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与神共舞 中

　　“赫里安……赫里安……”玛丽亚的呼喊声似乎是从天边传来，模糊又虚幻，“该醒醒了，今天你早上预约了病人。”
　　赫里安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赤裸着躺在大床上，强健的体魄暴露在空气中。玛丽亚早已穿好衣服，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亲爱的，早上好……”赫里安揉了揉眼睛，精神莫名地疲惫，“我们的小机灵鬼去教堂了吗？”
　　“赫拉去蜜拉修女那儿学诗去了，今天晚上你去接下他。”玛丽亚声音温柔，“你的病人一大早就在敲门，你该起床了，亲爱的，别让人家等太久。”
　　“是谁啊？我怎么不记得有人预约我……”赫里安无奈道，“今天我想好好休息，好累啊。”
　　窗外阳光灿烂。玛丽亚一边给窗前的花卉浇水，一边对着赫里安笑道：“那要我去给你说声取消预约吗？”
　　玛丽亚金色的长发柔顺地垂落腰间，与金色的旭日相映生辉。
　　“你好美啊。”赫里安忍不住站起来，抱住玛丽亚，面庞凑到女人的脖间，嗅着她身上温柔如水的味道。
　　玛丽亚脸颊微红：“赫里安，把衣服穿上。”
　　夫妻二人正你侬我侬之际，敲门声穿过客厅和走廊，突兀地打破这粉红色的情境。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很急促，可以想像一只手急切地拿着铁门扣不断磕着门。
　　玛丽亚皮肤微微发红，她垂下头娇羞地嗯了一声。
　　赫里安穿好衣服，打好领结，往大门走去。
　　咚咚咚。咚咚咚。
　　“来了来了。”赫里安一边走，一边喊。
　　这性子也太急了吧……
　　心里这么想着，赫里安来到门前，缓缓打开了大门。
　　无头的怪物，站在门口。它抱着自己的脑袋，脑袋的模样和他赫里安·布洛克一模一样。
　　一瞬间，世界好像进入冰河时代。赫里安背后的一切都被冰封冻结，唯独赫里安站在凌冽的寒风中，眼中充满了决意与杀机。
　　怪物的头颅露出了裂至耳根的怪异笑容：“再不醒来，就没有机会了……赫拉……要离开了……被猎犬带走了……”
　　轰。
　　世界毁灭。
　　赫里安从黑暗中骤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操纵的帕米拉龙正飞速下坠。失重感如同一只没有血液与温度、干瘪的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心脏，让他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
　　操纵帕米拉的其他人——伊莎贝拉大学者，罗恩，汉默尔——都陷入某种昏迷当中，赫里安只能看着帕米拉龙像流星一样从高空不断坠落。
　　会死！
　　一定会死……
　　这种高度落下去，他们四个人都会死……
　　“该死！”
　　远在广场的赫里安本体，突然伸手一人一拳打在三人脸颊上，可惜这一拳没有将众人打醒。他凭借超人的感官，从三人口腔中拿出还未融化的心石，一把含入自己口中。
　　根本靠不住……
　　赫里安心中这般想着，身体完全失去控制，意识整个地融入了帕米拉龙之中。在即将落在楼宇塔尖之时，赫里安及时控制住了帕米拉龙的身躯，如兔起鹘落般转瞬腾空而起，险之又险地避免了陨落之危。
　　转动头顶的大眼珠子，赫里安心有余悸地看向身下不足百米的地面。
　　“是靠近全视之眼引发的思维感染吗？”赫里安心想。
　　就在赫里安思索为什么发生陨落危机时，忽然感觉全身发麻，一股隐晦又恶毒的意志从帕米拉龙体内流出来，想要侵入赫里安的精神中。
　　四人操纵帕米拉龙时，它不敢露头；现在只有赫里安一人，帕米拉龙便再无顾忌。
　　它要夺回自己的心石，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赫里安的精神海中，一只丑陋的大水蛭缓缓从天边游来，随着它的靠近，半个天空被染成血色。而赫里安赤裸着漂浮在海面上，静静地看着帕米拉龙精神体的靠近。
　　正常人类是无法抵御神秘生物的精神攻击的。
　　正常人类。
　　在帕米拉龙得意洋洋地即将宣誓自己的胜利时，赫里安健美的身躯突然动了。
　　如同闪电，如同雷鸣。
　　如同一道光一般。
　　精神世界的赫里安，比物质世界竟然更强。
　　一只怎么看都和普通人类没有差别的手按在了帕米拉龙头顶。
　　感受着让人恶心的、滑腻腻的触感，赫里安神情平静，只是微微蠕动嘴唇，吐出一个音节。
　　“去。”
　　整个世界的血色，被风卷残云般吞噬！
　　剧烈的光线从赫里安背后爆射而出——那是赫里安体内被囚禁的、无法超脱的被杀之人的灵魂！
　　帕米拉龙毫无反抗之力地看着炽热的白光吞噬了自己，吞噬了自己的精神海。
　　“别……杀……我……”
　　最后时刻，它模仿了人类的语言开口了。
　　“你是从被你杀害的人类口中，学会的这句话吗？”
　　赫里安的反问，充满讥讽。
　　对普通人类来说，操纵怪兽的身体，容易因为怪兽的精神攻击而发疯崩溃。但对于掌握灵魂力量的赫里安·布洛克来说，操纵怪兽的身体，如同每天吃饭喝水般简单。
　　解决掉这具身体的后顾之忧后，赫里安才操纵帕米拉龙再度腾空向全视之眼飞去。
　　他始终还记得，自己的儿子还在等着他去救援。
　　一想到赫拉孤立无援地处在怪兽圈中，赫里安便心急如焚。也正是这股执念，让赫里安能够凭借自身意志，挣脱神的思维感染。
　　天空中那巨大的球体赫然在目，距离赫里安已经不再遥远。而经历过一次思维感染的赫里安，已经能够在近距离接触全视之眼的情况下保持清醒。
　　这可能并不只是全息教会第一次接触上位者，更可能是人类第一次接触上位者。
　　上位者。
　　上位之神。
　　无论怎么称呼它们，都逃不开它们的尊贵与宏伟。它们并不一定有很强的战斗力，但它们却拥有着无以伦比的影响力。
　　全视之眼便是如此，它没有半点战斗力。但光是它存在本身，就会导致城市的剧变。随它而生的眷族们更是不计其数。
　　红色球体上那些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眼睛无规律地转动着，赫里安避免直视这些眼睛。传说中，全视之眼无时无刻不在观测宇宙，无时无刻不在洞悉世界的终极奥秘。而正是深谙宇宙生生息息的终极趋势，全视之眼才会主动去保护人类的后代。
　　上位者也会死，它们会在后代身上重生。而想产下后代，人类便是最好的繁育工具。
　　这才是全视之眼保护儿童的真实目的。
　　赫里安想到这些，不由感觉后背发凉。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东西是正义的。
　　从他穿越起第一天起，所有东西都在印证着：这是一个纯粹混乱的世界，正义尸骨无存，邪恶永生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