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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乡村教师马大丽 / 第八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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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江的冬天是极为漫长的,山区的冬天更是如此,下了两场冻雨,树叶子就都掉光了,村里窄窄的土路也变得崎岖难行,收山货的不收了,倒有猎户钻进了林子,那里有祖辈传下来的窝棚,一个冬天下来,能猎到不少好皮子。
  林场招工人的告示也贴到了村子,冬天是伐木的季节,树的水份最小,最容易砍伐,也最容易运输出山。
  每到这个时候,林场总会到各村招几个临时工,按立方米或天算钱。
  这两种钱都不算好赚,平时在村子附近打个野鸡、野猪之类的不算真猎户,敢在深山老林里面一呆就是一个冬天的老猎户,手艺都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父一辈子一辈,打从上百年前就是固定的几个人搭伙,顶天是加上女婿、儿子等等。
  伐木工也是如此,没有学过,没把子力气生瓜蛋子是很难完成伐木的工作的,因此村子里去的人都是固定的几个人,有的时候加上一两个急着赚钱娶媳妇的年轻人。
  大雪封山之前,村里最后一件大事就是交公粮,马占山组织车队将家家户户的公粮运到乡里,车轮轱辘辘地驶出了村子。
  过了一天又轱辘辘地回来了,车上载着村民们采购的物资,没什么贵东西,都是些油盐酱醋,唯一可称为奢侈品的是一捆一捆的叶子烟。
  王大酒包的公粮总算交上了,赵老六硬拽着他们两口子干了七八天的活计,朱逸群带着他们夫妻跑了两家的酒席,算下来的钱半买半赊买了粮食交公粮,还剩下了一点够他们吃到春天的。
  交完公粮村子里正式进入了过冬的节奏,学校自行“两顿饭”上午八点上学,下午两点放学,中间不午休。
  中午的时候尚老师把马大丽叫了过去,递给她一盆子土豆,这是尚老师在学院的“自留地”种的,还有一些是家长们送过来的,也不管是谁家的孩子了,反正都是一个屯子的,严格来说都是“自己家的孩子”,中午扣土豆子吃。
  在火烧得只剩下“炭”的时候,把土豆子放到铁炉盖上,上面盖上一个破盆,学生们读一篇课文,听写一遍生字的工夫,香味儿已经飘出来了。
  山村的孩子没有挑食的,一个个都好养活得很,早晨没有不“吃饭”的,可那稀溜溜的汤汤水水的早饭能顶什么呢?上次厕所就没了。
  到了中午都饿了。
  “等会儿听写成绩好的同学先挑土豆!成绩差的同学后挑!”马大丽可没有尚老师那伟大的“情怀”,在她这里拿东西总得付出点“代价”。
  要么拿木头柈子换本子,要么拿听写成绩换土豆。
  “明天咱们上数学课,随堂测验,也是一样,成绩高的先挑!”
  土豆扣好了,她先捡出来两个最小的,掰开了放在一旁凉着,这是给小草留的,她是没有“成绩”的。
  听写完成,赵小玲果然是第一名,“赵小玲你先挑。”
  赵小玲笑嘻嘻地走到炉子前挑了个不大不小均均乎乎的。
  出人意料的是第二名是王树,他只错了一个字。
  “王树你第二挑。”
  王树直接拿了个最大的。
  “你傻啊,最大芯不一定熟!”朱文驹说道。
  “熟不熟的能吃就行。”王树才不管这些呢,他早晨就喝到了半碗苞米面糊糊,至于干的?那是爸和妈吃的,他们这些孩子有糊糊喝就不错了。
  大姐是做饭的,一定在厨房偷喝了,小妹最得宠,能从妈那里得点儿边边角角,他是实打实的只铺了个底儿。
  学生们分到了土豆,有人拿出了大酱和大葱,大家分着蘸酱吃。
  大丽把小草叫到自己跟前,把掰好的土豆喂给她吃。
  “老师,你吃。”
  “老师不饿。”马大丽摇了摇头,收上了公粮,村提留里面有一部分是给民办教师的工资和粮食,她现在算是“富裕”阶段。
  马家也属于“富裕”家庭,一天两顿干的是败家,早晨吃顿半干的很正常,她现在真不饿。
  她瞧了瞧狼吞虎咽不肯多看妹妹一眼的王树,理智上理解他是饿得狠了,情感上仍然觉得这孩子自私。
  在一群大大咧咧的农村孩子中,王树的自私极为突出且刺眼。
  吃完了土豆,马大丽把温好的水倒在盆里,让孩子们洗一洗手,现在算是中午,外面不是很冷,柴火维持在半温不温就行了,一点前再添一把柴火,能暖和到放学。
  透过仅有的两块玻璃窗看向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落雪了。
  门忽地被推开了,一个孩子被推了进来,推她的人好像有狗追着一样的跑了。
  她赶紧过去扶起孩子,“王花?你不在公社小学吗?”
  王花哭了,“公社小学让我交学费和杂费,开学的时候就应该交了,我爸说等打了粮食再交,现在公粮都交完了我还没教学费,老师就把我撵回来了。”
  “那你咋上这儿来了?”
  “我爸不让我上学,我非要上学……他就把我送这儿来了,他说在哪儿都能上学。”
  马大丽看着这孩子被冻裂得手,冻得发紫的脸,大冬天的,她穿着薄薄的棉衣天天走两三里路去上学,回家还要做家务,不大点儿的孩子被折磨得眼睛里都没光彩了。
  “来,洗洗手,等会儿我带你去找尚老师。”马大丽特意给她倒了些微烫的水,让她把手放水里泡着,从兜里拿出来一盒嘎啦油(用贝壳装的类似凡士林的东西?很神秘的配方,油油的,很有用),给她抹上。
  趁着她洗手的空档,马大丽掀开她的书包,里面只有几个破破烂烂的本子,正面反面都写满了字,“书呢?”
  “我没交书费,没有书,都是借同学的书。”
  村里的小学只能读到三年级,公社有小学和初中,但是村里的小学可以“赖”着学费不给,有限的几家条件好的买书大家串着用,到了公社那里,学费得交,书费得交,还有一些杂费,因此一些孩子就不上学了。
  就算是“尊师重教”的靠山屯也有一半的学生卡在这上面,而且大部分是女孩。
  他们回来了多数是在家里面做家务,做点简单的农活,到了十七八岁就开始找对象,结婚、生孩子,孩子只读到三年级,不再继续读书,回家……形成恶性循环。
  最让马大丽难过的是两三年学过的知识,在这样的消耗中绝大部分人都忘了,退化成了文肓。
  有些人还勉强会写自己的名字,有些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王树,明天让你爸妈中的一个来学校。”不能孩子塞进来了就算学校的学生啊,人得露面啊。
  “嗯。”王树冷漠地应道。
  整理了一下她的衣服,马大丽想起自己的妹妹有几件衣服小了,家里再没孩子能捡了,整好可以给她穿。
  “走吧。”马大丽带着王花到尚老师班上,尚老师也在组织学生们吃烤土豆,她的班上是一年级先吃,三年级后吃,到现在还没吃完呢。
  “尚老师,你看谁回来了。”
  尚老师看了王花一眼,王花被送回来并不出乎她的意外,对于这种情况她也从义愤变成了麻木,“过来吃点儿土豆吧,我办公室里还有一碗疙瘩汤,你先留学校吧,老师能教你多少教你多少。”
  “尚老师,要不然咱们请示请示,再多教三个年级吧?”
  “教室在哪儿?教材呢?老师呢?咱们学校就这个情况。”尚老师叹了口气,“我带着教吧,晚上我送他们三个回家,跟他们家长谈谈。”
  “谈啥谈,那就是一对癞子。”
  “癞子也是家长,也是村民,你爸比你有格局。”
  “他是生产队长,我就是个老师。”
  “老师咋了?老师比生产队长大多了。”尚老师说道,她牵起王花的手,“走,我领你吃饭去。”
  
  天黑了,村子里的人家为了节省蜡烛或灯油都睡了,朱逸群也吹熄了蜡烛,假装自己睡了。
  炕洞里面的苞米秸烧得噼啪作响,他睁着眼看向某处,脑子一片空白。
  安静,太安静了……
  他穿上了军绿色的棉袄棉裤,解放棉鞋,武装带扎得紧紧的,从家里走了出去,没有往村子里去,一个人往山里跑去。
  山里的各种动物注视着这个人类,有的躲开了,有的在评估他是不是猎手,还有的评估他是不是猎物。
  山村漆黑一片,步行不过几百米,回过头已经看不见村子所在的方向了,外地人在这种情形下一定会迷路,他却轻车熟路地沿着已经被他踩成一条小径的路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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