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李昌媳妇的事在公社闹得很大。
　　因为之前报过的是人丢了，现在人死了，李队长与公安局的同志立刻组织人进了山。
　　
　　对于这些，林越也知道一点。
　　虽然李昌媳妇死了是件悲痛的事，但是对他来说，也只是个陌生人罢了，除了可怜一下，他也没什么可做的。
　　
　　这件事也不会影响林越的生活。
　　
　　-
　　小学。
　　
　　林越在校长办公室，把昨天准备好的介绍信跟入职表递给了校长。
　　
　　校长接过看了看。
　　他姓黄，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校长看完后，就把信放下了。
　　
　　林越的履历没有问题，校长直接给林越安排了任务：“你就带小学一、二年级的数学跟语文课，每个年级一个班。你是正经的大学生，这任务对你来说应该并不繁重。”
　　
　　林越没有意见。
　　
　　黄校长说完把课本交给了林越：“这是上个老师留下的，你接着用吧。”
　　旧的一样用。
　　学生买不起课本的，家里想节约这点钱，还用手抄课本呢。
　　
　　林越接过了课本，“好。”
　　他翻了翻，小学的课本挺简单的。
　　
　　黄校长最后说：“还有十几天学生就该放假了，你抓紧时间把一二年级数学跟语文的试卷给出了，学校的杂物间有油墨，你要是不会用，就去问陈主任。”
　　
　　黄校长很忙。
　　林越问清了一二年级的教室位置以及自己的办公室在哪后，就出去了。
　　
　　学校除了林越外，一共五个老师。
　　而且啊，这学校不光有小学，也有初中部的，最让林越惊喜的是学校是通了电的，是了，县里的电已经通到这边了。
　　就是常常停电，尤其是刮风下雨的天。
　　
　　现在是年底，这边的课并不是那么固定林越之前还以为自己一天最少要上六节课，之后真正去上课了，才知道课程都是他自己安排。
　　依他自己的时间。
　　
　　学生们很听话，就是这学生的年纪有七岁的，也有十岁的，林越还看到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上一年级呢，说是之前家里没钱，现在家里宽裕了一点，就给送来了。
　　
　　至于出期末试卷。
　　林越花了五天弄出了四套试卷，一年级的语文数学一套，二年级的语文数学一套。出试题不难，就是用油墨出四十多张试卷耗了一点时间。
　　
　　其他老师为了出期末试卷，忙得脚不沾地，那陈主任连头发都快薅秃了。他们看到林越天天晃来晃去，还有空去学校食堂帮忙颠勺，很诧异：“林老师，你试卷出完了？”这林老师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林越语气轻松：“出完了，已经密封好了，就等20号开卷考考试了。”
　　学校的食堂菜色特别多，比他那知青宿舍多，有时候还有肉呢，虽然只是肉沫星子，但那再小也是肉啊。
　　
　　“出好了？检查过没？”这么快？！真的假的？
　　老师们都不太信。
　　出试卷哪有那么简单。
　　
　　林越道：“检查过了，校长也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
　　他看那些老师有点不相信，就说，“毕竟是一二年级的，简单。”
　　
　　这倒是。
　　
　　话说回来，林越的试卷不光没有问题。
　　而是黄校长觉得林越的试卷出得很有水平，真不愧是大学生啊。黄校长第二天就把林越的试卷拿到了县里，是拿去给教育局的领导看的。
　　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成为全县的期末考试卷呢。
　　
　　不过这事没下来，黄校长就没有跟林越说。
　　
　　陈主任用两个鸡腿的代价让林越帮他参谋了一下初中一年级的试卷。
　　林越是正经的大学生，肚里有货。
　　
　　陈主任出的试卷试题卡住了，最后两个大题陈主任觉得不够好，还得再算算，这参数有点小问题。
　　
　　林越一去，就把题给整明白了。
　　
　　陈主任大喜，拍着林越的肩，“林越同志，你真有才啊，好好干！”他把林越夸了好几遍。
　　这大题顺了，这试卷就没有问题了啊。
　　陈主任去拿油墨印试卷了。
　　
　　林越得了两个大鸡腿，心情不错。
　　中午的时候天阴了下来，下午学校就给学生们放假了，林越也跟着一块放假了，他提着两个大鸡腿回了知青宿舍。
　　
　　林越跟丁华是前后脚回的。
　　
　　丁华才从沈曼曼那回来，丁华一直去得很勤。
　　
　　“陈主任给的鸡腿，等会跟萝卜一起煮，再加葱花，味道肯定不错。”林越现在对美食颇有心得了。
　　只可惜，食材跟配料都欠缺。
　　
　　丁华笑着：“可算是沾了你的光了。”
　　林越去小学上班之后，常常从那边带吃的回来，那小学食堂其实是对外开放的，但是老师打菜的价钱比外人去买便宜多了。
　　
　　丁华刷标语的活四天前就干完了。
　　他这会有个小烦恼。
　　他在犹豫，是在五里公社当个小干部呢，还是去县里回收购挂个名。他去回收站去得勤，跟那边的人已经搞熟了，想留在县里，买些烟酒提过去，这事就能成。
　　
　　不过曼曼在红林公社，他去县里，那是不是离得太远了？
　　
　　丁华还没想好。
　　
　　正说着呢。
　　就看到英子领着三孩子在路上走，英子看到林越跟丁华了，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之后，她就走过去了。
　　
　　这是要送那三孩子回家去。
　　
　　林越都愣住了。
　　他们四个知青只有在吃饭的时候会一桌吃，其他时候见得少，不过最近他去了小学，一般是在食堂吃，碰到英子跟顾学红的时候就更少了。
　　
　　丁华反应很正常，似乎见惯不惯了。
　　
　　林越问丁华：“那三孩子谁家的啊？”
　　英子不是没结婚吗，在这边也没亲戚啊，怎么就带着三孩子了？还抱着一个。
　　
　　等英子走远，丁华才悄悄告诉林越：“那是李昌家的孩子。”
　　
　　林越惊到了：“她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前些天那李昌去妇联又是闹又是骂的，她还帮人带孩子？”疯了吧。
　　
　　丁华低声道，“那李昌媳妇不是发现死在山脚下了吗，李昌怀疑妇联的人把他媳妇拐走这事就不成立。妇联的王主任说了，李昌一家再去撒泼打滚，就告他，后来这事就平息了。”
　　
　　事情平息了。
　　那英子也就没事了，那她还瞎掺和什么啊。
　　林越真不懂。
　　
　　丁华也不懂：“大概是母爱泛滥吧。”
　　对了。
　　丁华把林越拉到屋里说，“先前那李昌一家对英子要杀要打的，现在啊，我可跟你说，那李昌他才娘看到英子就笑，还给送布啊送吃的，简直当亲闺女。英子好像心软了，还帮忙给看过两回孩子呢……”
　　
　　傻不拉叽的。
　　丁华一看那李昌老娘就知道她想干什么，还能干什么啊，死了一个儿媳妇，再找一个回去就是了。
　　这不，英子就成了那老婆子眼中最好的人选。
　　
　　心软又好哄，还惦记孩子。
　　英子真那边去多了，到时候出个‘啥事’，那家人肯定要说是英子自愿的。
　　
　　林越听完，一阵无语。
　　
　　丁华对英子印像一般，懒得提醒，又不是他媳妇，管那么多干嘛啊。
　　再说了，人家还不一定领情呢。
　　
　　林越比丁华有良心。
　　英子虽然对他防心重，但是也不是什么坏人。
　　他们四个之前一起吃饭置东西的时候，英子平摊的钱一分没少，平常也没什么矛盾，顾学红跟英子都是那种不占人便宜的人。
　　
　　也没仗着自己是女人，就觉得男人得让着女人，活都是一样的干。
　　说真的，当室好算是不错的。
　　
　　晚上林越就单独找了顾学红，跟她说：“刚才我回来，看到英子跟李昌那三孩子在一块呢，你不劝劝？”
　　
　　顾学红脸色一变：“她又带那三孩子了？”
　　英子真是的。
　　她劝过几回了，让英子离李昌家的孩子远一点，三孩子没了娘确实可怜，可李昌又不是啥好人，去他家，万一那李昌兽性大发欺负人怎么办？
　　
　　林越问：“劝不动？”
　　
　　顾学红青着脸，艰难的点了点头。
　　
　　林越道：“办法也有，要么回城，要么调得远远的。”从丁华的态度看，英子带那三个孩子不是一回两回了，再这么下去，大队里的风言风语就该出来了。
　　
　　顾学红听出了林越的好意。
　　可回城不是那么简单的。想调走？往哪调？要是有关系，谁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啊。
　　找个大城市的边上的农村不是更好。
　　
　　顾学红愁死了。
　　她忍不住跟林越吐槽，“英子她怎么想的，那李昌家孩子除了妈不在之外，啥亲戚都有，哪轮得到她管啊！”
　　
　　林越问：“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他想起了上次顾学红带英子来作伪证的事，虽然没成功，但是他能猜到可能跟李昌媳妇有关。
　　
　　林越这一问，顾学红就没忍住，嘴说快了。
　　就把英子跟李昌媳妇的事说了，那天那些大馒头就是李昌媳妇的。
　　
　　顾学红说的时候也挺难受的：“谁能想到那可怜的妇人说没就没了呢。”真是命苦。
　　
　　林越听完了，陷入沉思。
　　
　　顾学红：“你有什么其他办法没？丁华口才好，能不能让他劝劝英子？”
　　
　　林越道：“我问问吧。”
　　
　　顾学红挺高兴。
　　
　　林越忽然问：“李昌把他媳妇打瘸了，打得身上都是伤，那李昌媳妇来你这验伤了吗？”
　　
　　顾学红摇头，“没有，英子就给她带去了一些伤药。”没验过伤。
　　
　　林越又问了几个问题，他从顾学红的回答可以听出来，李昌那媳妇并不是别人劝着才想跑的，而是早就有了想跑的打算。
　　这就有意思了。
　　
　　顾学红苦恼，“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啊，人都死了。”
　　
　　林越没把自己的猜测告诉顾学红。
　　他看出来了，顾学红藏不住秘密。
　　
　　英子一回来，顾学红就去找她了，两人没说一会，就吵起来了。这还是关着门呢，要是没关门，那得闹成什么样啊。
　　
　　顾学红：“你是不是傻，就算那三孩子没了娘，不是还有爹吗，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呢，你一个外人，掺和进去算什么事啊。”
　　
　　英子道：“要不是当初我出了那馊主意，桂花嫂（李昌媳妇）也不会死，我答应过桂花嫂子好好照顾三个孩子的。”
　　
　　桂花嫂死了，是她害死的，她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做梦都会梦到那件血衣。
　　她心里煎熬。
　　再不做点什么，她就快把自己憋疯了。
　　
　　“那李昌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啊，”顾学红盯着英子，“你少去他家，我都听到有些长舌妇说你倒贴了。”
　　后面一句是顾学红编的。
　　
　　英子面色一白。
　　倒贴？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两个字会安在她身上。
　　
　　这次吵架后，英子果然有所收敛，她没再去李昌家了，而且还会避着李昌一家了。
　　
　　没想到李昌他娘也是个狠的，她直接把三个孩子带到了妇联，指名道姓的要找英子，看到英子出来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说英子像孩子娘，说孩子们想娘了。
　　想见英子。
　　
　　英子不怕别人狠，就怕别人装可怜。
　　她会忍不住心软。
　　
　　李昌媳妇的案子定了下来。
　　回娘家的时候抄近路，遇到狼群了，被拖到深山，这尸骨是找不回来了。
　　上头领导看李昌可怜，家里又有三个孩子要养，补贴了一些钱。
　　
　　-
　　
　　“林老师，恭喜你，你的试卷被市教育局挑中了，这次市里学校的期末考，已经决定要用你的试卷了！”黄校长紧紧的握着林越的手，一向严肃的脸上这会也带了笑意，“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啊！”
　　
　　因为这事，不光林越在教育局领导前挂了名，带着他们学校也出名了。还给了林越十块钱的奖金呢！
　　还有二十斤粮票！
　　
　　钱跟粮票是小事，主要是这事有光荣有面子。
　　
　　对于林越来说，面子是小事，这钱跟粮票才是大事呢。
　　实惠最重要。
　　
　　不过啊。
　　黄校长高兴归高兴，倒是有一件重要的事得跟林越说：“林老师啊，我这里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举报你的，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如果是之前，他肯定是要把林越叫来好好批评一顿的。
　　
　　为什么那人不举报别人，偏偏举报你，那肯定就是你不对。
　　可是现在林越在黄校长心里分量重，不同之前了。
　　
　　林越听到举报信并不意外，他：“校长，这事我知道，我正准备解决这事呢。”
　　他想看看举报信。
　　
　　黄校长不光给林越看了，还让林越把举报信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