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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见世尊与忌子斗法，这长眉僧也心有所感，步步前行，若有苍白之风席卷，胖瘦二僧气若枯叶，却在这狂风之中巍峨而立，皆双手合十，悲念佛号。
白塔无瑕，为不枯禅圣地之一，诸多古塔林立，其中佛陀金身、舍利、骨血等皆藏匿在内，从清晨望去，已散无量禅光，塔内亦灯火通明，当至深夜时，白塔之前的狂风骤然而息，长眉老僧见面前依旧巍峨不动的二人，眸有敬畏。
“佛法僧为释宗三宝，而初唐不枯禅内的护塔僧、守陵僧、钟鼓僧则是‘僧’中三宝。”
长眉老僧贴掌默念，旋即离去，白塔之内深夜时分有灯火之光蔓延，其中禅香阵阵，皆为灯芯所燃，胖瘦二僧隐匿深夜之中，却分毫不动，仔细看时，二人双腿已深陷大地之中，若枯树生根，深扎千百米以下，见那长眉老僧悠然离去，二人不觉苦笑。
“想不到管个清扫落叶的破败庙有这等人。”
“也想不到长眉引风，如那经文中的神灵妖魔。”
二人沉寂而立，虽时间流逝，却毫无动弹迹象，乃至刮风下雨，皆稳如泰山。
不枯禅，则入定即不枯，纵然深陷泥潭，却无妨碍。
不止胖瘦二僧，这诸多佛塔内任一一塔的守僧人，皆有这般随处入定的功夫。
白塔之中，禅香流转，似幻化飞天弥陀，花瓣自云端而落，两道身影瘫倒昏黄火光中，四周皆漫天神佛像，慈悲捏花，各持五宝。
暮鸿梦中似见诸天弥陀讲道，无数生灵皆顶礼膜拜，或兴奋不已，尤是讲至精彩之处，金莲涌动，诸多各异生灵若有所感，或喜或悲之中，幻化为一幅西天画卷，他身处其中，已是有迷醉流连之意。
“初唐之时可不曾听到这等精妙智慧，虽不曾见那初唐烟火之景，却能想到那红尘喜怒，定不及禅机妙理。”
暮鸿连连感慨，初唐疆域是何等光景，他似早已遗忘，自苏醒之时已在不枯禅前的古树之下，沐浴钟鼓之声而醒，自第一眼所见，即是那长眉老僧，每日所见之物，大都不枯禅内诸多古寺妙理玄机，或攀爬云端而坐的僧众，或吞吐霞光而饮食的老僧。
“初唐应有烟火、酒肆、歌舞流连地、绝艳美丽的女子。”
暮鸿喃喃低语，似见初唐疆域之景。
武皇立国，明皇治世，初唐绵延千千岁月，国运绵长，福泽万千生灵。
除却五六月与七八月风雪交替之日，皆生机盎然之日，秋风萧瑟，冬日寒雪，尽皆急促短暂，若流光般飘逝，极难捕捉。
初唐疆域无尽，传言穷尽东西南北四海，又能见无饥与饮咎两处通天山脉，凡霞光所触及处，似都为初唐疆域。
红尘烟火至极致，即是神怪志异诞生处，初唐疆域自武皇立国时，已有大妖作祟，自代代传言所论及，初唐之时有长蛇、巨蜈、八角蛛等诸多大妖，皆力压山海，有吞天吐云之神威，自武皇时代代演替，三大家各有风流名士，尝与大妖斗，时过百代，运及千年，初唐妖邪甚少，却并非不存。
山野常有狐精，月下参拜。
小径时有野狼，眸光若血，自山路而下，走出之时已为直立人身。
越是偏僻之处，则妖邪传闻愈多，常有儒生引动篇章，挥舞黑墨，著作诸多精怪志异，流传初唐疆域之内，口口相传，已成俗约。
“听闻混乱时，满朝文武皆多妖邪，庙堂之上所站之人，或山野豺狼，或洞穴猛虎，狐媚乱世无人知，黑鼠窃国皆不晓。”
时至今日，初唐疆域内也有街头巷陌之间的传闻，或苍老人恐吓孩童，或一镇尺一折扇的游历说书人。
初唐城内繁华盛况，自明皇时已空前。
无名古城多如牛毛，各异路人皆乐听初唐志异，那镇尺折扇前，常有若妖般异人出没。
一处黑台前，一游历说书人唾沫横飞，已是言及诸多初唐辛密，虽无考究，却引人动听，众人簇拥，里外三层，甚有一头顶牛角之人连连点头，口吐人言道：“我听说了，我听说了，从这东方千百里之外的高山内，有老妖与我说过，初唐气运绵延，却终有尽头之时，只在几处关键之地。”
这牛头少年或是生了怪病，这才头生异角，四周让出一个小圈子，他却连连点头，只听那黑台之处的说书人和唱连连。
“一是钦天处的镇国剑，镇着自武皇以来的初唐大妖，一些为东西南北中五方天地内的妖魔，一些则是初唐疆域之内自然而生的精怪神灵。”
“二是那天一阁内的九层阁楼，九层壁画为列妖降服画卷，传言其中有妖魔真灵，一旦降世，则初唐国运将衰竭。”
“三是那释宗诸多妙理玄机...”
“四是那儒门圣贤文帖...”
“五是那道门三清九天...”
人声鼎沸处，这牛角异人已听不出那说书人后续所言为何，只是在唾沫横飞之中，听出某些话语，让他精神一震，似有无穷动力。
“窃走镇国剑，斩去那天一阁内九层阁楼的列妖壁画，则见初唐大妖之像。”
初唐大妖似自武皇时已消失，这牛头异人只是听闻，便激动不已，连连默念道：“传说老山上千千岁月前有一大妖，已吞国诸国气运，却唯独在初唐时遇一九百颗金佛珠的老僧，连连吃瘪，最后压在一无根山处，这无根山想来是壁画山脉，为人所画，自然无根。”
牛角异人看似鲁莽，却无比聪慧，他思索半晌，已是肯定。
“封住却并非杀死，想来无根山便是天一阁列妖画壁之上的某一处山脉图景，若是撕碎了，说不定还能见一见那老妖前辈。”
一念至此，这牛角异人已是激动万分，可很快却又吃瘪般，头顶之上的两枚尖尖牛角都垂落下来，他嘟囔道：“不行，还是不行，那天一阁外传言有一守阁人，年少时已能尽占初唐大家名士上风，道宗莫测，真人尽出，却难从那个家伙手中借来一卷文帖，我若是直接去撕图，则是自寻死路，说不定半路之上便被斩了。”
这牛角异人摇头连连，身躯魁梧，看似青壮年，却心智似婴儿般率真，一时无甚办法，竟坐在地上一阵大哭，直至那说书人道出几句话语，这才有惊异之色。
“镇国剑非一金银玉石所造之剑，为初唐气运所化，剑身为何却无定论，只是说镇国剑一挥舞，能斩断初唐千百里之遥的疆域，若是站在此地耍剑，恐怕连东海也能切成两半。”
天色渐暗，说书人口若悬河，见四周人烟已少，便闭合唇齿，自盘坐在地的牛角异人身上掠过一道目光，当四周之人想要再寻之时，竟已在远处巷尾尽头。
牛角异人自地上起身，擦去眼眶泪水，目光已投向远方，初唐疆域之内，城池大邑无数，但镇国剑所在之处，却只有那最为恢弘古老的立国之地，若是以寻常人的脚力，自从少年动身，暮年将死之时或是能见那恢弘殿堂。
这牛角异人已是安奈不及，他口中发出异样之声，那双腿竟忽然生出蹄髈一般的器物，双手触底，只是瞬息，身躯之上已布满五彩花纹，牛吟之声震天而立，在四周人诧异目光中，这五彩牛精猛然踏步，待运足气力，径直朝着前方冲去。
一路所踏之处，皆为废墟荒芜地，凡翠绿草木，尽皆枯萎，人屋坍塌，死伤无数。
牛吟声中，泛起阵阵涟漪，所触及人或活物，头晕目眩，鼻腔喷血，此处无名之城本是边沿之地，荒凉贫瘠，有行脚僧至此，欲阻拦牛精，却被那锐角顶上云端，落下之时，身躯之上已多出无数血洞。
将死之前，项颈之处佛珠飞出，已如流光般散落四方，这行脚僧为一青年头陀，他若有震惊色，双眸不曾闭合而断气。
自明皇治世来，这似是第一次妖孽横行，视众生无物。
初唐古城林立，自武皇时沉寂，已有数百年光景，一些城池大邑常有三大家名士驾凌，少有妖魔痕迹。
尤是在一些名城疆域内，三大家各有道场，白昼可见青烟，皆为信徒烟火。
古寺诵经之声，常与古城兵卫的凌厉目光交融，常年平和不曾磨灭这些大城的警惕，但较之武皇时的杀伐气，已是多出几分温和。
初自建立的古城大都疆域有限，在落日下依稀可见疆域极限，但一些大城辽阔，占据高山云海，已非人目力可及。
夕阳余晖下，一城若在云中，绵延无尽，离地半尺。
整片古城似被一种无形力量所悬浮，从云端可见祥云浮动，片片云彩似隐藏神灵，皆有各色神光。
从城池之内，传来阵阵禅音，在古城中央乃至四周，皆有古寺林立，一些庙宇金檐琉璃瓦，华贵异常。
“初唐凡是能叫得上名字的城池大邑，都被三大家所掌控，如这‘寿城’般，便是释宗弥陀的道场，也正是由释宗多位名士在此，才愈发繁荣，乃至成了初唐西处方为的名城之一。”
寿城山野，云雾缭绕，群山耸立，一樵夫面容怪异，凝望面前的牛角异人，道：“你这般模样的最好不要进这古城，万一被哪处庙宇的大僧看见了，便是得抓回去当个妖魔渡化了。”
牛角异人深以为然，他朝着樵夫拜谢，已是踏入深山中。
山中云雾飘荡，只是一会便消失了身影，自一处山峰上远眺那群山云海处的寿城，见祥云浮动，红霞漫天，绕是远隔千百里的距离，也能感受到此城之中的诸多祥和气息，皆似人间弥陀，禅意流转，牛角异人双眸若穿透千百里，见恢弘古寺，一处红墙古庙中，有老僧盘坐，那紧闭双眸猛然睁开，口中念诵之声也微妙起来。
牛角异人只觉得精神一颤，那目光旋即收回，他惊异道：“果然去不了，幸亏察觉此城不凡，不然一路闯来，气势虽盛，但沿途所遇到的城池大都寻常偏僻，甚至不见一位像样的修行之人。”
牛角异人本是东处山脉的一头精怪，年少时化形，若以人年寿算计，也只是处于年轻岁月，好在天性勤恳灵敏，已是察觉初唐疆域内的诸多不凡之处。
“就算东山那一片的大妖出世，如今也奈何不得初唐半分，但要说斩断天一阁的壁画，至少能削此国千百年气运。”
列妖壁画之上皆为武皇至明皇时的初唐疆域大妖，按他揣测，纵然列妖壁画全部破碎，也难对如今初唐有动摇根基的影响，但能见到一些昔日传说中的大妖，这牛角异人又是兴奋不已。
“只是面前这寿城实在不好走过，若是被其中的弥陀大僧察觉，估计难逃一死，不如绕行。”
牛角精怪打定主意，他自东山而出，却谙熟初唐疆域地理大势，自此方位前往初唐疆域，若是从寿城过去则不消三五月，若是绕行，则要跨越千百大山，其中艰难险阻，无异于走上传言中的修行古路，只是略微思索，牛角精怪变色道：“快则一年，慢则十年。”
修长面庞拉的青黑，这牛角精怪一副少年面容，算是清秀的很，他叹息之际，却不曾放弃，自此山之上奔跑而下，掀起一路山烟飞岩，在路途之中却硬生生止住脚步，在这山路之中，竟有一枯树横栏半路中央，按照常理，这原本直接冲撞过去便是，但牛角精怪却眼神细腻，自下而上看去，这古树竟如那寿城一般，悬浮在半空中。
一阵微风中，枯树摇曳，洒下落叶。
牛角精怪心中凛然，一些落叶飘到他身上，竟好似高山砸下般，让他感受到沉重的压力。
他从鼻孔之处喷出两道白气，更有牛吟之声回荡四方，这白气朝着路中古树喷去，却连一片树叶都不曾吹下。
牛角精怪愈发心惊，这鼻腔之内白气自他为妖之时便已出现，为天地借养在他口鼻之中的灵物，连东山之中的一些大妖都不敢硬接，竟被眼前的一株古树所拦住。
“前辈是那座名山上的古树，又是那一片山峰上的大王。”
牛角精怪瓮声瓮气，若山野土匪般质问，面前古树摇曳，似被这牛角精怪的话语所逗笑，转瞬之间，化为一黄袍老僧，手戴琉璃珠，腰系降魔杵，慈眉善目，望着牛角精怪微笑连连。
只是瞬间，牛角精怪已认出这老僧来历，正是他之前站在山峰之上眺望时，所见到的寿城内疆域内的古寺僧人。
“千百里的距离，为何你转瞬直至！”
牛角精怪失声惊呼，面前老僧却无甚言语，只是大手一抓，这牛角精怪直觉得天地四方皆陷入一片漆黑，四周传来阵阵风声，他知晓已在云霄之上。
“自久远修行世前，有一名为人种袋的宝物，自修行路再开千百里后，如人种袋的宝物已数不胜数。”
四面八方传来那老僧大笑声，他手持一漆黑布袋，已在云端前行，这黑袋之中传来阵阵牛吟之声，让这老僧大笑不止。
“虽为妖孽，但本性不坏，罚你在此处面壁十年，十年后能重得自由身。”
老僧径直飞跃寿城疆域，将手中漆黑布袋朝着一处山崖倒下，一头五彩斑斓的黄牛自袋中踏出，只是不曾学个驾云的本事，直挺挺朝着大地摔去。
牛角精怪只是心中庆幸，这一路冲来，不曾见到这种大法力的高僧大德，且这高僧也不知自己一路踏来，毁初唐古城无数，至于一路上被撞死的生灵，更是数不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