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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像是遮了一层雾。
山上的风本就是凄凉的，何况今天下了一场雨。
雨水砸在窗外的水盆中，两条鱼儿游动着，时不时冒出水面，贪婪的吮吸着雨滴。
萧乞的睫毛闪了几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看上去很失落，沉默了许久，低着头，喃喃一声。
“又失败了。”
又过了许久，萧乞终于站起身，推开门，看着头上淅淅沥沥的雨点。
门外站着两个少年，都身着长袍，不过却是一黑一白，就像水盆里的两条鱼那样，一黑一白。
两个少年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萧乞。
看到萧乞的落寞模样，白袍少年脸上露出复杂的笑容。
“少爷，又失败了是么？”
“嗯。”萧乞点头。
他抬了下眼睑，手放在白袍少年肩膀上，呢喃道：“我想出去走走。”
萧乞抬头看向远方。
那里的天空也是灰蒙蒙的，但是看起来很遥远，很神秘，似乎有更多的，意想不到的新奇。
不管怎样，总比继续待在这里好，像个废物一样，一遍遍尝试，却总是做不到。
黑袍少年没有说话，走上来扶住萧乞，却被萧乞一把甩开了手。
“我没事，不用你扶。”
萧乞扭过头，稚嫩的脸庞上挂着执拗，眼神中透着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坚定。
黑袍少年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退后半步，轻声问：“少爷，今天想去哪转转。”
“只要不在萧家，去哪都好。”萧乞道。
“什么？”黑袍少年怔住了。
萧乞这句话出乎了黑袍少年的意料，黑袍少年的神色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
“少爷你不可以离开萧家，你丹田未开，现在的体质尚不如寻常凡人，若是离开萧家……”
“不用你说，我知道。”
萧乞挥手打断了黑袍少年焦急的劝说，眼睛一直盯着远方的天空。
“我就是要出去走走，你们帮我偷出来虚无缥缈镜，我要离开萧家。”萧乞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可是……”黑袍少年还想说什么，却被白袍少年拍了下肩膀，打断了。
白袍少年眼睑低垂，恭敬的躬下身，道：“谨遵少爷吩咐。”
黑袍少年顿住了，扭头看向白袍少年，满脸的不解。
萧乞没有理会二人，喃喃道：“嗯，就这样。”
语罢，他自顾自的向山下走，走到一半，却又回过了身，再次看向两个少年的眼神逐渐变的柔和。
“黑鱼白鱼，谢谢你们。”
说完，萧乞真的不再停留了，径直下了山，没给两个少年一点挽留的机会。
雨水淅淅沥沥的，风吹了半晌之后，山上再无萧乞的身影。
两个少年望向彼此，黑袍少年缓缓开了口。
“为什么？”黑袍少年神色复杂。
“我们干涉仙胎太多了。”白袍少年淡然的摇了摇头，像是在自言自语，道：“如果他真的是仙胎的话……”
“或许，我们应该让他走自己的路。”
……
缥缈萧家，缥缈山水。
这里像是一方人间仙境，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有种不属于这方天地的感觉。
似乎，这里是世间的最后一方净土，远离了俗世的纷争，避开了仙佛的打扰，就像个世外桃源一样，安逸，谐和。
萧乞，是缥缈萧家的最后一道血脉。
据传，他出生之时天生异象，仙佛浮于空中，灵光溢于云间，在缥缈萧家引起了千百年来都未曾见过的轰动。
仙胎降世，萧家的家主萧生寒险些激动的跳起舞来。
那一日，焚香祭祖，举族欢庆，几个闭关了上千年的老怪物跳出山头，抢着抱一抱襁褓中的婴孩。
萧家上下数百人，无一不是泪流满面。
尽管，萧乞出生之际，生母便撒手人寰。
尽管，萧乞满月之时，生父萧生寒便修为全废。
尽管，萧乞今年已是十五而立之年，却还是个凡夫俗子，手无缚鸡之力。
萧家山脚下的一个顽童都在十五岁的年纪筑了基。
而萧乞却连气都没有，连丹田都未开。
萧乞低着头，看着手中仙雾缭绕的虚无缥缈镜。
镜中倒映出他稚嫩的脸庞，眼神清澈，却失了一个少年人的神。
他始终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仙胎，而是一个怪胎，是一个扫把星，是一个天生的废物。
尤其这个废物还克死了母亲，克废了父亲，辜负了所有长辈的希望。
他不该留在这里，也不配留在这里。
起码萧乞心中是这么想的。
萧乞抬头，看着面前一层淡淡的壁障，这是虚无缥缈镜创造出来的。
正因为有这层壁障在，外界才看不到萧家山水，也进不来。
同样，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萧乞不知道黑鱼白鱼是怎么从萧生寒手中偷来了这虚无缥缈镜，但他也没心思琢磨这些了。
黑鱼白鱼总是很神奇的，无论萧乞交代什么事情都能办到，像是无所不能一样。
尽管，黑鱼白鱼尽是萧乞从小到大的两个侍从而已。
萧乞捏起虚无缥缈镜，轻轻按在面前的屏障上。
屏障顿时化开了一个一人高的缺口，萧乞走出去绰绰有余。
“呼。”萧乞往虚无缥缈镜上吹了口气，擦了擦镜面，对着镜中的自己扯出了一抹微笑。
“萧乞，加油，走向外面的世界，你不再是任何人的累赘，不再是任何人的负担。”
“也不再是任何人的……期望。”
……
萧乞离开萧家山水之后，屏障上一人高的缺口消失了，虚无缥缈镜“啪嗒”一声掉了下来，但并没有掉在地上，而是摔在了一个人的手中。
那人把虚无缥缈镜对准自己的脸庞，正是方才站在山上的少年白鱼。
白鱼盯着虚无缥缈镜看了一会儿，神色始终没有半分波动。
他扭头，把虚无缥缈镜放到身后的黑鱼手中，道：“去还给萧生寒吧，顺便告诉他一声，萧乞走了。”
“嗯。”黑鱼点了点头，把虚无缥缈镜塞入怀中，问道：“那我们呢，需要跟着保护他么？”
“不必了吧。”白鱼摇头，看向屏障外萧乞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道：“我总觉得，以后还会见到这个孩子。”
“嗯？你觉得他还会回来？”
“不。”白鱼转过头，目光忽然变得极其深邃，他思索了一会儿，沉吟道：“我说的以后……”
“是很久很久的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