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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苏歌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他梦见自己一直往下掉呀。
掉呀。
身下就是个无底洞。
这是个虚无缥缈的洞。
铺盖着白色的雾气。
仿佛这就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从深渊的深处，
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似乎，
有怪兽在深渊的底部等待着自己。
四周是轻微的风声，
有五彩斑斓的花瓣从空中慢慢飘落。
身体还在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突然，
天空下起了雪花。
白色的雪花，
一片，
一片，
打着璇儿，
转呀转呀，
轻飘飘落在他的脸上。
落在脸上的感觉，
犹如冰冷的泪，
冰冰凉凉的。
这种感觉，非常绝望。
似乎自己被这世间，给遗弃了。
猛然醒来，苏歌打开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走到客厅。
偌大的客厅，坐着苏万境孤零零的背影。
“老苏，”苏歌有些意外，“你怎么还不睡？”
老苏手里拿着香烟，眼神有些迷离。
苏歌感觉到不对劲，就走过去，在老苏身边坐下。
“老苏，你今天怎么啦？”
老苏放下香烟，喝了一口白酒，瞅着窗外有些惨白的月色道：“也不知你妈妈她过得怎么样了。这么多年，她都不愿意到东城来。
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想不明白啊。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可我什么也没做错啊。
她就是不来东城，就是不想过上好日子。
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们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
怎么着也要有个家的样子才对。
你看现在，家不像家。
我天天在外面打拼，是为了什么呢？
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有谁能站到我的角度考虑一下问题，一年光是你的学费，就是好几万。
可我不敢倒下啊。
深怕我一倒下，就再也站不起来。
我一站不起来，这个家是不是彻底就完了。
现在我们这个家啊。
呵......
家不像家了啊。”
老苏突然住口，不说话了。
苏歌走到饮水机前，为老苏倒了杯热水，然后递给老苏。
老苏慢慢地接过热水，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老苏，你是不是想我妈了？”
苏歌坐回沙发上道。
“想当然是想的。但时间一长，又觉得没这个必要。反正在不在一起都一样。我现在都有些看开了。
其实你妈妈不来东城，只是为了躲着我。
她不想见到我而已。
她既然不想见我，就不见呗。
我也不是很想见她。
我为什么要见她呢？
她究竟有哪里好？我实在想不出来。
我啊，总算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有的人呐，终究是不会陪你走到终点站的。
这个人中途上车，继而下车，把你孤零零扔在车厢里。
你只能自己去面对最后的孤独和绝望。”
苏歌又起身去帮老苏倒水，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坐在老苏的身旁，没有说话，慢慢地把水喝完，然后帮老苏把剩下的半瓶白酒收了。
“别再喝了，喝多了对身体没什么好处。”
老苏自己点燃一根香烟，啪嗒啪嗒吸着。
“儿啊，你要争气点。指不定哪天我就不在了。”老苏突然老泪纵横。
这可把苏歌吓坏了，他从没见过老苏这样过。
“你怎么了，老苏？”
老苏摆摆手，“我没事，人，迟早是要走的。你得为你以后着想。你不能总这样混下去吧。老苏也会老啊。
有一天，老苏也需要人来照顾。
有一天，老苏也会老成一个小孩。
那时候，你拿什么养活我和你呢。
何况，还有你妈妈。”
“你别担心，老苏，我以后会好好赚钱的。会让你和我妈都过上好日子的。”
“那就好，小子记住，男人生来顶天立地，是要担负起身上的责任的。做男人一定要有担当。纵然哪天你累得实在不能动，也绝对不能倒下。
因为身后还有人用殷勤的目光注视着你呢。”
“老苏，你跟我妈妈是不是吵架了？”
“唉，我们现在，可是连吵架都不会了。可笑至极啊。夫妻也做到了这个份上。以后，我希望你找到一个你爱的也爱你的人，别再走老苏的后路了。
年轻的时候，追你妈妈的人都排成一条街了。可是最终她选择了我。
我知道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她喜欢的人跟别人结婚了嘛。
她就用和我结婚的方式，报复那个男人。
可是很多年了，那个男人过得很好。
你妈妈却终日郁郁寡欢。
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和自己最爱的人生活再一起。
现在明白了吧。
为什么她不愿意搬到东城来？
为什么我一定要在东城买套房子。
因为我想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因为我想毁掉我的过去，因为我想离开她。
现在明白了吧，就以为只有她自己伤心吗？
就我不是人吗？”
老苏前言不搭后语，说话间也没丝毫的逻辑。
老苏歪歪斜斜站了起来，但是脑袋却异常清醒。
他走到饮水机前，哗啦啦倒了一杯冰水，咕嘟嘟灌下。
又回到沙发上，重新点燃一根香烟。
烟雾缭绕，他眼神里藏着某种深深的忧伤。
这种忧伤刺痛了苏歌，他突然觉得老苏好可怜。
其实印象中的母亲，是温文尔雅的。喜欢品茶，平时不但喜欢读书，还会写诗，并且还会写得一手漂亮的好字。
可是母亲却不愿意搬来东城，大多是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吧。
其实那些往事，也许母亲早就不去在意了。
只是她不想再折腾了，她就想留在那个小城里，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老苏，你不打算去找我妈妈谈谈吗？不管你们的决定是什么，我都尊重你们，我也不是小孩了，我能接受一切。
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们都幸福。
我希望你和我老妈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老苏的眼泪突然就流下来了。
老泪纵横。
“儿砸，你真这样想吗？
我还以为你追女孩的事情，会对你造成很大的伤害呢。
我深怕你从此一蹶不振，再也站不起来了。
儿砸，为了一个女孩，不值得。
以后，一定还会有一个更好的女孩等着你。”
“谢谢你，老苏。”
老苏摆摆手，“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苏歌回到自己的房间，拉开窗帘，看着外面惨白的月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突然，他愣了一下。他看见对面的顶楼，有人爬在那里，旁边就是一把狙击步枪，那个人一手拿着望远镜。
似乎，
在等待一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