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妖气近

　　巳时隅中
　　楚槿柳折二人雨中沿街而行，见那坊间东西两阙的店铺门前都贴了驱邪的七品以上符纸。
　　往常撑着各色油纸伞漫步春雨道的行人游者也都不多见了，越近那案发的寻香楼，诸多妓院娼馆连招子也撤了，老鸨闭门不出捞不着金银，背地里直骂娘。
　　柳折叹道：
　　“这般宁静的琉璃坊却是让我有些眼生了。”
　　楚槿回道：
　　“怎地柳监察莫不是这琉璃坊的常客？让我猜猜是哪家的花魁勾了大人的魂魄。”
　　柳折闻言三尸神暴跳，气道：
　　“我刚觉得你这人有几分风骨，怎现形的如此之快！”
　　楚槿打了个哈哈道：
　　“笑谈笑谈，柳监察切莫当了真。”
　　说话间二人已走过柳巷，到了寻香楼前。
　　昨夜司值的那五个小役已交了班，日间只遣了三个小役当值。
　　那三个缉妖役见了柳折楚槿二人，拱手行礼道：
　　“属下见过镇抚使，见过监察总旗。”
　　楚槿点点头，下令道：
　　“今日由我和柳镇抚使查案，你们三人便先撤了吧，顺带带句话给你们役长，今夜不用遣人当值，此地由我二人接手便是。”
　　毕竟官大一级，伏妖司内除了司卿和司丞，便是镇抚使独大，这总旗还得再往后排一级，因此三个小役迟迟没有回音，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柳折。
　　柳折见楚槿那般尽在把握的模样，挥挥手道：
　　“既然楚总旗发话，你们照办就是，无需看我，此案我也只行个辅佐监察之责。”
　　听了镇抚使都说了这话，三个小役急急得拱手道：
　　“属下遵命。”
　　待遣散小役后，楚槿推开寻香楼的桃木门，还是那般景象，流云飞幔，戏台上横卧两具尸首。
　　柳折快步上前，纵身跃上戏台细细勘察两具尸首，却越看越觉得心中疑惑难解，双眉紧锁。
　　转头看向楚槿道：
　　“先前我司内杵作验了两日也未查出一丝线索，我尚且不信，今日亲眼所见才知此案蹊跷，楚总旗怎么看。”
　　楚槿回道：
　　“实不相瞒，昨夜我已初勘这两具尸首，猜得是何妖物作祟，因此今日堂上才敢口出狂言，还望柳监察莫恼。”
　　柳折惊道：
　　“恼个甚火，破案早一日好一日，楚总旗既已勘得是什么妖物行凶，还望告知我一声。”
　　楚槿腰间银灯烛火跳跃，银铃道：
　　“楚槿大人昨夜就已经查到了杀害这两人的妖物，是聻。”
　　楚槿将银铃按进了灯内，说道：
　　“办案之时，小银铃可别胡闹，乖乖听话待在灯里。”
　　柳折听后，沉思道：
　　“这我倒是有所耳闻，曾听仙师讲过人、妖、器死后皆为鬼，鬼死则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而夷则是化为了天地灵气，消散于世，重归本源。”
　　“哦？柳监察颇为博学啊。”
　　柳折摆了摆手道：
　　“伏妖司中人多少都曾听闻仙师讲道，不值一提，倒是虽猜得作祟妖物乃是聻，该如何捉它归案？”
　　楚槿从怀中取出两张符纸，回道：
　　“行凶的聻乃是红枫妖鬼化后散去自身灵台气府所化，虽然实力大增，却失去了诸多灵智，因此要捉它，倒不需要我们去寻它，略施一法便可令它自己送上门来。”
　　说话间，楚槿已将手中两张符纸折成了两个小人模样。
　　后将两个纸人置于两具尸首之上，楚槿掐了一个法指，从尸首灵台处引出了一丝极微弱的气。
　　柳折双手抱胸，问道：
　　“这是什么法子？”
　　楚槿引了两丝气依附于纸人身上，那两个纸人仿佛有了生命般人立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楚槿起身道：
　　“聻缺少灵智，我抽了这灵祝和都尉之子灵台中残留的气附于纸道人上，那红枫妖定会当这二人尚未身死而寻来复仇。”
　　说到这里，楚槿一挥衣袖：
　　“捉妖就在今夜。”
　　……
　　玉京城内有一座高余百丈的高楼，顶楼修了一面巨鼓。
　　巨鼓材料乃是取自东海凶兽——夔牛，据说夔牛独脚毛青苍，吼声如雷，大玄国建立之时，正一宫的某位仙师亲赴东海斩杀了一只夔牛，剥皮制鼓面，取骨作鼓槌，赠予大玄君王。
　　此后，玉京城内修一高楼，以置夔鼓，每隔一个时辰，便会差司值的力士敲击鼓面三声，鼓声震天，响彻云霄。
　　此时，鼓声自玉京城内传来，已是子时夜半，坊间家家户户都紧闭了大门，为数不多开门迎客的几个店家也都撤了招子。
　　寻香楼内却是灯火通明，极为显眼。
　　楚槿贴了几枚萤符在堂内红柱上，此时正盘腿而坐，以气运行大小周天。
　　柳折依在一旁柱子上，忍不住得直打哈欠，说道：
　　“过了这么多时辰，玉京城里的夔鼓都敲六次了，那狐四公子怎地还没回来，别是在城内玩野了心。”
　　一想到那狐四贪玩的性子，柳折心中一阵忐忑不安。
　　楚槿睁开眼睛，回道：
　　“柳监察不必担心，狐四这人虽是嘴上不着腔调，办事还是颇为用心的，沟通京城阴司流程极为繁琐，更不说是去查人家的帐本，若不是狐四前去，让我们二人去京城阴司查人，只怕是巡百游巡司卿亲自来了，判官也不给这个面子。”
　　柳折有些诧异道：
　　“阴司就连巡司卿的脸面也不给，青丘竟有这么大面子？”
　　楚槿笑着解释道：
　　“那是自然，妖族本就和阴间多有来往，亲密程度和人族自不可一概而论，更何况青丘乃是三大妖国之首，地位尊崇。”
　　柳折抚着下巴，回道：
　　“这我倒是清楚，东海龙族，青丘狐族，汤谷金乌，可为何青丘国被推为妖族之首，单论妖力，怕是当代青丘国君也敌不过汤谷那几只大鸟。”
　　楚槿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些许轻尘，说道：
　　“东海龙族，虽号称三千龙众，可其中不乏蛇化的蛟龙，鱼化的鳌龙，再加之龙性淫，不知多少龙族在外留了多少种，也都归为了龙众，因此血脉稀薄，真龙代代难寻。”
　　柳折又道：
　　“那汤谷金乌呢，这九只大妖可是身负了上古大神羲和的血脉。”
　　楚槿摆摆手：
　　“金乌得栖于汤谷扶桑神树，借神树之灵方可施展全力，若是离了汤谷，也只是一大妖罢了。”
　　柳折闻言不禁道：
　　“楚总旗对于世间妖物之学，倒是极为精通。”
　　“胡言乱语，不足当真。”
　　楚槿正打着哈哈。
　　正此时，楼内异象陡现！
　　寻香楼大堂之上，无数红枫飘然而落，如下血雨一般，顷刻天地间都只剩下了漫天的血色，身处其中难辨真假。
　　楚槿正色道：
　　“来了！”