你猜。”
　　“我猜你大爷。”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哦哦，我是说敬爱的张辉大爷，能否告诉可怜的室友，那最后一条什么吗？”
　　张辉突然回过头，拖着下巴很不舍的的样子：“可是这算我们张家秘籍，这就传给你了，不符合家规呀。”
　　“我#@%……&，艹”程诺气急败坏，可畏惧对方实力，终究只漏了一句国骂，就这还差点咬住舌头。
　　眼看鱼线要绷断了，张辉见好就收，肉疼道：“那这样，我吃点亏，明天不还是有场表演，你继续坐我后面咱俩合作怎么样。”
　　程诺不傻，算是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故意的，兄弟俩合伙算计自己，真是够够的。
　　可……唉，大概是自己上辈子是属猫的，好奇心太重被拿捏得死死的，答应就答应吧。
　　“行，到时候任你处置。”程诺的头像霜打的茄子焉了。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张辉不再逗弄，直接讲述：“飞行过程中什么时候都不要高枕无忧，即便是完成任务着陆后，也要多加警惕。
　　因为此时是飞行员是最弱的，资历再丰富也挡不住一梭子子弹。”
　　程诺听后深以为然，两人大致商量一下明天安排后，就此分离。
　　民国羊城说大也大，数百万的人口，可说小也小，飞行表演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一些有商业嗅觉的小贩天不亮就占据好了摊位，有技术过硬的糖人师傅还捏了不少形态可掬的小飞机，小观众们看到后直接迈不开脚，嚷嚷着非要买一个。
　　换做平常，脾气好的则会捂着自己孩子眼抱起来就走，而严厉的家长早就脱下拖鞋往屁股上凑了。
　　只是今天是喜庆的日子，父母们放开了管控，糖人师傅也只收成本价，一个个心情大好就等着飞行表演开始。
　　张辉也没让他们失望，在阿芙罗式教练机的允许下尽可能多做一些漂亮的特技动作。
　　其中最漂亮的就是锤头机动，水平飞行的飞机变为垂直向上，然后慢慢减速，使得飞机往一头偏侧，渐渐转为垂直向下，最后俯冲至水平飞行，只是与最开始的飞行方向相反。
　　整个动作由上升、倒转和俯冲组成，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全过程机身平面均保持在铅锤平面，像一个铁锤的榔头，视觉效果极为突出。
　　当然实用价值几乎为零，实战中就是个靶子，事后张辉也及时像学弟们解释。
　　可耐不住就是好看，就连主席台上的蒋校长也忍不住起身带头鼓掌，毕竟这样的飞行表演他也是头一遭看。
　　有着昨天的铺垫，张辉程诺二人配合得越来越熟练，高低动作参差搭配，惹得欢呼声此起彼伏。
　　当然肯定也少不了一些心怀不轨的人。
　　某个记者打扮的矮个子男人悄悄挤出人群，将衣服领子拉紧鬼鬼祟祟来到某户宅子前，有规律的敲击几下，只听见嘎吱一声门被打开，男人探出头四下张望一下，确定没人注意后将门口的石狮子扭转角度，闪身进去。
　　屋里的窗户被遮得严严实实，只能大致看到有两个身影在桌前跪坐。
　　后进去的矮个子八柳宽递过去一卷胶带，严肃道：“重光君，这卷胶卷十分珍贵，记录的是支那空军的最新资料，请你务必传回帝国。”
　　“嗨，八柳君辛苦了，帝国不会忘记你的付出。”重光翔太听到这么说，也是很慎重，双手接过去慎重收好。
　　作为第一个翻译《孙子兵法》的国家，日本把《用间篇》在我们华夏这个老师身上发挥到了极致，1872年就开始派送间谍，发展到现在全国各地都有他们活动的身影，粤省省会自然也藏匿不少。
　　两人只是这片区域的小组之一，平日里没少窃取情报，腐蚀国民党官员，这时候突然听说华夏出现了个军事高手，当然也是费尽心思收集动作。
　　只是二人毕竟没学过航空，致使传回日本的材料记述出现了偏差，可就是这点偏差，一点一点铸成了后来的毒酒，也算无巧不成书。
　　飞行表演结束后，蒋校长虽然对张辉二人组很心热，可四月份马上要来了，将要有大动作的他需要暂且隐忍一段时间，只是让手下人点了一份炒鸡蛋送过去。
　　望着老蒋的鼓励手书和鸡汁芋头，张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意思。
　　最后还是张敬宇点醒了一句：“这个名叫‘黄埔蛋’，是蒋委员长爱吃且每日必吃的。”
　　张辉心想：妥了，老蒋是真看重自己呀，可惜咱们不是一路人呐，苏联可不仅仅有飞机呐。
　　不过此事也暂且告一段日子，平稳几天后，航空队的一纸军令传来，命张辉即刻奔赴北伐战场支援革命军。
　　战场，终于是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