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若说谁对大商最关心，谁对国家荣辱最看重，南门家当在前十之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南门家出了个南门蠕。
　　南门蠕与伊尹共同辅佐天乙建立大商，做了五十年太师，伊尹临终前提名举荐，后又被满朝文武推举为第二代商圣公，时年九十岁。
　　他在位期间重新修订《商宪》，使大商帝国法制更加健全。彻底结束了延续数千年的世袭君主制，完备了选举君主制程序与法律依据。
　　南门蠕一共在位三十年，终年一百二十岁。
　　他是一个承上启下的关键人物，没有他，帝国或许是另外一个样子。
　　南门蠕为之奋斗百年的大商，是他全部的寄托，而这些自然而然的依附于血脉，传承到南门二的身上。
　　他有责任去维护他，有责任为之牺牲，有责任为之奋斗！
　　想及此，他把愤怒掩藏，把屈辱吞下，一切为了将来。
　　春田看着南门二在那发呆，却也没去打扰，她知道，少爷一定在思考什么！
　　“走，咱们去羊舌璨家。”回过神来的南门二对春田说道。
　　羊舌璨家就在这猪市大街上，离留香斋仅仅三十余丈远。
　　来到门前，只见此时的羊舌家门庭若市，热闹不凡。
　　门口的人流涌动，并非是因为他家有什么好事，而是他家前门就是瑞兴泰的总号。
　　瑞兴泰的生意，并没有受到羊舌璨的连累，其实也说不上，毕竟大商有不搞牵连的传统，再加上他也没犯什么事，至于闻玥将他抓进家狱，那只是闻玥的个人行为，并不代表官府的态度，而且这一事，闻玥本身就已经违法了，只不过大商上下对于官员这种行为只要不出大错，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羊舌家瑞兴泰的生意做的相当不错，虽然崛起时间短，但他的劲头很足，心也很大！
　　而反观一德恒就差强人意了，这么多年墨守陈规，早以没了先前的意志，如今虽然还名列榜首，靠的无非是人们对它的信任。
　　信任这东西，可不是一蹴而就的，这是几代人数百年来慢慢积累下来的，就像一德恒向外放贷或者投资，年动用的资金总额不得超过总储蓄存款的一成。
　　这就造成了大量银钱的闲置，南门二曾听底下人私下议论，说有些老银库里出现了大量的银屑。当然银屑的出现并不是因为银子太多造成的，而是因为白蚁，可外人谁懂这些？甚至有的人一辈子也没见过银子，以讹传讹便说成南门家多么有钱的谣言。
　　南门家最初开这钱庄，并不是为了挣钱，而是当时有一段时间上郡比较乱，纷乱的局势让很多人担忧，而这时，南门家的坞堡居然挡住了数万匪军的进攻，一时名声大噪。
　　人们纷纷把银钱存到南门家，希望以此保全财产，而南门家坚守祖训“咸有一德”，故而也不曾推辞，只是保管期间的损失费用由存款者共同支付。
　　自打接受了士绅商贾以及官府的存银，南门家接连遭到十几波匪军攻城，最大的一次达到十万人级别，也就是那一次，匪军损失惨重，旋即被会聚而来的官军杀戮一空，上郡之乱自此而终。
　　一年后约定到期，南门家计算损失，只是象征性的让存款者支付损失的十分之一，其余原数奉还。而他们所支付的数额只是存款总额的百分之一。
　　自此之后人们知道南门家守信重诺，而且也有能力保护储户的银钱，故而纷纷希望把钱存在南门家，南门家迫于无奈只能同意，但提出收取每年一厘的保管费，储户纷纷赞成。
　　如今一德恒的体量虽然远远大于瑞兴泰，可赚钱的本事却差了人家许多。
　　瑞兴泰不止存款放贷，还承接汇兑业务。它不像一德恒，一德恒是存款保管费占总收入的大头，而它是汇兑业务占大头。
　　而且瑞兴泰还实行身股制度，这一制度极大提高了伙计们的工作积极性。
　　以如今瑞兴泰的增长势头，或许二三十年后就能超过一德恒，成为上郡钱业第一。
　　南门二拄着文明杖踏进瑞兴泰总号的二层门面房，这里的空间很大，足以容纳二三百人，前来存款汇兑的人络绎不绝，店里的伙计忙个不停。
　　三掌柜田万顷正热情的招待周记绸缎庄大掌柜周瑞福，忽然看到进来的南门二，便报了一句歉，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了过来，“小爵爷怎么来了，小的给您请安了。”
　　南门二刚进门，没成想就看见田万顷给自己作揖问好，虽然他的称呼有些不妥，自打先祖南门蠕重修商宪，就废除了爵位世袭制度，如今自己哪里还是什么小爵爷，若是让那些丢爵者听到，不知还要怎样挖苦自己呢？可面上还要过得去，“原来是三掌柜。”
　　南门二微微向其拱了拱手，那田万顷便心中高兴不已，“没成想小爵爷还记得我！”
　　“三掌柜这话说的，记得上月初八，我与文博在裕福泰喝茶探讨学问，掌柜的还送了一盘糕点，我怎会不记得？”南门二随即说出子月初八，自己与羊舌璨在裕福泰喝茶的事，想想也真是，就在同时，相隔数万里之外的下关却已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卖国条约。
　　田万顷听了南门二的诉说，立时来了精神，这小爵爷还真是认识他，可正要继续攀谈，一旁被他冷落的周瑞福抢先一步道：“没成想在这里居然碰到小爵爷，小的周瑞福这厢有礼了！”
　　“你是？”南门二也不是个喜欢交际的人，肤施城大了，几百万人口他哪里知道周瑞福？
　　这时田万顷忙插嘴道：“小爵爷，这是太平街周记绸缎庄的周掌柜。”
　　“原来是周掌柜幸会！幸会！”别看田万顷介绍详细，可肤施城绸缎庄怎么也有三四百家，你要说瑞云祥大掌柜孟利川，他倒是认识，可这周记，南门二还真不认识。
　　周瑞福瞥了一眼田万顷，脸上堆着笑向南门二行了个脱帽礼，“今天能见到小爵爷，真是小的三生有幸，去年给府上送了五百匹青布，只在远处见了小爵爷一面，不想今日又与爵位相遇，真是幸运呀！”
　　“若有缘，千山万水来相见；
　　若无缘，即使相见不相识！”
　　虽不认识对方，但深得梦境感悟，以不轻易得罪人为原则，故说了这么一句。
　　“小爵爷这话说得真好！”也不知那周瑞福是真懂假懂，来了个打蛇随棍上。
　　“屁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